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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皆作锦书 第59章 第五十九话

作者:多多趣多多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12-30 03:37:01 来源:文学城

寒夜风起,吹动衣摆。朱辞秋收回手,低头看向台阶下印着昏黄烛火的积水坑洼,雨水不停歇,泛起层层涟漪,像是在打散积水中,昏黄烛火下单薄瘦弱的倒影。

“殿下。”顾霜昶沉默须臾,轻叹一口气,言语之间似有怅然,“辽东,不是那般好对付的。”

“咳……”

殿外到底是风大雨大,朱辞秋喉咙间冒出痒意,忍不住咳嗽出声,连带着身上都突然感觉到阴冷。

顾霜昶见状便要扶她入偏殿,她抬手制止,径直转身走入偏殿,里间早已被使团收拾干净,更有干净的白水置于桌案。

“殿下,喝水。”顾霜昶将装满水的茶杯放于朱辞秋手侧,补充道,“是温水,殿下昏迷时臣特意放于此处,以备不时之需。”

言罢,又将门窗关好,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木盒,将其打开后置于她面前,温声道:“今夜风雨连绵,打湿了柴火与炉灶,熬不了药,臣便从胡太医那取了一粒安神丸,殿下吃了能好受些。待明日……”

他忽然顿住,口中苦涩,自嘲地笑了笑,“明日哪里还需臣来替殿下熬药。”

“顾大人,此处已无他人。”

朱辞秋沉默须臾,开口道。裹着纱布的右手轻轻捏住茶杯,指腹在杯口摩挲着,伤口有些隐隐作痛,却能让她更清醒。

她轻抬眼皮,看向面前的顾霜昶,忽然笑了,“顾大人的字是跟老相爷学的,自然得他几分真传。老相爷笔锋犀利遒劲,其起笔收笔又习惯加重力道,是以落笔间总会多带着些许凝重。顾大人行字笔画皆承自相爷真传,却没有那般厚重,反而端方俊秀,一派清明。两者之字迹纵使表有十分像,里却只有三分。即便刻意模仿,写字者的心境却是如何都不可立马改变的。”

“顾霜昶,我信你一心救我回南夏,可却不信老相爷信中之言。”

她将茶杯往前一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神有些闪躲的顾霜昶,笑意间带着了然的笃定:“那封信,是你伪造的吧?老相爷是写了多么骇人听闻的话,让顾大人用明知会败露的伎俩来糊弄我?”

顾霜昶偏头垂眸,不敢与朱辞秋对视。却也是在默认她的那两句问言。呼之欲出的答案,他也没有必要再将其掩饰否认。

但他也没有说是,只开口说起辽东之事:“辽东靠海,海路发达富裕,但去岁海寇倭贼愈发横行霸道,辽东军虽未曾败,却也元气大伤。北宣王无奈,只好先封锁了海贸之路。然而此间种种皆上报朝廷,却被朝中之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唾骂,要求陛下收回北宣王藩王之权。”

“呵。”朱辞秋不自觉讥讽地笑出声来,“海路多财,那些人的生财之路断了,自然要着急上火。”

顾霜昶也笑,只是这笑带着许多苦涩。因为他知道,他如今,也改变不了什么。

“祖父信中所言,皆是事实。只有一言,臣未曾告知与殿下……”他沉默须臾,开口继续道,“祖父……让臣来南夏见殿下,求殿下……以……”

顾霜昶似乎说不下去了,仿佛就连他,都觉得信中余下之言,是莫大的耻辱。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朱辞秋,微红的双眼里闪着明显的愧疚与忧伤,好似还有一丝难以启齿的恶心。

朱辞秋对上顾霜昶的视线,又扫过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却假装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只一面摩挲着右手上的绷带,一面平淡道:“求我?求我以顾霜翎之名,以联姻为由亲去辽东,骗北宣王世子手中的兵权。是吧?”

“……”

顾霜昶眉头蹙成一团,薄唇紧抿,再也说不出殿下果然聪慧这样的话。

半炷香过,仍是一片寂静,窗外大雨滂沱,擦树而过的夜风卷起雨水打在窗棂上,哗哗啦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顾霜昶垂眸掩饰情绪,抬手掀起衣摆,又一次跪在朱辞秋面前。

“殿下,你罚臣吧。”

“我罚你作甚?”朱辞秋笑了笑,有些不以为然道,“老相爷人在燕京,却还记挂远在南夏的怀宁,信我能从辽东带回兵权,还政清廉。本宫应该奖赏你们顾家才对啊,顾大人。”

“怎么,我就这么可堪大用?还是因为——”

她喃喃道:“只有我是局外之人。”

“殿下……殿下!”顾霜昶似乎没有听见她的呢喃,却也忽然抬首,眼神坚定地望着她,“不论相爷如何打算的,臣都不会让殿下以身涉险,也不会做有辱殿下声誉的任何事!”

