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来到宴上时,帝后二人还未入席。
在场有见到公主到来的,忍不住私语起来。
“这次宴会,听说是为了给无双公主选亲。”
“不是说为了庆祝皇上大病初愈吗?”
“面上自然是这么说。若是庆祝,除了高官外,怎么这几年年轻又长得清秀的状元、探花、榜眼,全都邀了来呢?”
“我朝尊儒重文,这也很应该。”
“你不信,便瞧着吧。无双公主不只是受皇上宠爱,长相也是绝色无双。今儿估计多的是人想要献才艺,可还有得热闹呢。”
这话说的声音不大不小,没有刻意回避了谁。坐在一旁的萧安和自然也听得清楚。
殿下......
萧安和回想着那日无双的面容,一时心脏跳得不大规律,握着杯盏的手也忍不住一紧。
说话间,帝后二人入席,官员叩拜。一应繁琐礼节后,各自落座。
男女分席,又有帘子分隔开。
不过若是有心,也不是里头完全瞧不见外面,外面完全卡不见里面的。
宴会开始,上了歌舞。
美食、美酒、美人,从小到大,无双看了不知多少,并不觉得多么有意思。
到了后半段的时候,有几个年轻的状元、探花吟诗,自然都是文采斐然,赞美国家,赞美皇帝,赞美盛世。
这些无双听得多了,若是上一世的自己,对此可能还会觉得好,现在听来,却同靡靡之音没有区别了。
她将手中酒盏放下,走到帘边,用手勾下了帘子,朝着那些年轻才子们坐着的方向看去。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观察,那之后站起来展现自己的人便多了。
无双却对这些人并不感兴趣,一双眸子只是盯着萧安和。
却见他久久都没有站起来,未免有些扫兴。她便无聊地坐回原位。
“大姐姐在看什么?”无双坐回来的时候,便听见有人走到身边问她。
女孩儿的声音很清脆,像是黄鹂儿在叫。
无双抬眸,朝旁边看去。
却见一个十岁上下的女孩儿愣愣站在自己身边,天真地看着她。
无双一眼便认出了眼前的小姑娘。
这便是自己那个十妹妹,长宁县公主。
当年国内衰微,姜国跟蔡国战争刚结束,国内又开始内战,为了将精力完全放在国内,便同晋、梁国交好。
晋国当时无暇顾及姜国也算是好说话,但是梁国却向国内索要公主。
姜国为了权宜,还是在国内挑选出了世家美女送去和亲。
但是姜国内乱不止,时间长了,梁国又并不满足一个假公主。
派了使者过来,说是要求娶嫡公主。
当时的嫡公主,除了无双他们已经出嫁的姑妈大长公主外,就只剩下无双这么一个长公主。
无双是什么身份?虽说是权宜之计,但是大臣都普遍认为她是不能送出去的,毕竟无双是带有政治的属性。
嫡长公主求不成,梁国的态度也不强硬,只说要一个真公主。
而当时的真公主还剩下三个并未出嫁,适龄的公主里面便有她这个最小的十妹妹。
她又有个地位卑贱的母亲,自然想怎么拿捏便怎么拿捏。
连无双当时,也是支持这一决定的。
她觉得姜、梁两国友好。姜国也并不是个小国,自然妹妹嫁过去,不管是为妃还是为后,都不至于被亏待。
尽管无双当时已经有了北伐的决心,可这个计划是在当时嫁出妹妹的十年后才可能实施。
一个不熟的十妹妹,远嫁便远嫁了。
她一直都只将眼前的长宁公主当做一枚棋子。
直到后来,国内因为连年的战争衰微。西南的齐国不断强大,并且快速蚕食了邻国晋国。
姜国国内压力不断增大,别说攻打梁国,当时连国内安稳都十分勉强。
只是短短几年,她便收到了十妹妹突发旧疾暴丨毙的消息。
自然,这并不是长宁公主死亡的真正原因。然而那会儿的姜国衰微,根本没有能力对梁国进行指责。
反而,还想着通过一系列自我侮丨辱的条约,同梁国修好。
想到这里,无双的眼神就变得不善,双手也握成了拳。
“长姐~”长宁公主见到无双那仿佛要吃人般的眼神,吓得不禁退后了两步。
莫不是她做错了什么事儿?姐姐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无双回过神来,渐渐平复情绪,朝妹妹轻轻露出一抹微笑。
重来一世,其实她也不能完全就说自己就能笑到最后。
政治场上,瞬息万变。
有时候一个小人物的生死,就能改变一段历史。
倘若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能护住这个十妹妹的。
若是护不住......
她不愿去想,也不想去想。无双不断地在给自己做着建设,洗脑着自己。
不断告诉自己,只要自己想要,只要自己奋力一搏,胜利就必定是属于她的!
