山河砚 第27章 矿脉

血的味道。

裴云川用断剑撬开最后一块碎石，拖着骨折的左腿爬出废墟。正午的阳光刺得他眼前发黑，怀里沈砚的身体越来越冷，晶体化的右臂在日光下折射出诡异的七彩光晕。五岁孩童体型的沈昭被他用腰带绑在背上，小脑袋无力地垂在他肩头。

"坚持住......"裴云川咬破舌尖保持清醒，一瘸一拐地向东走去，"墨夷在青州城等我们......"

沈砚的睫毛颤了颤，晶体化的眼球转向某个方向。裴云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古河道塌方形成的悬崖断面下，裸露的岩层中流淌着金红色的矿脉，像血管般在灰白的岩石间蜿蜒。

"火髓矿？"裴云川眯起眼。这种西域传说中的矿物能克制□□，但眼前矿脉的颜色比记载的更鲜艳，几乎像是......液体。

沈砚的左手突然抓住他的衣领，晶体右臂不受控制地指向矿脉。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金红色矿石竟然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发亮，节奏如同心跳。

"它在......呼应你？"裴云川刚迈出一步，背上的沈昭突然剧烈抽搐！

"不......要......"孩童模样的沈昭梦呓般呢喃，银纹褪尽的皮肤下浮现出新的纹路——不是之前的银色，而是深青近黑的古老符文，正从他脊背向四肢蔓延。

裴云川迅速后退，就在他离开矿脉范围的瞬间，沈昭安静下来，而那些新浮现的符文也渐渐隐去。更奇怪的是，远处的矿脉光芒也随之暗淡，变回普通岩石的模样。

"见鬼......"裴云川的视线在沈昭和矿脉间来回移动，"你们之间有联系？"

回答他的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阿穆尔带着亲卫队从沙丘后冲出，墨夷的白袍在队伍中格外显眼。老祭司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枯瘦的手直接按在沈昭额头上。

"锁灵纹！"墨夷的声音因惊恐而变调，"沈明远真的成功了......"

裴云川将沈昭交给亲卫，自己抱着沈砚翻身上马："边走边解释！"

??????

青州临时医馆的药气也盖不住血腥味。

沈砚被安置在特制的寒玉床上，晶体化暂时停止蔓延。沈昭则被泡在药浴桶里，墨夷不断往水中加入各种矿物粉末，每加一种，孩子脊背上的青黑符文就明亮几分。

"这不是普通咒纹。"墨夷用银针挑起一滴沈昭的血，血珠在空中凝结成古怪的立体符文，"是楼兰'锁灵术'的实体化。沈明远用自己儿子的身体......"

"做成了封印容器。"裴云川打断他，手指轻抚沈砚晶体右臂上新出现的裂纹，"这些矿石和沈昭会互相影响？"

墨夷点头，展开一幅泛黄的图纸："三十年前青州就发现过火髓矿，但开采者全都疯了。"他指向矿脉分布图，"它们会发出类似心跳的波动，接触过□□的人尤其敏感。"

仿佛印证他的话，床上的沈砚突然弓起身子，晶体右臂诡异地扭曲变形，最终凝固成一面小冰镜的模样。更可怕的是，镜中映出的不是室内景象，而是北狄雪原上的场景——成千上万的冰傀正朝着青州方向跪拜！

"它在召唤同类......"墨夷的骨杖掉在地上，"沈大人的身体正在变成......"

"通道。"裴云川一把扯开衣襟，露出胸前的半凤印记，"有没有办法阻断？"

老祭司还没回答，药浴桶里的沈昭突然睁开眼睛。孩童的瞳孔完全变成了青黑色，开口却是苍老的声音："需要三把钥匙。血脉，记忆，还有......"

声音戛然而止。沈昭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沉入药水中，而沈砚右臂形成的冰镜也随之碎裂。一片混乱中，裴云川注意到沈昭的小手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是古河道里沈砚那滴泪化成的火心玉！

"墨夷。"裴云川沉声道，"准备'记忆共鸣'仪式。"

??????

子夜，医馆地下密室。

裴云川赤着上身站在法阵中央，新生出的青翼根部还带着血痂。奇怪的是，那些断裂后重生的羽管呈现出透明中空的状态，内部流动着金蓝色液体——与沈砚晶体右臂中的物质一模一样。

"您确定要这么做？"墨夷将沈砚安置在对面的玉台上，"记忆共鸣可能引发......"

"开始。"裴云川直接割开手腕，让血流入法阵凹槽。

墨夷叹息着启动阵法。随着古老咒文的吟诵，裴云川新生的羽管突然亮起，内部液体加速流动。对面的沈砚虽然昏迷，晶体右臂却也同步发出光芒。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裴云川眼前闪过无数陌生画面——五岁的沈砚被关在冰窖里哭喊；十岁的沈砚偷偷翻阅父亲笔记时发现自己的实验体身份；十四岁的沈砚在被他责骂后，躲在被窝里咬着手背无声哭泣......

最痛的不是□□，而是那些他从未知晓的悲伤。当记忆流转到两人青州重逢时，裴云川突然主动引导思绪——他回忆起那天暴雨中，自己其实一眼就认出了沈砚的眼睛。那双在暗处会泛金光的眼睛，他找了整整五年。

"阿灼......"裴云川在剧痛中伸出手，握住沈砚完好的左手。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沈砚晶体右臂上的裂纹突然扩大，从缝隙中渗出金红色的液体——和火髓矿的成分完全相同！更神奇的是，这些液体流到法阵上后，竟自动组成了一幅地图：青州地下矿脉的完整分布图，其中三个节点闪烁着特别强烈的光芒。

墨夷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永生泉的支脉位置！"

裴云川还未来得及回应，背上的青翼突然不受控制地展开。新生羽管中的液体全部喷射而出，在空气中凝聚成一段楼兰文字。墨夷只看了一眼就脸色煞白：

"三生子归位时，镜渊开启。"

仿佛呼应这段文字，沈昭所在的药浴桶突然炸裂！孩童悬浮在空中，脊背上的锁灵纹完全显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符文，而是微缩版的青州水系图！每一条纹路都对应着实际的水脉走向，而心脏位置正是火髓矿最密集的区域。

"将军！"阿穆尔慌张地冲进来，"各地哨所急报，所有冰傀突然停止活动，面朝青州跪拜！"

裴云川看向仍在昏迷的沈砚，晶体右臂已经恢复了部分血肉。而悬浮的沈昭则开始用稚嫩的童声吟诵古怪的咒语，每一个音节都让火髓矿地图上的光点更亮一分。

"不是跪拜......"裴云川突然明白过来，"它们在等待通道打开。"

墨夷颤抖着指向沈昭脊背的水系图："当锁灵纹与真实矿脉完全重合时......"

"雪祭司就能通过沈砚的身体降临。"裴云川拔出佩刀，"立刻准备转移，我们去矿脉最稀薄的东北角。"

"那孩子怎么办？"墨夷指着悬浮的沈昭。

裴云川沉默片刻，突然划破手掌将血涂在沈昭额头上。锁灵纹瞬间暗淡，孩子坠落在他臂弯里："带着一起走。他是......"话音戛然而止，裴云川震惊地看向自己的血——落在沈昭皮肤上的血珠，正被慢慢吸收进那些纹路中。

"三把钥匙......"怀中的沈昭梦呓般呢喃，"血脉，记忆，还有......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