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你是我的光 第8章 有缘人

老温篇：

阿絮，你真的是周子舒！

在白衣剑亮世的那一刹那，我已千真万确，你是周子舒。

白色剑芒夹杂着朵朵剑花刺向药人，那一瞬间我的心停止了跳动。

明明已经有很多的蛛丝马迹证明你就是周子舒，可我就是不甘心的想再次确认。

我不觉得老天会如此善待与我，我温客行生来就是与老天斗的，可是，在这一瞬间，我竟觉得老天对我不薄，我何其有幸，在这茫茫人海中，竟然还能与你重逢。

眼前的你，跟若干年前那个小小的少年重合，那时候的你是怎么的一板一眼，连你的师父都要称你一声小祖宗。

而你却认认真真的回答：“师父，莫要说笑，天下为大，亲师为尊！”

你从小乖巧懂事又贴心，真真的是个小圣人一般的存在，就算是不会玩，可为了那句照顾好弟弟，你依然的绞尽脑汁。

我至今还清楚的记得，你皱着小小眉头问我的名字中的“衍”字是不是针眼的眼时那副认认真真的模样。

周子舒，你说你是不是傻，哪有人用这个字当名字用的？如果用了这个字，那我岂不是成了“针眼”？

我的名字单名一个“衍”，寓意是恣意洒脱无拘无束。

造化弄人，我这辈子，何曾有半点的洒脱无束？

子舒，没想到你还真不会玩，你说你就比我大不到两岁的年龄，怎么这么的老古董？

我跑你也跑，我跳你也跳，就连我向你身上撒一把桃花你也有样学样，我就纳闷了，玩不是小孩子的天性么？你怎的就不会呢？

听爹爹说你师父想带你去玩，你劝不了就去找师娘告状，让你师娘围着你师父好一顿打。

周子舒，你知道吗？爹爹说完我好一顿笑，你这师父哪是收了个徒弟，这不是收了个祖宗么？

我已经行了拜师礼，再过几个月你们忙完事后就要来接我了，第一次觉得离开爹娘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憧憬着跟你们在一块应该特别好玩吧？

人说时间飞逝，可我怎么觉得时间过的如此的缓慢？

如果没有后来的变故，子舒，我是不是应该尊称秦伯伯一句师父叫你一声师兄了？

你根本不会知道，那一段时光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是我一生中最平静最快乐的日子，是我活到现在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唯一的一点光。

可直到你送我的那只叫一锅的小狗让人杀了，我还是没有把你们盼来。

我整日诚惶诚恐，我怎么就没把一锅保护好呢？我怎么就能让人把他杀了炖了汤呢？

我恨，恨自己为什么就没有一身高强的武功，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人。

如果时光能够倒退回去多好，明明知道这是天方夜谭，却贪婪的想着这一分不可得。

爹娘自从替朋友保管了武库的钥匙，我就再也没有过过这么平静的日子。

我爹娘一生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活人无数，是真正的积善行德了一辈子，可却后呢，落得了怎样的一个下场？

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打着追杀魔头的旗号，不惜与神医谷反目成仇也要拿到这把钥匙，我爹娘义孝两难全，抵死不肯吐露出武库的秘密，那些人，拿什么正邪不两立为借口，逼迫老谷主大义灭亲。

子舒，我眼睁睁的看着老谷主挑断了我爹的手筋脚筋，然后把我们逐出了神医谷。

我们一家三口，小的小残的残，往日那么多的亲人熟人，还有受过我爹娘恩惠的人，全都对我们避而不见。

更可笑的是，江湖还传出了我爹娘自甘堕落结交匪类的谣言，我爹娘一生高风亮洁，赤子之心，他们怎么能受得了这种侮辱？

我爹娘到底做错了什么？值得所有人拿起斧头批判他们的罪恶？

可终究，还是天意弄人。

在等你们的那三个月里，父母死在了鬼谷众鬼的手中，我回来时他们已经惨遭毒手，娘已经面目全非到我认不出来，如果不是因为她背后的那对蝴蝶骨，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是生我养我陪了我九载的最亲的人！

子舒，你不知道，你背上的那对蝴蝶骨跟娘的好像，像的我就这么一对栽了进去。

爹死不瞑目，可我为了活下去，生生的啃食了自己的父亲。

在他的注视下，我一口一口的，将他的血肉嚼碎嚼烂再一口一口的吞到肚子里。

那一刻我发誓，我要杀光他们所有人，所有的人。

所有背叛过我们，放弃我们，逼迫过我们的人，他们身上都沾满了我父母的鲜血，他们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鬼，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世人皆负我，举世皆可杀。

孟婆汤没有将我仇恨的记忆抹杀下去，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潜藏蛰伏了二十年。

苍天无道，善恶无报，既然如此，我宁愿化身恶鬼与老天讨还一个公道，这二十年来我体内流的不是血，是恨，唯有复仇的念头支撑我从地狱幽冥中爬出来。

在这鬼谷之中，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了你，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这二十年，我没有一天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我甚至从来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

我不怕死，我就怕大仇不得报，凭什么应该活着的人就要遭受凌迟遭受折磨，而那些双手沾满血腥的人却安安稳稳的享尽那盛世繁华？他们就没受到过良心的谴责吗？他们就不怕半夜鬼来敲门吗？

出谷之时，我曾对自己许下誓言，要将这伪善的江湖付之一炬，要把这些魑魅魍魉统统赶回地狱，如果这是罪，尸山血海，滔天大罪，皆由我一人承担，如果要我陪葬，我愿与此浊世共焚！

可就算杀光他们所有人，我心中的仇恨又怎能消减半分？

只是没想到，天意再次弄人，我竟然在这个时候遇到了你。

二十年了，我们整整错过了二十年，人这辈子，有几个二十年可以蹉跎？

子舒，我多想就问问你，这二十年你过得好不好，这二十年你们去做什么了？

可我却无法开口，只要开了口，你我就要相认，如今的我，又怎么能与你相认？

越是了解越不敢认，你口是心非嘴硬心软却依然可以为了三文钱而应承一桩脑袋悬在裤腰带上的买卖，而我呢？我又在做什么？

可暗叹一声之后又觉得就应该就是你周子舒，秦伯伯如此侠肝义胆义薄云天之人，又怎会教出贪生怕死舍生忘利之辈？

子舒，你不愧是四季山庄走出来的人，山庄的门楣始终被你光耀着。

子舒，你肯定认不出我来了对不对？别说是你，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是甄衍？是温客行？还是那鬼谷的群鬼之主万蛊之王？

人鬼殊途，这道理亘古不变。

我此生已毁，根本就不配叫秦伯伯一声师父叫您一声师兄。

我就不应该出现在你面前，你只能存在于那个叫甄衍的孩子的记忆里，而甄衍，只是温客行做的一个最美的梦。

我后悔了！后悔一路跟着你走到这一步，后悔认出了你。

如果我足够明智，我应该离你远远的，知道你活在这世上，知道你好好的，我还求什么？

可是，可是，可这世界既已将我抛入地狱，为何又给我指回一条回人间的路？可是，可是，可这世界既已将我抛入地狱，为何又给我指回一条回人间的路？我是那么的贪婪着你带给我的这片安宁。

原来不用算计不用防备不用尔虞我诈的感觉这么的好，我就像陷入了温柔乡的痴情人儿，一脚踏入，万劫不复。

我迈不开向外走的脚步，我舍不得！

子舒，就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吧！即便是片刻的光明，我也至死不渝。

从今之后，没有周子舒，没有甄衍，只有阿絮跟老温。

有朝一日，我要永坠地狱，我也只是你一个萍水相逢谈得来的有缘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