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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无溯 第19章 枕戈待 边地失守,危机再起

作者:忆枝狐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3-12-09 18:39:10 来源:文学城

与屋内的春意盎然不同。

孙著站在院外,手脚冰冷、四肢麻木。

甚至整个身体,都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手里,捏着一份塘报。

是秦川进门后不久,由宫里自己徒弟递过来的。

他听人说了大体内容,第一反应就是必须马上告知陛下,虽然一切已经晚了。

就在手触及门扉的刹那,他才稍稍冷静下来。

此份塘报已在路上跋涉多日,只是好巧不巧赶在今天送到。

成了开年的首个消息。

即便立即面呈陛下,最快也要等初一一早,才能召见底下的官员大臣。

商议的,无非是补救措施与安抚之法。

至于反击,于如今的中州来说,无异于痴人说梦。

唉,且等过完这个除夕吧……

难得陛下今日好兴致,早早安排下这院子,屋内布置还都特别交代过。

且看方才秦公子进门时的样子,就知这一场,两人是情投意合。

现下相见,自然有些衷肠要诉。

再等等吧,再给他们留些好时候。

否则,这一封塘报上去,以陛下的性子纵有再多柔情蜜意,怕都会被浇熄掐灭。

孙著收回搁在门板上的手,抬头看着暗淡的天色。

距离新一年到来,的确不剩多久了。

在这片阖家团员、其乐融融的日子里,他是真想开口问问老天爷——

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地,把那么多生命留在将要过去的一年?

为什么沐浴来年第一缕阳光的,只能是那些崭新的坟头?

孙著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犹如一尊石像。

手伸在袖外早已没了知觉。

胡同里的人跑出家门,燃放着爆竹和烟花,他却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一阵集中的“噼里啪啦”后,胡同里逐渐回归平静。

家家户户重新掩起门。

在新年第一个梦里,或许有着多子多福、财源滚滚、人寿年丰、六畜兴旺等诸多美好憧憬——

真希望,醒来后的这个世界,不会辜负他们朴实的期许。

孙著叹了口气,如一片引魂幡飘摇在风里。

他的声音不算大,却足以让里面人听清。

“主子,边关塘报。”

院内韩凛与秦川,正忘情地相拥相吻。

本以为这个夜晚还有很长,长到有足够时间,让自己属于对方。

所以,两个人非常默契地,同时选择了慢慢来。

用一个看似永远不会结束的长吻,无声诉说着这些年来的激荡。

毕竟,他们爱了太多年,等了太多年。

以至试探退让了太多次,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粗重呼吸间,秦川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个九岁的韩凛——

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吧?

小小的自己抬着头,望向那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哥哥。

听他用尚显稚嫩的嗓音,说出心中毕生志愿。

自己也是在那时,默默许下了要护他一生的誓言。

此时此刻,他就在自己怀中。

无处可逃、插翅难飞。

气息扑到脸上是如此灼热。

睫毛抖动着,不时留下一点痕痒。

口中断断续续,流露出迷人的气息。

韩凛整个人被压在门边,几乎动弹不得。

其实这个姿势很不舒服,还有些硌。

但也只有这种不舒适感,才能完美展现出彼此的渴望与胶着。

让自己彻底坠入,眼前之人的强硬与掠夺。

面对如此充满攻击性的秦川,韩凛只觉呼吸都像被人捏在手里。

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扼住自己的咽喉。

将自己把玩、碾压、撕碎……

这种感觉,简直教人上瘾!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确定,彼此在对方心中的分量!

谁让他们之间,隔着太多年月、太多身份?

多到一度,看不清对方的样子。

韩凛总是想起,第一次在学堂里遇见秦川那天。

一张小脸圆嘟嘟,怎么看都是小孩子。

但当发现自己在观察他时,那突然明亮起的眼睛,又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喜悦和期待。

从此,那双眼睛就印在了韩凛心上。

哪怕在阴云密布的夜晚,也总能照亮心里的暗。

“在想什么?专心点儿!”

