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太傅抬头瞥了一眼天色,夕阳已沉,暮色渐浓,晚霞如烈火般在天际燃烧出绚烂的红色。他一指地上被扫得到处都是的棋子,说道:“做了错事就要受到惩罚,现下你们把这满地狼藉都收拾了。”
两人不敢有丝毫怠慢,齐声应诺,随即并肩蹲下,开始满地捡拾散落的棋子。太傅拿了本书一边看书一边盯着他们捡。棋子飞的满地都是,两人一边捡还时不时停下来吵两句,他们一直捡到晚霞的余晖逐渐消散,侍从们点亮的灯火在夜色中摇曳生姿。
此时,太傅见他们已将棋子收拾得七七八八,便缓缓开口,声音中多了一丝温和:“罢了,你们去洗净双手用膳了。
商战带着三皇子来到小厨房门口的水缸边上,他拿起一旁的木瓢,舀起清水,示意陆临川伸出手来。待陆临川洗净双手后,商战再次利用那只瓢盛水,递给他道:“轮到你帮我倒水了。”
陆临川看看手中的瓢,又看看伸着手的商战,没有动弹。
“快点,太傅还等我们吃饭呢。”商战见他不动弹就催道,又往前伸了伸手接着说道。“快些吧,太傅还在等着我们一同用餐呢。”
陆临川眨了眨狭长的凤目,深深地看着商战片刻,随后缓缓倾倒清水供他净手。待商战洗净双手,将木瓢归置原位后,他轻轻地握住陆临川的手,引向饭厅的方向。途中,商战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道:
“你来猜猜,晚上会有什么好吃的?”
陆临川目光深沉地凝视着被商战握在手中的自己,却未发一言。
商战,此人实在独特。。
他身为皇子,却从未见商战对其行过礼数,亦未曾见其毕恭毕敬之态。不但敢压着自己欺负,甚至在某些时候带着些许戏谑,让他做些琐事。然而,令人费解的是,在这番不拘小节的相处中,陆临川竟心生一丝愉悦。相较于那些宫中趋炎附势的皇兄们,以及那些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侍从宫女,商战无疑显得与众不同。
跟他们比起来,商战真的有趣很多。
这只握着他的手并不像母亲那样细腻柔软,相反,它显得有些粗糙,掌心甚至布满了茧。这双手与他的身份极不相符,但却给了他一种独特的安宁感。
“闻到了吗!晚上有黄豆炖肘子,我跟你说,黄豆炖入味之后拌饭可好吃了,简直是人间美味。”商战低头,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激动的说道,“还有猪蹄,那绵软的口感,满满的味道都焖煮进了肉里,,咬一口那叫一个回味无穷。”
陆临川虽平时对食物并无过多热情,但此刻在商战如此绘声绘色的描述下,也不禁对晚餐产生了莫名的期待。
商战见陆临川的反应,便拉着他继续道:“我娘亲做的黄豆炖肘子,那味道更是别具一格。待下次沐休,我必定带来给你尝尝。”
陆临川轻声道:“你娘亲的手艺,竟能与宫中膳食坊媲美吗?”
商战听后,并未直接回答,只是微笑着说:“吃了你就知道了。”
随后,两人步入饭厅,只见太傅已端坐于上首,他们恭敬地向太傅行礼后入座,太傅对他们说:“快吃吧,今日御厨特意准备了肘子,老远就闻到香味了吧”
太傅悠然地端着新取出的青窑杯,细品着高山云雾茶看他们抢菜吃,心中不禁感慨,果然孩童心性,饭要抢着吃才香,虽然只是商战一个人在抢,自己吃着还不忘给陆临川夹菜,也不管人家爱不爱吃。
餐后,两人皆感腹中饱满,只得一起在花园里散步转了好几圈,才渐渐觉得没有那么撑了。消食之后,商战回到房间前的院子,开始规划一块土地,意欲建一演武场。
陆临川则返回房间,在侍从的悉心照料下沐浴更衣。房间内,床铺已铺设整齐,烛光摇曳,营造出一派宁静氛围。见商战在院中忙碌地搬运木材,陆临川并未过多询问,而是自顾自地在书桌上铺开宣纸,静心临摹字帖。
临摹完一张之后,他抬头看向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院子里商战在自己做好的简易木头桩子旁扎马步,那木桩之上,烛光摇曳还放了本书,他一边维持着稳健的马步,一边翻阅着书页,偶尔低语几句,仿佛在默念武学秘籍中的要义。
陆临川心想扎马步都不忘了看秘籍,真是个武夫。他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窗前那朵稍显凋零的荷花上。陆临川步至窗前,轻抚花瓣,只见一片微黄的花瓣随风飘落。他拾起这片花瓣,转身朝院内正在修炼的商战轻声问道:“这荷花你放的?”
正背着书的商战听闻这句,微微抬头,目光透过陆临川的窗棂,道:“对,下午看这荷花开得正好,就想让你看看新鲜,我见你一直在睡觉,就放你窗前了。”
他伸手又翻了一页书,“如今荷花已显颓势,明日我再给你摘朵更好看的。”
听他这么说,陆临川有点开心,他笑着道:“那明天摘朵花苞回来。”
“行。”商战也没看他,回了一句就继续背书。
陆临川见他认真看书也没再打扰,回到书桌前,重新铺了张宣纸继续临帖。写完整张纸之后,他再次抬头望向窗外,那边商战没有在扎马步了,而是手持木枪,正在练习枪法。
他饶有兴致地趴在窗边,欣赏商战的演练。商战舞动木枪片刻后,又转至墙角,从武器架上取下一把木刀,开始挥舞。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陆临川发现商战只是反复地练习同一个动作,这使他逐渐感到乏味。
陆临川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些兵器,都是你从何而来?”
商战挥舞木刀,喘着气说:“太傅给的,他说是我爹以前留下来的。”
陆临川双手托腮,倚在窗边,微笑着评价道:“你家果真是将门之后,代代相传的武艺,真是令人钦佩。”
商战全然听不懂他的嘲讽,以郑重其事的口吻回应道:“我父亲常言,人立于世,首要之务乃自保其身,唯如此,方能有余力去襄助他人。再者,我大司马府,身为国之重器,若不能执锐披坚、英勇善战,又何来能力守护这天下万民之安宁?”
陆临川闻言,轻轻放下手,身姿挺拔地直视商战,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微妙:“好个自保,商公子的‘自保’之说,若传入他人耳中,恐怕会误以为我父王与大司马府之间存在嫌隙。”
商战挥刀之势稍滞,目光坚定地与陆临川对视:“你也这般认为吗?”
陆临川摇摇头,说:“我知你不是这么这个意思。”
“既如此,那便足够了。”商战重新挥动起手中的刀,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我大司马府,自古便是以忠君不渝为本。这天下间,我等的忠诚无需多言。”
商战或许对世间的诸多道理不甚了了,但“忠君”二字,却是他心中最为坚定不移的信念。自幼,他便在父亲的讲述中,聆听那些英勇无畏的事迹,每一个故事都闪耀着忠君爱国、恪尽职守的崇高光芒。这些记忆,如同璀璨的星辰,不仅镌刻在他的心灵深处,更成为他人生道路上独一无二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