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在呢,你叫我名字怎么叫的这么好听啊!”
本以为这人生就这么走到头了,只是没想到,我周子舒浪荡一生,死相会如此的难堪。
这样也好,让这些药人给分食了也好,将来在地下遇到师父九霄,就这么擦肩而过,他们也就认不出我来了。
果然,罪孽深重之人,活着不会好好活着,死也不会有好好的死。
要放在以前,死就死了,拖着一副残躯苟活着也是过一天算一天,死对我来说跟生没什么区别。
可是,在药人的手伸向我面门的电光火石间,我脑子里突然就蹦出来两个人,一个是小成岭,一个赫然是老温。
我竟然觉得现在不该死,如果现在死了,小成岭怎么办?这尔虞我诈明枪暗箭的江湖,那么纯善的一个孩子,他能活下去吗?
如果活不下去,是不是就说明我第一件善事根本就没有善终,这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也不算完成对不对?
我虽应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可忠人之事怎能不讲信用到如此?
还有老温,我甚至还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他跟着我到底有什么目的?那梦幻之中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叫出我的名字?
还有,他那种有求必应有问必答千般包容万般宠溺的态度,到底……有何居心?
我怎么能带着这么多的疑问就这么离去?
我心有不甘!
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把生死当弹笑间的周子舒,居然不想死了。
从来都是孑然一身潇潇洒洒无牵无绊的周子舒,突然在人世间有了放不下的牵挂。
可是,终归是天意弄人,成岭,老温,你们……一定好好的!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如果有可能,代我看看这世间的烂漫繁华,在清明时雨之时,随便烧与我三两铜钱,给我好好讲一讲这人间的沧海桑田。
闭上眼睛的刹那,一滴泪水顺着眼角划下,永别了,这恩怨纠缠是非不已的江湖,永别了,我所放心不下的人!
可预想中的五马分尸没有来临,老温在千钧一发之际清醒过来,飞花走叶间把这群人打的是落花流水。
我有一种感觉,老温应该早就清醒过来了,他之所以装疯卖傻,只是因为,只是因为……,他想趁机占占便宜。
这个鳖孙,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长叹一生,内心生出了一种轻松至极的欣喜,对着这黑漆漆的夜空嗤牙咧嘴好半天的笑。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这种神仙级别的祸害,老天爷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把我收走?
我的罪还没赎完,我怎么能这么任性的死去?。
看着还在一边大模大样观看战利品的温客行,我突然气不打一处来,你个鳖孙,没看到老子还在地上趴着吗?怎么这么没眼力劲?你就不知道先把我扶起来吗?
还有你又摆着那副油嘴滑舌嘻皮笑脸的轻佻放荡的模样做给谁看,男男女女不分的乱调戏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还我说话好听,来来来,老温你过来,我们深入的探讨一下人生。
“周先生,你功力在好,背后也没长眼睛吧!没长眼就好生坐着。”
跟老温的人生今天是没机会探讨了,我虽没死成,却被那全身是毒的药人抓伤好几处。
制作这药人之人真是其心可诛,这么狠毒的东西怎么能让他存活在这世上?今天幸亏是碰到了我们,万一碰到别人呢?
如果不是三秋钉正好在那时发作,我又何尝落的如此狼狈?看看老温那个嘚瑟样,我摇摇对,哎,人心不古啊!
老温说的对,我功力在好,背后也是没长眼睛的,后背的伤,也只能由他代劳。
天窗十载,我哪天不是过着刀尖嗜血的日子?大伤小伤那是数不胜数,江湖儿女本就不居小节,一大群人在一起脱光了相互疗伤那也是家常便饭。
可而对老温,我就是放不开,你说我一个身经百战之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矫情了?