察觉到对方动作的游离,秦川不得不稍稍松开点儿距离,喘着粗气质问。

可不待听到回答,就又咬上了韩凛的唇。

用激起的轻微疼痛,迫使其专著。

当下他不允许韩凛想其他任何事,即便是曾经的自己也不行!

他要让韩凛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感受这个从岁月里长成的自己!

就在一切将要水到渠成之际,他们同时听到了门外那声通禀——

“主子,边关塘报。”

声音虽不大,却足以让两人自头上凉到脚下。

韩凛深知孙著为人谨慎老成,今日之事其多半早已察觉。

只不过依旧非常聪明的,选择装聋作哑。

此时禀报,显然是出了大事。

否则绝对不会冒着触怒自己的风险,多此一举。

秦川想的则是,现如今这个时间点儿,并不是塘报呈送的时候。

即使有些要事,身为贴身内监的孙著,也不至于要在除夕之夜,拿来烦扰主上。

更何况,这塘报明显是从宫中,一路追到了这里。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竟能让底下人一刻都不敢等?

两人迅速分开身形,各自整理了下衣冠。

韩凛神色早冷了下来。

只听他向外面发话道:“进来说。”

不详的预感爬上心头,如浸了毒液的藤蔓,正一点点勒紧心脏。

“是。”院门应声而开,孙著低着头进来将塘报呈上。

磕了个头,又退下去了。

期间并未多发一语。

韩凛展开塘报默读。

上面的字并没有多少,可看完一遍后,他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

只保持着打开塘报的样子,许久再未动过一下。

屋子里温度低了下去,简直像个冰窖。

呼吸的间错起伏,带不来丝毫生气。

反而愈发加重了,这冷的分量。

秦川默默站起身,从韩凛手中接过塘报,只见上面写着:

臣朔杨驻军副统领季鹰报,北夷兵马破朔杨城。

烧毁房屋百余所,杀戮百姓近千余人,伤者不可胜计。

米粮、牲畜被掠夺者尚不可估量。

伤亡士兵七百余人。

驻军统领胡如歌战死。

辰和元年腊月二十七。

不足百余的内容,却字字都淌着血。

秦川每看一行,心下就恨上一分。

他感到体内血气正在疯狂翻涌,顶得自己喘不上气。

一股腥甜蔓延进口腔,是他咬破了自己嘴唇。

秦川抬头去看韩凛,对方还是那样站着。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双手虽握着拳头,却没有哪怕些微抖动。

更不消说那些,诸如捶打门框,或摔砸杯盘的动作了。

他就像一具被风干的蜡像,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这是秦川最恐惧的事——

他知道,韩凛已经想明白了。

所以才会如此无力,连发泄都显得多余。

“我们……”他张口想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层厚重的冰,却只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

“我知道,我们打不起……”韩凛终于给出了回应,语调平静到可怕。

“骑兵队尚在筹备阶段,战马更是寥寥无几,我们根本打不起。”

“输了,边地百姓更是生灵涂炭;侥幸赢了,也防不住下一次来犯。”

依旧是那样平静的语调,如一潭死水。

“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秦川一拳捶打在桌面上,浑身充斥着杀气。

韩凛没有回头去看,只重复了一遍:“是!血债血偿!”

旋即又道:“小川,我们回去吧。”

完全听不出悲喜。

“好,我送你回去!就到宫门口!”

秦川说着,一个箭步上前与其平行而立。

韩凛没有再说什么,随即往门外走去。

就这样,两个少年人一前一后,以一种决然的姿态,走进了面前这场腥风血雨。

而那间点着红烛的卧房,他们终究没能看上一眼……

马车上,两人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韩凛背窗而坐,看不清面目。

秦川觉得,自己面前像有一口深井。

沉痛深埋在井底,连悲愤都没了声响。

车轮隆隆前进,碾过昨夜的美梦,向着白日的现实飞奔。

就像时间从不流连于过去,哪怕有很多人、很多事,已经永远停在了那里。

也没能撼动它,哪怕须臾。

随着马车停稳,内监上来掀开帘子。

韩凛下车对孙著说:“连夜传旨,明日一早宣穆王、徐铭石、秦淮、黄磬、陈瑜亭入宫商议要事。”

