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无恙 第17章 商药儿

日子就这么日复一日的过着，到了年中，花园里芍药开得正盛，如火如荼，将庭院装点得姹紫嫣红。然而，连日的高温使得平日里聒噪的蝉都不叫了，院子里一片寂静。

商战坐在学堂里，脑袋不由自主地撑在手臂上，眼皮沉重得仿佛随时会合上。太傅的讲解在他耳边飘过，却未能在他心中留下痕迹。就在这时，一名侍从匆匆来到门外，轻声与太傅交谈后，便将太傅叫了出去。

原来是家中传来了柳依依临盆的消息。商战闻言，撑着头的手一滑，头撞在了书案上，瞌睡立马飞了，也撞飞了书案上的砚台，那上好的澄泥砚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他急忙起身，浑不在意身上的墨点，在太傅点头放行后，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跟着下人匆匆回家。

陆临川静默地端坐在书案之后，他的目光紧紧追随商战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商战的匆匆离去，宛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心湖，激起了陆临川心中的层层涟漪。一丝难以掩饰的寥落在他眼中悄然闪过，那双凤眼微微低垂，凝视着地上的砚台，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落寞。在这个宁静的午后，商战的仿佛一阵旋风，带走了周围的喧嚣与活力。原本就不热闹的学堂，此刻更是只剩下一片引人深思的空旷与寂静。陆临川的心中，也如同这空荡荡的房间，被一种难以言说的孤寂感所填满。

大司马府，后院。

商战与商天霖在产房外焦急地徘徊。院中的芍药随风轻摇，却无法抚平父子俩心中的波澜。产房内传来柳依依的呻吟，每一声都如重锤击打在他们的心上，吓得他们具是一脸苍白。

“爹…爹啊…娘叫得这么惨，听起来好痛苦，她不会有事吧？”商战的声音带着颤抖，透出不安。

“没…没事的，当初生你的时候叫得更惨。”商天霖尽力掩饰自己的焦虑，坐在廊下抖着腿，也声音颤抖的回他。

“哦…哦…那就好。”商战点了点头，坐在父亲身边，双手紧握，眼睛紧盯着产房的门，仿佛想要透过门板看到里面的情况。

突然，产房内陷入一片寂静，父子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立刻站起身，几乎是扑到门口，耳朵紧贴着门，试图捕捉到任何一丝声音。

有脚步声向门口走来，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产房的门缓缓打开，产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商天霖和商战因紧张而站立不稳，差点摔倒。产婆也被他们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她低头向商天霖道喜：“恭喜大司马，夫人顺利产下了一位小千金。”

商天霖激动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红封，塞给产婆，急切地问：“好好好，夫人状况如何？”

产婆收了红封，这才抬起头喜笑颜开地说：“无事无事，夫人身体强健，只是产后稍感疲惫。坐月子时多补补，往后也定能恢复如常。”

“那就好，那就好。”商天霖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他的声音中带着喜悦，道：“孩子呢？快抱来我看看。”

“嗳，正净身呢，估摸着也洗好了，奴家这就抱来给大司马瞧瞧。”产婆转身回了房内。

商天霖则在门口焦急地等待，双手不自觉地搓动，脸上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傻气：“是个女儿呢，终于有女儿了哈哈哈哈。”

随着产房内传来的啼哭声渐渐平息，商战的心情却变得复杂。他原本期待着能有个弟弟，能一起骑马射箭，一起摸鱼捉虾，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个妹妹，这让他心中涌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怅然若失。他想象着妹妹可能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泪水涟涟，不由得在心里深深叹息。但是没关系，自己会做个好哥哥，日后教妹妹骑马射箭，让妹妹知道，即使是女孩，也可以坚强勇敢，更可以像娘亲一样肆意潇洒。

没一会，产婆抱着襁褓出来了，商天霖小心翼翼地结果女儿，目光中满是慈爱。刚出生的小千金，头上的胎发柔软而浓密，皮肤白皙细腻，与一般新生儿的皱红截然不同。产婆看着这粉雕玉琢的小生命，不禁笑道：“老身接生了这么多孩子，还是甚少见到小千金这样，一生下来就这么白净的孩子。”

商天霖高兴的很，女儿继承了他与夫人长相上所有的长处，大眼睛高鼻梁，还有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以后肯定是个美人胚子。她这会正睁着迷蒙的大眼睛看着商天霖傻笑着，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两个深深的梨涡，越看越招人喜欢。

商战也忍不住凑近，看着妹妹那白净的小脸，忍不住用手指轻戳她的梨涡。他突然指着花园里盛开的芍药花，兴奋地说：“爹，你看妹妹的脸，像不像芍药那样白。”

商天霖抬头望去，只见花园中的芍药花正盛开，洁白无瑕，与女儿的肤色相映成趣。他点头笑道：“像，真像！芍药，以后她就叫商药儿了。”

他立刻叫来家丁，吩咐他写下文牒，送往司士寮记录。家丁领命，兴高采烈地跑出门去，敲锣打鼓地朝司士寮跑去，那罗鼓敲得震天响，仿佛要告诉整个望京城的人，大司马府添了位小千金。

随着柳依依从产后的虚弱中逐渐恢复，她得知女儿的名字已经定下，便急切地召来商天霖。她一手掐住他的手臂，语气中带着不悦和怒意：“商药儿？这名字听起来跟上药有什么区别！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出身武将世家吗！女儿闺名你就不能多用点心思！”

商天霖搓着被掐过的地方，温声哄着柳依依：“别气别气，商药儿和芍药花的名字相似，听起来温柔而雅致。我们的女儿，将来定会出落得比芍药更美。”

柳依依虽然心中仍有些许不快，但文牒已递名字已定，她只得作罢，只能生气地又掐了商天霖几下，以泄心头之恨。

待过了百日，商药儿抓周礼这天，大司马府摆了个小宴席，只请了同族的长辈和一些与商天霖相熟的卿大夫。

终于出了月子的柳依依，她将女儿抱至前厅，那里已经布置好了抓周的桌案。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物品：珠钗、绸缎、胭脂、绣线、铲子、尺子等，都是寓意着女儿家美好未来的吉祥物。但柳依依的目光在桌上一扫，柳眉微挑，似乎对这些传统物品并不完全满意。她将女儿轻轻交到商天霖手中，转身回后院，不久便带着自己的一双柳叶刀返回。她将刀置于桌上，这一举动让在场的妇人们惊讶不已，她们交头接耳，对这位出身乡野的大司马夫人的举止感到不可思议

柳依依不顾旁人的目光，将女儿放到桌上，轻声鼓励：“乖药儿，去选一个你喜欢的。”

商药儿对满桌的珠钗绸缎并无兴趣，她扫开一路的绣线胭脂，她径直爬向母亲的柳叶刀，一把抓住抱在怀里用无牙的嘴啃得喜笑颜开。

商天霖和柳依依见状，相视而笑，心中暗自高兴，看来他们的女儿不仅有着美貌，更有着武将世家的英气。

来观礼的其他官眷都在心里摇头，就算大司马再有地位，怕是也没人敢上门求取他家千金，谁家敢娶个喜欢舞刀弄枪的杀星回家哦，那还不得每日家宅不安闹个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