“听说你前儿病了,可好全了?”冷静下来后,她笑着对妹妹说道,尽量使自己的表情趋于柔和。
“姐姐知道我病了?”长宁睁大着眼睛,不解地看向无双。
无双对她轻点着头,步摇在她头上轻轻晃动,她的脊背挺直,纤细的脖颈顶着一头的珠翠,却丝毫不见压力,端庄而又优雅。
无双公主在外传闻是动若脱兔的,然而她公主的身份,又不会允许她显得没有教养。
她在外的形象,其实是十分端庄、稳重,又说一不二,强过男子的。
所以上次她因“噩梦”而匆匆跑去皇帝的寝殿,才会弄得殿内众人都不知所措。
看着妹妹身姿柔弱,精神却还不错,无双便知道长宁已经好全了。
“看来刘太医的医术不错。”
闻言,长宁圆圆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些。
长姐,连刘太医都知道?
想起上辈子的事儿,无双便无心再欣赏什么诗词歌赋了。
只是拉着十妹妹说了会儿话,让人看出她对长宁的喜欢。
等宴席散了,她也觉得有些乏,便回了寝殿休息,直到晚上起来吃了些饭菜。
晚上在院子里练了会儿剑,便早早洗漱歇下,暂且不表。
宴会后的几日便是中秋,照常宫内要举行一场家宴。
姜帝许是在上次的宴会中废了太多的心神力气,这次的中秋家宴上,宴请了亲王及家眷,明明是一家子人欢乐的气氛,姜帝的神态却总是倦倦的。
甚至有好几次,在亲戚敬酒的时候,姜帝都没有听清楚他们说的话。
不过好在中秋宴会之后没有什么人谈论起姜帝的身体状况,这倒是让无双跟着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许多。
虽然知道父皇的身体能撑到冬日,且这段时间内也不会出什么乱事,但处在这样一个紧张的环境中,无双无形中的压力也很大。
这日正值九月初,学里放假,无双便坐在窗棂前朝外看枝头的一对鸟儿互相摩挲羽毛。
正有些发呆了,萱儿过来禀报,说是清和殿内传来消息,让无双赶紧过去一趟。
清和殿,便是姜帝的寝殿。
无双听了消息后,便收敛了眼神,清冷的眸子被长长的睫毛盖住。
“快些更衣吧。”她对身边的萱、紫两位贴身宫女说道。
二人应声,很快行动起来。
方才小太监是传来了姜帝的旨意,说是要见一见无双。
考虑到姜帝现在的身体状况,无双清楚的意识到,姜帝叫她过去不会只是简单的想要见见她这个女儿而已。
于是在穿戴好衣裳后,很快便去了清和殿。
无双到达殿内时,第一眼就清楚,姜帝此时的身体状态已经是无法隐瞒了。
姜帝是躺在床上见的无双,他没有费力说话,只是喘着气儿,朝无双看了过来。
无双清楚父亲已经不愿隐瞒,也就不再忍着,一下红了眼眶。
明明病痛是在姜帝的身上,在见到无双时,姜帝却在温柔地笑着。
“一会儿你叔叔要来,你到屏风后面坐着。跟你叔叔聊完,朕还......有话要吩咐你。”身体不舒畅的姜帝,说话时还带着大喘气。
无双擦着眼泪点头,其实也并不清楚父亲让自己来究竟是为何,但大概就是为了交代她什么事儿。
但为什么只叫她,却不叫宴嗣礼,她着实是有些不明白。
“去罢。”姜帝对无双说道。
他清楚自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这会儿并不应同亲人抱头痛哭的时候。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交代完才行。
身为一国之君,应当给天下一个交代。
自然,姜帝也相信自己的女儿,她能够处理好这份悲伤。
生离死别是人生常事。
宴无双是她的女儿,同其他女儿不同,无双是在他膝下,学着帝王之术长大的女儿,因此她更不能在这个时候软弱。
无双果然也同姜帝所想的一般,没有让他失望的,表现得十分坚强。
只见她用帕子将泪水拭去,点了点头,随后便同姜帝身边跟着的王公公退到了屏风后去。
等无双在屏风后落座,不到一刻钟时间,外头就有消息传来,说是无双的叔叔,也正是同姜帝一母同胞的弟弟,宴奉辰已经到了。
姜帝让人放行,无双虽说在屏风后面,同姜帝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却是敛声屏气,沉稳坐在屏风后面听着二人对话。
她父皇既然让她来听,自然有特别的用意,她只需听着便是。
开始,是君臣之间的问候,宴奉辰自然也同无双一样,一眼便察觉出了姜帝身体的情况。
姜帝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喘着气儿,挥退了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