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遮住太阳的乌云渐渐散了。
耀眼的光,从云层的缝隙中透出来,越来越亮、越来越暖。
破军显然很喜欢这晴朗的天儿,撒开四蹄,跑得比疾风还快。
平日里,需要三刻才能达到的演武场,今日却只用一刻半就到了。
守卫的兵丁一看是秦川,赶紧让开了路。
当破军经过他们身边时,一个个都看直了眼。
连连说着:“好马!好马!真是好马!”
秦川也很是大方,牵着破军向众人介绍道:
“它叫破军!以后,就跟大伙儿一起住在这儿了!”
说完,就走进了场里,留下守卫们,自顾自回味着方才那骏马的英姿。
果不其然,一进飞骑营,破军引来了更大的关注!
只见所有人都围了上来,边看边啧啧称叹。
而破军这小家伙,似乎很享受被人瞩目的感觉。
非但没出现恐惧和厌恶的神态,反而将头高高昂了起来。
左右甩着鬃毛,踏着四四方方的步子,跟在秦川身边。
就像在参加什么游行集会似的,坦然享受着人们的目光和赞美。
秦川看在眼里,心里笑个不住,这匹马简直是人精啊!
看样子,它可以和飞骑营里的人融洽相处了。
虽然破军的表现的确浮夸的一些,可秦川也明白,这是因为飞骑营每个人身上,都有它喜欢的那股劲儿——
和它一样得倔、一样得拧、一样得不服输!
所以,才会在一瞬间,找到共鸣。
秦川牵着破军,慢慢往高台上走,其间他问挤到身边的孔毅。
“听说,营里来了三百多新人?”
不等孔毅作答,郑星辰就从旁边钻了出来。
竹筒倒豆子般说:“是啊,前几天来的!可问他们是谁安排的,他们也不说,神神秘秘的!”
孔毅看这小子又犯了毛躁病,抬手就想给他一下。
谁知郑星辰闪得快,话刚说完就没了踪影。
还是王成思,从旁慢条斯理地补充了几句。
“是个年纪挺大的内监,带着他们来的。那人看着就不俗,想来身份虽不高,但背后的人却是大有来头。为首的年轻人也是仪表堂堂,就是有些阴郁。”
秦川心里清楚,他所说的是孙著和严飞阳。
心想韩凛还真是放心,把他们交给自己,这需要魄力更需要信任。
好在自己已想到了,让暗卫们融合进集体的办法。
否则,怕是真要辜负他一番心意了。
走过拥挤人流让出来的小道后,秦川登上高台,挥动了一下手臂。
底下的人们迅速四散开去,调整好了队形,严阵以待。
飞骑营元老站在队伍的正中间。
左边是常规三军中挑选出的八百人。
右边则是三百二十名暗卫。
其实那三百二十人,从刚才起就未移动过分毫。
不管有多少人跑去看马、看热闹。
他们都一动不动地站着,一副全然不关心的状态。
这种反常的举动,早就被秦川看在眼里,心下竟有些唏嘘。
他们在不见天日的巷子里走了太久,回到太阳地儿里,一时难以适应。
不知道什么能做,只知道什么不该做,所以显得不合群,又孤僻桀骜。
“没事儿,等打完一架就都熟了!”秦川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
他朝着台下的严飞阳点头笑了笑,带着意味明显得示好。
严飞阳却根本没想到,秦川会记得自己。
虽然自华英山之行过后,他就从未忘记过秦川。
可那是何等的身份、何等的人?
出门在外时,或许可以成为短暂的朋友。
一旦回到京城,他自然有他的阳关道,自己依然要过前面的独木桥。
是而,严飞阳哪怕记着,也并未刻意想起来过。
只是,现下看到那样明媚的笑,才勾起了些许回忆。
“是啊,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这些暗夜里的狼狗,也该学着在太阳底下过日子了。”
严飞阳自我解嘲地想,亦回给秦川,一个老朋友式的笑。
秦川接收到了这个信号,这对于彼此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只要这些人不排斥,就凭飞骑营里的氛围,让他们走出阴影,是指日可待的事。
他收回目光,看着台下众人,又拍了拍身旁的破军,朗声道:
“大家也都看见了,这是朝廷去岁,新引进的踏燕驹。与我们军营里,往日所备的马匹不同,不仅威武高大、耐干耐旱,更擅长途奔袭。”
“以后,我们飞骑营,都会配备这样的马匹!只是踏燕驹乃引进品种,繁育还需时日,在这之前大家,要做好准备,以求上马便能快速适应!”
赵直首先搭话道:“将军,那您这匹马叫个啥啊?说出来,咱们大家也好认识认识!”
底下众人纷纷称是,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秦川也跟着笑,有这些人在啊,真是不愁没有好心情。
“它叫破军,是我从青兰草场,带回来的朋友!今后,就跟着大家住在这儿了!”
“你们要和它好好相处,正好借此机会,熟悉踏燕驹的习性,为将来有自己的战马做准备!”
秦川摸着破军的头,向大家介绍着。
声音虽大,目光却很温柔。
“记住,作为军人,要把马当性命一样护着!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拿它们撒气,更不许欺辱它们。若发现有违此令者,一律按军法处置!”