略微停顿后,他背对着秦川道:“小川,现在这情况,怕是容不得你清闲了。”

“天一亮封前将军的旨意,就会传遍诸臣。明日一早,你要和老师一起入宫面圣。”

“臣,遵旨!”秦川执手行礼。

弯腰一拜,重有千斤。

韩凛没有回头,只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脚步落在地上,带着决绝的坚毅。

接下来,马车将秦川送至将军府。

进了门,他一头扎进自己房间里。

枯坐在椅子上,等待着新年第一个日出。

可天色暗沉,犹如一块凝固的黑铁。

让秦川甚至生出一种错觉——

不知有什么力量,能敲碎这固着的黑暗?

人们期待的黎明,到底还会不会来?

隐约间,他好像听到府门被打开的动静,是父亲接到旨意了吗?

想来,那些得到消息的大人们,今夜怕是都要和自己一样,合衣无眠了吧?

其实在回程马车上,秦川就察觉出了那份塘报的异样。

从中州建国之初起,朔杨就不是个太平地方,尤其一进了冬。

北夷作为游牧民族,缺少足够御寒的粮食。

时不时骚扰边郡百姓,抢夺物资、劫掠牲畜,简直可以算屡见不鲜。

所以每年一入了秋,边郡太守和驻军统领都会率领兵士百姓。

加固城门、检修城墙,驻好防御工事,抵挡北夷来犯。

这也就是为什么,朔杨一直以来虽不稳当,却也不至水深火热的原因。

可这一次,太不寻常了!

且不说百姓死伤人数,已经超过历年总和。

就连守城官兵伤亡都如此之巨,最后还赔进一个驻军统领。

这是中州自建国之始,就没有过的屈辱。

整件事过于反常和诡异,一定是哪儿出了问题。

并且,还出在中州自己人身上!

秦川知道,他能在短时间内想清楚的事儿,韩凛、父亲和那些大人,只会比自己想得更明白。

眼下抚慰伤亡、重建家园的确刻不容缓,但终究是些亡羊补牢之法。

即便用最快速度,揪出了朔杨城里那个蛀虫,也依然无法改变现有局面。

“对了,骑兵队!”秦川猛得脱口而出,手重重拍在桌上。

“只有建立中州自己的骑兵队,让北夷好好吃次苦头,那帮嗜杀又贪婪的家伙,才能有所忌惮!”

直到这时,理智才真正拨开了怒火,在混沌中为秦川指出一条明路。

还记得曾听父亲讲过,骑兵队之所以难以建立,主要是因为花费过于巨大。

一匹优秀战马所需的粮草,能养活好几个士兵,更不要说后期辎重供给了。

但现在,他们找来了陈大人,韩凛和父亲亦有意组建骑兵队伍。

那么自己,至少可以倾尽全力,做好这一件事——

为韩凛、为中州、为那些苦守在边地的将士,为那些去了的亡魂英灵,做好这一件事!

随着清晰的目标在脑海里形成,东方也出现了一丝曙光。

虽然还很微弱,可所有人都知道,再等一会儿天就会亮起来。

太阳将再次照耀这片大地,黑暗和寒冷终将退却。

远处传来零星的爆仗声,这个国家的人们正在苏醒。

他们盼着、守着、等着。

等着他们的君主为他们带来好日子。

“所以,怎么能气馁?”秦川对自己说。

“所以,不能气馁!”韩凛对自己说。

这鬼使神差的默契,是年幼起就铺下的岁月沉淀。

经过时间洗礼,愈发显得心有灵犀。

东方破晓时,秦川跨出房门,正遇上来找自己的父亲。

父子俩对视一眼,齐齐向外走去。

另外几架马车,也从各自府门出发,向着皇宫汇集。

一场即将改变中州军事格局的商讨,在这新年第一天里,悄然拉开了序幕。

枕戈待——

《寄表侄唐濂伯必周 》(明)王佐

别后令人鄙吝萌,每临风月即伤情。

枕戈待旦君知否,不为功名为祖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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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枕戈待 边地失守,危机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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