可我就是不想,奶奶的,一想到要脱下衣服,我竟有种被人占了便宜的感觉。
明明是他帮我,明明是我占了便宜,这他妈还真是邪门了。
想起来了,一定是这人没个正形整天放放荡荡聒聒噪噪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以至于他这副浪荡的登徒子的形像深入人心,而我,不幸中招了。
如果不是这药人毒性太烈,我宁愿就这么挨着。
衣服一层层剥下,心一点点的提起来,也幸亏我现在戴着一层面具可以以假面目示人,如果没有这层人脸的遮挡,我的脸皮已经红的没法看了。
如果再让温客行这个王八蛋看到我这副大姑娘般的纠结腼腆,他能把我笑话成什么样我都不敢想象。
就他那张能把死人说活了的伶牙俐齿的嘴指不定会说出多少离谱的乱七八糟。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这他妈绝对是千古箴言。
就算我后背不长眼睛,我也能感觉出温客行是多么的小心翼翼,他刀法熟练又轻巧,刮在我身上我竟然没觉出一丝的痛,直到,他的唇抚上我的伤口。
我震在了那里!跟老温同行时日也不短了,温大善人的洁癖我一直是嗤之以鼻,衣服永远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杀了人但凡溅上一星半点的东西立马换上一身新的,手上沾半点血腥都会呜呼半天,就这么一个干净的让人觉得不可理喻的人,竟然会毫不嫌弃的用嘴替我吸毒。
他明明看到了,那些药人是何等的污秽恶心,可他,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做了。
温客行,你不用为我做到如此!
这个时候,我满脑子竟然不合时宜的全是温客行说过的话:
“有这么一对俊俏蝴蝶骨的人,分明应该是个美人啊!”
“阿絮 ,我们可真是有缘,莫非是三生石下旧精魂?”
“阿絮 ,你把易容洗了,让在下一睹真容,若是美人,在下愿以身相许!”
“阿絮阿絮,等等我啊!”
“阿絮阿絮……!”
直到身后的感觉变了味,直到背后那唇由吮吸变成了轻轻的舔舐,我身体整个僵硬起来,脑子轰的一声炸开来。
在我还没做出下一步动作之前,耳边传来了温客行轻轻的带着鼻音的呢喃:“阿絮,阿絮……!”
软软的绵绵的,好像这两个字把他这人所有的感情跟灵魂全集中在了一起,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低低的声音从蝴蝶谷窜及了全身。老温,你该死!
“阿絮,你到底是在躲谁啊?”
“我最想躲的人是你。”
“我你是躲不掉的!”
易容不能见水,我还是跳进了水里。
那人皮面具沾水就脱离开脸皮,我看着它晃晃悠悠的向下沉去却也只是看着,我知道,只要我愿意,出水我还是那副痨病鬼的模样。
可我不想了,想我半辈子都躲躲藏藏的不以真面目示人,何等的虚伪又做作?
我还能活多长时间,我为什么就非得要生活在这阴暗的光影之下?我为什么就不能坦坦荡荡活一回?
为自己,对老温。
人真的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你一辈子费尽了万种心思的去算计,兜兜转转一圈下来,却相信一个不知道底细不知道来路甚至不知道名字的人会没有任何原因没有任何底线的对你好。
如果我与他之间非得有一个要命丧黄泉的,我笃定,老温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我推开自己冲上去。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什么都没有,就只是有这么一种直觉。
我在水底不上去,我跟自己打了个赌,只要老温敢下来,只要他敢……。
只要他敢,我就知道,余下的人生,我再也躲不掉他了。
温客行果然跳了下来,带着满面的焦急与不安,他果然跳了下来。
心里有个地方隐隐作痛,如释负重的同时却欲绝的心伤,老温,你为什么要跳下来?
离开天窗,第一次有人见了我真面目,我却觉得如此的理所应当却还加着一丝小小的不安与忐忑。
只是老温,我知道我好看,但请你,把眼睛转一下可好?你已经在我脸上粘了半个时辰了,你不累吗?
还有,要看就正大光明的好不好?为什么那眼神之中还要掺杂上其它的颜色?
饶是我脸皮厚的有三层皮的人,也是满身的不自在。
可是,却压抑不住一直上翘的嘴角是怎么回事?
温客行,你还真是一个放荡不已的浪荡小人。以前我再禽兽也是一个衣冠禽兽,而现在,却变的这样明目张胆的无耻起来。
这当真是近朱者黑。
只是,老温,我只有两年多的时间,我若不在了,千山暮雪,你孤翼只影向谁去?
我终究还是自私了一回,明知不可为还要为之,只因为,对这一分柔情的舍不得。
如今我已坦坦荡荡无所隐瞒,我等着你对我的推诚相见,我不逼你,我也知道你也有自己的不可为。
只是,不要让我等太久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