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砚 第26章 三生石

青州古河道弥漫着铁锈般的腥气。

裴云川背着沈砚在龟裂的河床上艰难前行。三天前那场塌方让沈砚的右肺被冰锥刺穿，现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碎的冰晶声。更糟的是，晶体化已经从右臂蔓延到肩胛，像瘟疫般啃噬着他的身体。

"还有......多远？"沈砚伏在裴云川背上，左手无力地抓着他的衣襟。

裴云川望向远处那座半埋在淤泥中的石碑。三生石——青州最古老的传说，据说能照见前世今生。石碑表面布满细密的裂纹，像是某种巨大力量撞击后的痕迹。

"到了。"

少年清冷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沈昭不知何时出现在河堤上，右臂银纹比上次见面时更加密集，已经爬上脖颈。令人不安的是，他裸露的皮肤上布满蛛网般的血痕，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内部撕裂他。

"你受伤了？"裴云川眯起眼。

沈昭摇头，银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是代价。'锁'使用过度就会这样。"他指向三生石，"父亲把答案藏在那里，需要三种钥匙同时开启。"

沈砚挣扎着从裴云川背上滑下，晶体化的右脚刚触地就裂开几道细纹。裴云川一把扶住他，掌心立刻传来刺骨寒意。自从火泉那次后，他的身体对□□产生了奇怪的抗性——接触沈砚的晶体部位时，青痣会渗出金血延缓侵蚀。

"站成三角阵。"沈昭走到石碑前，银纹右臂按在碑面中央，"沈砚哥用晶体手碰左上角，将军用青血点右下角。"

裴云川皱眉："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是'锁'啊。"沈昭露出与年龄不符的疲惫笑容，"父亲创造我就是为了今天。"

三人同时触碰石碑的刹那，整条古河道突然震动！裴云川的青痣裂开，金血顺着手臂流到碑面；沈砚的晶体右臂折射出七彩光芒；而沈昭的银纹则如同活物般蠕动，在石碑表面组成奇特的符文。

石碑表面的裂纹渐渐亮起蓝光，一个全息影像浮现在空中——是年轻时的沈明远，身边站着三个五六岁的孩子。裴云川瞬间认出其中两个是自己和沈砚，而第三个......

"昭儿？"沈砚声音发颤。

影像中的沈明远蹲下身，将三枚玉佩分别挂在孩子们颈间："记住，你们三个合起来才是完整的'钥匙'。"他抚摸沈昭的头发，"尤其是你，要看好哥哥们。"

影像突变，显现出更古老的画面：楼兰末代王子夜阑站在冰镜前，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团扭曲的黑雾。"我创造你只为记录情感。"夜阑对镜子说，"为何要模仿痛苦？"

黑雾发出刺耳尖啸："因为这是你给我的全部！"

"原来如此......"沈昭踉跄后退，"雪祭司根本不是恶灵，而是......"

"被痛苦污染的镜像。"沈砚突然接话，晶体化的眼球诡异地转动，"它想要我的身体，是因为......"

话音未落，沈昭突然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他右臂的银纹疯狂暴长，皮肤下的血管根根凸起，像是有无数虫子在里面爬行。"来不及了......"他挣扎着抓住沈砚的晶体右臂，"转移......必须现在......"

裴云川的刀已出鞘："你要对他做什么？"

"救他！"沈昭猛地将银纹右臂按在沈砚心口，"父亲把我的身体做成缓冲器，能暂时吸收□□！"

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沈昭的银纹如潮水般涌向沈砚，而沈砚晶体化的部位竟真的开始退缩！但与此同时，沈昭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从少年退化成十岁孩童的模样，最后蜷缩成一团颤抖的血肉。

"沈昭！"沈砚想挣脱，却被裴云川按住。

"别动！他在用命换你时间！"

当最后一丝银纹离开沈昭身体时，沈砚右胸的晶体化已经退到肘部。而沈昭——现在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大小——虚弱地摊开掌心，里面是一块火心玉碎片："父亲把我们......都骗了......"

古河道突然剧烈震动，三生碑上的蓝光变成刺目的血红。裴云川本能地扑向两个孩子，用身体挡住崩落的碎石。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他听见沈昭气若游丝的最后话语：

"真正的火种......是你们的......"

一块巨石砸下，黑暗吞噬了一切。

??????

裴云川在剧痛中醒来。

鼻腔里满是血腥味，左腿被压在巨石下已经失去知觉。他艰难地挪动手臂，摸到身边一个冰凉的身体——沈砚。令人惊讶的是，沈砚晶体化的右臂竟然恢复了些许血色，指尖甚至能轻微活动。

"沈昭？"裴云川嘶哑地呼唤。

没有回应。借着碎石缝隙透入的微光，他看到不远处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沈昭的身体已经退化到五六岁大小，银纹尽褪，胸口微弱起伏。

沈砚突然抽搐起来，晶体与血肉的交界处渗出金红色的液体。裴云川咬牙推开腿上的石块，爬过去将他搂在怀里。接触的瞬间，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将......军......"

一段陌生的记忆突然涌入裴云川脑海——

十四岁的自己站在裴府药圃，月光下偷偷捡起白天摔碎的药瓶碎片。少年用衣袖小心擦拭瓷片上的药渍，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什么珍宝。而远处的廊柱后，年幼的沈砚正捂着嘴无声落泪......

"这是......"裴云川呼吸急促。

"真实发生过的。"沈砚的左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雪祭司......篡改了......"

头顶传来冰层碎裂的脆响。裴云川抬头，看到河道顶部的冰壳正在崩塌，无数冰锥如雨般坠落。他本能地展开青翼护住沈砚和沈昭，却听见沈砚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的晶体右臂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与裴云川锁骨处的青痣产生共鸣。那些金光所到之处，冰锥竟在空中汽化！

"火种......"沈昭微弱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是你们......的感情......"

更大的塌方开始了。在彻底被掩埋前，裴云川最后看到的，是沈砚左眼中流出的一滴泪——那泪珠在半空中凝结成火心玉的材质，稳稳落在沈昭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