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商战终于从沉睡中苏醒。他的意识如同薄雾中的灯火,忽明忽暗,他努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耳边是一片嗡嗡的响声,仿佛身处一个遥远而混沌的世界。一只温暖的手搭上他的脉搏,随后,他的嘴被轻轻捏开,一碗带着浓重药味和腥味的液体被灌入他的口中。那苦涩的味道让他的神经一震,意识瞬间清晰起来。
“醒了醒了。”周围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他感觉床边聚集了许多人,嗡嗡的声音吵得他头疼。
商战感到一阵窒息,环顾四周,他的视线定格在一个身穿素色长袍,头戴玉簪,面容英俊却带着几分冷漠的男子身上。那男子见商战醒来,眉头微微舒展,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他轻轻放开了把脉的手,转头对旁边的商天霖说道:“大司马,令郎已然醒转,一会我留个方子,记得每日三次按时服用,外伤用这罐药膏,半个月后他便能下床活动。届时,我再开新的方子,用以调理身子。”
商天霖接过药膏,感激地对凌飞卓说:“凌院首,这次多亏了您。”
凌飞卓微微颔首,收拾好自己的医箱,临走前不忘叮嘱围在床边的人:“这几日多有打扰,我这就告辞了。这两天让他吃点清淡的,还有别围太近了,让他透透气。”
商天霖连忙跟上去送他,柳依依则把围在床边的人都赶开,又命人打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流入屋内,然后坐在床边,关切地望着商战。
“战儿,现在感觉如何?”柳依依轻声问道。
“娘……”商战声音沙哑,转头看着柳依依。
“诶,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柳依依轻抚着儿子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扶他起来,喂他喝了些水。
“临川呢?”商战喝了口水,觉得嗓子没那么干了。
“三殿下安然无恙,多亏了你的保护。”柳依依轻声安慰,帮助商战重新躺下,细心地为他盖好被子,“你做得很好,战儿。”
当商战得知陆临川安然无恙,商战心里也松了口气,不由得轻咳一声,却牵动了伤口而倒吸一口凉气。
“伤还没好,你现在还不能乱动。”柳依依放下茶杯继续说,“有什么想吃的?这段时间你好好养伤,娘每天都给你做好吃的。”
“炖肘子。”商战眼中闪过一丝调皮,轻声撒娇。
“你这孩子,凌院首刚说了要吃清淡的。”柳依依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带着笑意说:“这几天就喝清粥吧,等你能起身了,娘就天天给你炖肘子。”
“娘。”商战又眨了下眼,盯着床顶问:“那天我掉下悬崖之后就晕了过去,后面发生什么了?”
柳依依沉吟片刻,回忆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你爹得知消息时天色已晚,他和宣成海一起从半山腰一直搜寻到山顶,都没能找到你们。他还以为你掉下悬崖了,吓了个半死,没想到最后是你所骑的那匹马指引了方向,才终于找到你们。”
“等我伤好了,定要给它几框最好的皇竹草吃。”商战听完,恨不得现在就去奖赏那匹乌骓。
“那匹踏雪乌骓确实是一匹难得的骏马,你爹已经将它讨来,以后它就是你的坐骑了。”柳依依笑着透露。
“当真!”商战激动得几乎要坐起来,却因动作过大而牵动了伤口,疼得他直抽冷气。
"快躺好,都说了不要乱动。" 柳依依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他躺好,"伤势未愈,不可大意。"
柳依依又吩咐了几句,这才起身道:“娘去给你做吃的,肘子现在吃不了,娘先给你用高汤做碗肉糜粥,你好好躺着不准再乱动了。”
“哦。”商商战拉长了声音,心里还是念念不忘那美味的肘子,只想吃肘子并不想吃肉糜粥。
柳依依笑着点点他额头,满是宠溺,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战儿,伤口还疼吗?”柳依依离开不久,商天霖便步入屋内,关切地询问。
“疼。”商战直言不讳,没有丝毫掩饰。
“疼就对了。”商天霖坐在床边,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虐,“早有个体验也好,日后若是上了战场,比这更严重的都有。”
“爹,你就不能说点好的安慰我一下吗?”商战无语的看着商天霖。
商天霖只是笑了笑,沉默片刻后,他继续说道:“三皇子坠崖后虽受了惊吓,但只是轻伤,现已无大碍,你不必过于担忧。”
听到这番话,商战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临川这时候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在休息。
“这次的事情你做的很好,不愧是我儿子。只是以后记得,保护别人的时候也要保护好自己。”商天霖赞许地看着他,随后又继续道:“看来跟太傅学了这么久,还是有些收获。”
“爹。”商战有些不高兴,辩解道:“我救临川跟太傅没关系。”
“太傅除了给的兵书有点用处,其他时候就只会不正经的忽悠人”商战说完,又加了句,“哦,还会讲大道理。”
“你啊。”商天霖被儿子的话逗笑了,“好了,好好休息。等你伤好了,爹带你去见三皇子。”
一听到能见到临川,商战立刻说:“爹,我觉得我明天就能好。”
商天霖没理他,问:“躺床上无聊吗,要不给你拿几本书过来?”
“要,太傅新给的兵书还没看完呢。”商战想了下又继续说:“之前看过的《六韬》我也想再看一遍。”
“行,明天我去太傅那里替你拿书。”商天霖坐在床边跟儿子又瞎聊了一会,见柳依依端了肉粥过来这才离开。
商战躺在床上,又想到那天的事。
摔下悬崖之后,他虽然因为伤重一直昏迷着,但是也有稍微清醒的时候,只是那时眼皮仿佛千斤重,睁不开眼睛。他有听到三儿在耳边的呼唤,还有落在脸上的泪珠。那时,他多想回应,却只能无力地躺在那里。
坠马、坠崖,那一幕幕如同噩梦般缠绕在心头,他想象着三儿当时的恐惧,夜幕降临,悬崖底下寒风凛冽,四周一片漆黑,而自己则浑身是血,生死未卜。真不知道小临川是如何在那样的环境下坚持下来的。
商战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中充满了疑惑。那小红马往日里温顺得很,太傅骑的时候看上去还是很温顺的,怎么三儿骑上去就发狂了。难道是三儿身上有什么触发了马的野性?三儿现在应该是在皇宫里静养着吧,他是皇子宁夫人又很得圣恩,肯定会被照料的无微不至。
转而又想到小临川那副总是端着的架子,商战笑出了声,总是自己逗他了他才会笑,明明长得那么好看,为什么就不肯多笑笑呢?
因为是在皇宫里长大,总是要谨言慎行持盈保泰,所以才养成了现在这样,不肯轻易表露情绪的性子吧。
商战转头看向窗外,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晚上会不会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