“臣心永不改,从不会做侮辱殿下、断送殿下一生之事。”

“臣知道,祖父他……不舍得自己的孙女远去辽东与传闻中嗜血多怒的世子斡旋,可祖父更多的是,担心这件事霜翎她做不好,搞砸唯一的出路。殿下应当知晓,兵权哪里是那般好骗的,即便是骗五百、一千的兵,都难上加难。”

“大雍混乱之境,祖父病痛缠身,已没有太多时间去替大雍百姓争取更多,亦没办法找出藏在混乱朝堂背后的那双手。”

“可我不要。”顾霜昶双眼红透了,眼底闪着泪光,这双寻常平静淡泊的双眸在昏黄的烛火下闪着脆弱的、破碎的泪,连嘴角都颤抖着。他紧紧抓着衣摆,紧握成拳,连手背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婚姻嫁娶,是女子一生最珍视的大事。没有人、没有人不盼着期望着,能与心爱之人成亲,白头偕老。即便是我……”

他盯着朱辞秋,忽然温柔地笑了一下,“即便是我,我也想与心爱之人共度一生。”

“而不是!而不是将这样珍重珍贵之事当作交易一般,那是对殿下的不尊重,是对殿下的侮辱!所以!即便是搭上我的命,我也不会让殿下再嫁去陌生之地,即使是以欺骗之名,权宜之计。”

朱辞秋静静地看着他,良久,她缓缓蹲在他面前,与他对视,“顾大人,与我来说,没有什么是最珍视之事。”

或许从前是有的,她从前曾期盼着记忆中的少年赚取军功娶她回来,假装不在意的珍视着与他相见的每一日。

“但我不愿受旁人摆布安排。相爷老了,想的办法太过迂腐,世间从没有什么能被婚嫁左右的东西,物如此,人亦如此,更何况是兵权。”

“这世间,唯有权与财,最动人心。”

“殿下,要如何做?”

顾霜昶沉默片刻,望向她,眼底泪光缓缓褪去,只是眼尾还有些薄红。

她眼中笑意盈盈,站起身低头看向顾霜昶,“当然是去辽东,但我要以怀宁公主之名去。我要、光明正大地让他们,给我兵权。”

“不如顾大人坐起来,与我讲讲辽东如今局势,越细越好。”

窗外雨声渐小,殿内烛火烧尽,连温茶都冷得彻底。

阴云散去,曦光透过窗棂照入殿内,朱辞秋与顾霜昶夜谈一夜,终于将所有事情谈妥。

她站起身,忽然有些头晕,不自觉用手扶住桌子,顾霜昶立马握住她的手,担忧道:“殿下身体……”

“好了,”她抬手打断他,自然的挣脱开他的手,又缓缓打开门,看着不远处树下熟悉的身影,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我该走了。”

“顾大人,你我所谈,不可被第三人知晓。”

“那乌玉胜呢?”顾霜昶咬牙问道。

“他……”朱辞秋笑了一声,扭头看了一眼顾霜昶,又看向快步朝她而来的乌玉胜,极小声道,“他自然也不会知晓。一切事成后,他也只会见到我的,尸体。”

言罢,便走了出去。

晨曦仍旧有些冷,乌玉胜手中带了一件极厚的大氅,也朝她而来。

“殿下!”顾霜昶追出门去,却被一粒石子打中膝盖,半跪在地上,再也前进不了。

朱辞秋听见声响,停下步子转身看向顾霜昶,又扭头看向乌玉胜,微微皱眉,“乌玉胜,别太过分。”

“他自己站不稳,与我何干。”乌玉胜冷笑,却在看见朱辞秋停在原地那一刻顿住,脸上阴鸷愈发明显。

“无碍。”顾霜昶摆手,缓慢地站起身,走至她身侧,从袖中取出一枚平安符,轻声道,“小妹在护国寺为殿下求的平安符,请殿下收下。”

她伸手接过平安符,勾唇一笑:“替我多谢霜翎。”

刚揣进怀中,乌玉胜便疾步冲到她面前,伸手猛推了一把顾霜昶,将他推至一旁后高大的身影立马笼罩住朱辞秋,大氅被他仔仔细细地披在她身上,“王都不比燕京温暖,殿下日后出门多穿些衣衫。”

朱辞秋抬头看向他,此时更能清晰地看清他脸上的那道长长的疤痕,“丑死了。会好吗?”

“会的。”乌玉胜牵住她探像疤痕的手,一面牵着她往前走,一面冷声道,“殿下手怎么这般冷,怎么姓顾的一点都不知替殿下取暖。”

“你想他怎么替我取暖?”朱辞秋笑出声来,“他是君子,自然不会如你这般放肆。”

“他若是君子,方才便不会鬼鬼祟祟地跟殿下毫无距离的接触。”乌玉胜冷笑连连,看向朱辞秋,闷闷地问道,“昨夜,你们聊了什么?方才,又聊了什么?他给殿下给了何物?”

“乌玉胜,我如今已跟你回来了。”朱辞秋淡淡道。

“我会杀了他。”

“那你先杀了我。”

乌玉胜忽然松开了她的手,停在原地。

“为何?”他喃喃问道,阴冷的语气让朱辞秋感觉又有些冷,“为何如此袒护他?”

“他是我的朋友。”朱辞秋淡然道。

“我呢?”乌玉胜拉住她的手,隐隐的带着些许期许,“我呢?殿下。”

朱辞秋抬头,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眸,“你……”

他是年少最珍视之人,是此生最信任之人,也是最喜欢之人。是她,即便数年误会蹉跎,即便再唾弃再恨,都难掩喜欢与担忧之人。

可她不能说。

直面心中之意便会叫理智再回不了笼,叫她撞上南墙,想要替他们博一个好结局。

可她不能。

她只有几年光阴了,她不能自私地选择一时快意、不能忘记荒野上一具又一具的血尸、不能忘记深受苦难的百姓、亦不能忘记身上所受之种种屈辱。

她与乌玉胜,如今注定修不成正果,圆满不了的事情何必让它再发生。

所以她淡淡一笑,道:“你是乌玉胜,是南夏少主。”

我的存稿电脑上丢了,周一去工作电脑上找回来呜呜抱一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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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五十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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