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末秋 第6章 第 6 章

一月前，赤水城，赤水城将领贺家喻双眼微红隐忍不安的跪于尹清明床前。

床榻上尹清明缓缓睁开了眼睛，可眼前只是一片黑暗，他惊骇的挣扎着坐了起来他的脸色煞白惶恐不安的脸庞上，透出难以抑制的绝望之色，他极力遏制着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两只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贺家喻疼惜的湿润了双眼，颤颤巍巍的禀告道，“大帅……东凌亡了，三日前天启大军攻城了……”

尹清明心中蓦然一紧，一颗心狂跳起来，无数个念头在脑子中乱撞，不禁令他方寸大乱，他有些慌张的问道，“李为和徐平将军他们人呢？”

贺家喻猛地把头低落，掌捏成拳，闭目忍了好久，才开口回道，“李将军和徐将军对陛下已彻底失望早已投诚。”

尹清明有些恍惚了，睁着空洞茫然的双目，桑音极其的嘶哑的开口道，“东方胜……应该等在城外了吧。”

贺家喻立刻坚定的绝决的高声道， “我等就是万箭穿心也要将您送出城！”而后随着他跪着的各个将军纷纷坚毅的叫道，“愿为大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愿大帅平安出城！”

尹清明强撑着站起了身，贺家喻连忙起身去扶住了他，他虚弱的轻咳了几声后竟拉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推开而后摸索着到了放置长萧枪的面前，有些迟疑的握住了枪身他的十分的心酸，缓缓开口道，“鸟尽弓藏……东凌已不值得你们拼命，东方胜不过是想杀我，不会为难你们。”

贺家喻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下子跪了下去担忧的劝说道，“大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等愿追随大帅。”

尹清明紧紧握着枪的手颤抖着，轻轻笑着说道，“国破家亡，尹某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希望……家喻你曾经说过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会听从我的命令……”

贺家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紧咬着唇一言不发，尹清明继续道，“现在听从本帅最后的命令，带着所有的人撤退。”

贺家喻拼命克制着眼中的泪水口气强硬的回道，“恕属下不能执行！”

尹清明一把将自己的长啸枪拔出递在了他面前坚定的说道，“拿上它离开，相信我东方胜要是真的想要我死早就该在三天前杀入城了，有我在你们逃不了。”

贺家喻眼含泪水的接过了长啸枪，“大帅……家喻希望它日能将枪重新归还到大帅手中。”他的话语几近哽咽。

而后贺家喻带领着所剩下的所有人从密道离开。

尹清明整理好了心绪握着一把剑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上了城墙。

他的身材颀长，身着飘逸的锦衣，肃然凝重的面容上，眉头微蹙，眸色暗沉，眉宇间泛着淡淡的愁绪，双唇紧抿，似乎内心暗藏着难言的痛苦。

他握着剑等了许久，东方胜才兵临城下，东方胜冷厉的眼睛长久地注视着城墙上的身影，阴沉的目光里终于闪过一抹轻蔑的笑意，果然如他二叔说的一样，尹清明还在。

他向着他喊道，“尹清明我东方胜回来了！”尹清明微微后退了一步有些茫然，他回来了，可是曾经他永远也回不来了，

他曾无数次希望他能回来，种种希望都在这漫长的煎熬里悄然隐藏，潜入他那深沉的心底，化作一丝无望的期待。曾经就在这赤水城上，年仅十岁的小阿离穿着一身和东方胜一样的盔甲被一群人簇拥着走上了城墙，他昂首阔步而来，一张天真烂漫的面孔上泛着黝黑的光泽，神情倨傲，目光冷峻，来到了他的身边，向着他坚定的说道，“哥，以后阿离代东方哥保护你！”

尹清明心如死灰凄然一笑一字一句的说道，“清明身为东凌主帅未能护我东凌疆土，未能信守承诺护叶离周全今日愿以身殉国！”说完就抬起了剑架在了脖子处，东方胜悚然一惊，原本凶恶的脸庞上，倏忽掠过一抹凝重之色，眉头微蹙，眉宇间的忧思之色渐渐浓重，变得惊慌失措起来大喊着，“住手！尹清明你敢！”尹清明听见了呼喊声心中泛起了一阵阵的嫌恶和厌弃，他的心中一阵悲哀，“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他哽咽的顿了顿而后又继续开口道，“好……我尹清明在此祝愿东方侯爷千秋万代，享无边孤寂！”他一字一顿，最后拖着长音说完了这句话，话里透出切齿的恨意。东方胜呆滞的盯着他心头泛起莫名的焦虑，这令他倍感压抑，有种令人窒息的恐怖感觉袭来。

说完尹清明将剑握紧闭上眼决定以身殉国时，东方胜一旁的东方决不知何时将早已上弦的箭射了出去，尹清明猝不及防的被一箭射在了左肩膀上，手中的剑掉落下了城墙。

东方胜惊恐万分的猛然回头凶恨的看向了东方决，“谁让你射箭的！”东方决脸部线条硬朗而分明，剑眉星目，眉宇间带着一股子凛然正气，整个人看上去英姿勃发，气质非凡。他神色暗淡的说道，“军主下不了手……”

东方恼羞成怒的转过了头看向了城墙上的尹清明，尹清明一只手捂着伤口一直手支撑在城墙上，他艰难的笑了笑道，“怎么……侯爷打算亲自动手。”

东方胜心中一遍遍回响着尹清明那天的话，心中忽然蹿起一股子无名火来，不由得滋生出一种邪恶之意，他冷冷的下令道，“抓活的。”，东方决神情凝重的看着他没有说话，而后他身后十多个飞鹰将快速骑着马冲了出去，将手的中飞鹰爪，纷纷甩了出去抓在了尹清明所在的城墙上，而后迅速抓住纷纷爬了上去，尹清明听见了声音有些惊慌失措想跳下城墙，可飞鹰将却快他一步爬了上来将他一脚踹了回去，他挣扎着起身反抗却被两人直接按在了地上。

东方胜冷冷的看着城墙上已经被制服的尹清明平淡的开口道，“传令下去尹清明以身殉国。”东方决神情凝重的低声应道，“是，属下明白。”

东方胜的内心被一股难以挥去的执念盘踞已久，野心好似一条潜伏的毒蛇，渐渐将他缠住，越收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