他的声音更高了,其中威严,已隐隐可见秦淮当年的风采。
下面的人也都正了神色,一声震耳欲聋的“是”,响彻整个演武场。
“好,马的事儿说完了,咱们再来说说演习的安排!”
没有任何停顿,秦川就换回了平时那副笑模样。
有个声音趁机插了进来,只是听起来有些耳生。
“将军,就等您说这个呢,真是急死人了!”
细看这下才发现,是新加入的队伍中,靠左前的一个人。
只见他心思快、嘴也快。
但等话说完,惊觉并没有人跟他一起搭话,反而一下不好意思起来。
用手尴尬地摸摸脑袋。
一阵哄笑自中央传递开来,并迅速扩散出去,感染了除暗卫队伍之外的每一个人。
元老队伍中有人帮着解围,应和道:
“是啊,将军你就快说吧!原定的两月之期,眼看可就要到了!”
秦川看向暗卫们一张张冷峻的脸,不慌不忙道:
“两月之期,肯定是赶不上了!咱们队伍里既然添了新战友,那想必大家都已经认识了吧?”
沉默,从靠近暗卫队列的一侧,反向刮了回去,平息了刚刚一路上,蔓延开的笑声。
但见方才还有说有笑的众人,一提起这个话题,全都讳莫如深,表情阴晴难辨。
就连最稳重的孔毅,都不知该如何掩饰,面上的难色。
一切果然跟秦川预料的一样。
他看了看暗卫的方向,他们每个人眼睛里,分明闪烁着渴望。
可面上依旧是冷的,甚至比这天儿还要冷。
“无妨!”秦川拍手笑道,丝毫不在意当下的冷清。
接着说:“所谓不打不相识,朋友还是在战场上交得好!”
严飞阳抬起眼睛看向秦川,不明白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只不过,他能感觉到,接下来的安排。
针对的绝不不仅仅是演习,还有他们这些不合群的人。
“下月初十,咱们就一同前往鹰喙山,进行为期三天的演习!”
秦川终于说出了,大家最关心的事情。
“此次演习一共分为三队!飞骑营元老一队,新加入的弟兄们一队,再一队就是这边的朋友!”
说着,他用手掌示意严飞阳,很是客气和尊重。
“从现在起,大家就可以准备了!要用什么武器,带干粮还是生火造饭,全凭你们自己,要预备什么东西,也归队伍里共同讨论。”
“这三天,吃住全都在山里!之后三队人马中,谁幸存的人数最多,谁就获胜!”
“一定要记住,这次兵器虽不受限,但也是点到为止,切不可伤人性命!”
“被打败的人也要遵守规则,一旦判定为伤亡,就要自行撤回山脚!都听明白了吗?”
秦川一口气说完,看着下面人的反应越来越激动。
便知道这次的演习,可算安排到他们心里去了。
“若按人头算输赢,那请加入的朋友,岂不是吃亏?”
郑星辰首先把握住了,规则中的不妥之处。
“是啊,他们人数最少!”
“而且,对鹰喙山的地形也不熟悉,更是不方便了!”
“这样对抗,算不算胜之不武啊?”
议论声如涌动的潮水,扩散到队伍的犄角旮旯。
有的人,急忙盘算着每队的优势和劣势。
有的人,则想不通,秦川为何要这样安排。
有的人,竟已经想到,要如何全歼人数最少的队伍了。
“哈哈哈,你们就这么自信?认为少定无法胜多?”
秦川打断了地下热火朝天的议论,说道:
“人数多少、地形熟悉与否,这些说到底都是外部条件。”
“善用谋略、合理规划、妥善安排,才是一支队伍最重要的命脉!”
“擅于利用自己优势者,往往才是赢家!”
这几句点拨,有些人听懂了,有些人却还一知半解。
有些人,则干脆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还未意识到错过了怎样的机会。
这些,秦川都看在眼里。
不过他不着急。
人呐,总要自己吃过亏才能学乖。
别人铺好的路,走着虽然舒服,却无法带来成长。
等刀架在脖子上了,自然也就想通了。
【我想写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关于爱的故事呢?】
这个问题,从动笔时,我就一直在问自己。
直到秦川和韩凛真的从字里行间活过来,
而我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他们哭、看着他们笑,
看着他们时时刻刻把彼此放在心上,却又不会将这份惦记随时随地挂在嘴边时,
我才终于明白了——
我要写的“那种爱情”,
就是《小说面面观》里所说的,既自私又利他的爱情。
即,“人在爱的时候,是想要有所得的”,
这是一种付出和索取并存的**,
是慷慨和期待的混合状态。
所以,他们会爱得那样默契与共,
就连放弃的时候,都无需多言。
是的,秦川和韩凛身上,各自寄托着我对人生的一部分理想。
虽然这样说显得有些“恬不知耻”,
但我的的确确通过他们,感受到了自己毕生都在追求的那种“爱”——
点燃别人,也期待着被别人点燃。
绝对真实、绝对忠诚、同时也绝对的万劫不复。
是的,我想在这方面,
我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心里藏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只能通过疯狂的索取,和同样疯狂的付出,
才得以抵消,这之间巨大到根本无法衡量的鸿沟。
但是,我不后悔,
生命就这一次,
我只想尽可能地燃烧它,哪怕只有短短的片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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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良宵语 故人重逢,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