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闻人逸的喷嚏打的简直要闪到自己的腰,他不明白为什么巡逻小队的人在受罚后都活蹦乱跳的,只有自己得了风寒。
“二十七还是女生呢。”他吸溜着鼻涕,有些困惑地嘀咕着。
“因为这根本不算惩罚,我们在冬日里不是也在正常操练吗。”九十五伸手递了杯热水过来,闻人逸伸手接过后裹紧了身上的棉被,闷闷地道了声谢。
“但那可是穿着单衣啊,就算身体再怎么好,也不该这么折腾吧。”
五十五在这时端着盛着药的碗开门进屋,一阵冷风趁着门缝溜进房间里,激得闻人逸连打了一串冷颤。他用药碗换走了闻人逸紧紧搂着的水杯,接话道:“有没有可能是你比其他人在外面多留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有什么,他就是太弱了。”九十五轻飘飘的一句话引得五十五连连点头,闻人逸虽然讨厌被人说弱,但此刻确实是自己发热风寒,只能卧床休息。他有些丧气的低下头,看着深褐色的药汁倒映出自己病态的脸色。
“这是按照八给的药方煎的药,他医术超群,包你药到病除。”五十五看闻人逸看着手里的药碗,开口解释道。这不开口还好,叫他一说,闻人逸猛地抬起头,脸上流露出惊恐,“八不是最善用毒吗。”
“毒理药理的有什么差别,安心啦,察卫营里的所有人平日里有什么头疼脑热的都是找八看病的。”五十五直来直去的解释似乎不能让闻人逸完全放下心,九十五也注意到他有些怀疑的神色,在一旁开口道:“五十五说的是真的,你放心吧。”
纵使五十五对于闻人逸信任九十五更超过自己有些不满,但看着闻人逸喝下药他还是松了口气,抬起手拍了拍闻人逸的肩膀,“放心吧一六七,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我当然会好起来,小小风寒...”闻人逸正说得兴起,目光越过两人,却与他们身后的舒朗对上了眼。“首领...”
“首领!”两人随着闻人逸的声音回头,然后齐刷刷地站起身问候。
“我领队巡逻皇城的队伍里有五十五,要出发了。”他言简意赅的说明来意,五十五应声走过去站在了舒朗身侧。舒朗的目光接着落在九十五身上,“五那边有新一轮的轮值名册,你最好去看看。”九十五点头应是,他匆匆回头看了闻人逸一眼,随即迈步出了房间。
舒朗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闻人逸身上,此时闻人逸已经急忙地穿好长袍起身立在床边。他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你的情况八和我讲过了,我已经吩咐了十二把你的巡逻任务放在宫城内。”
原来不是卧床休息啊。闻人逸在心里叹了一句,但又明白在皇宫里的巡逻任务已经是轻松的多。“多谢首领。”
舒朗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五十五则是满脸羡慕的看了一眼闻人逸之后才转身赶了上去。
看着舒朗离去,闻人逸才长长的出了口气,虽然察卫营里稍微和他熟悉一些的人都曾对他说过舒朗只是看起来凶狠,其实还算是一个有人情味的上级,但闻人逸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感受到一些来自舒朗的敌意,或者说是隔阂。即使已经在这个组织的管理下生活了许久,闻人逸还是没有办法从中找到一丝归属感,甚至比不上自己担任太子亲兵的时候,那时的大家还时不时的把酒言欢,一同在背后抱怨统领。但现在,周围的人们总是给他一种上一秒还面露微笑,下一秒就把你杀掉的危机感。只是想到这,闻人逸都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努力将这种想法抛诸脑后,还是快速的整理好了衣衫,穿戴整齐,出了房间去查看自己新一轮的排班表。
临近除夕,原本一年到尾,也到了该休息一阵的时间,一国之君的周承宁却依旧笔耕不辍的处理着大臣们上的贺岁折子,各部的折子总结一年的事务,还要叫上左右丞相,六部尚书一同商讨些接下来新一年的政策推行。
周承宁抬手揉着眉心,声音里透露出一些疲惫:“那今日便先到这,有些问题朕还要再思索一下,众卿先退下吧,还请左相多留片刻。”众人行礼跪安,陆续地退出了大殿,有几位大人窃窃私语讨论着左相大人被陛下留住的理由。
吏部尚书徐寅顾盼左右,随后才压低了声音开口道:“如今京中风言风语都说陛下想要给瑞亲王赐婚,若是想要配得上皇家身份,又要适龄未婚,恐怕只有左相大人的嫡女合适。”“陛下前段时间才以选秀扩充后宫,左相大人身居高位,适龄的女儿怎能不参选?”工部尚书赵德韪立刻开口反驳,却被徐寅一个眼神打了回来,“你没听说,列名单时左相大人就禀明了陛下说是女儿得了怪病,恐怕危害龙体,不能参选。若是进了宫,家世出众,若是相貌再好些...”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快步走在前头的右相霍长安——当今皇后的父亲。徐寅幽幽叹了一句:“可能平衡前朝与后宫,陛下也有自己的想法。”一时间无人应声,几人就这样沉默下来,各自埋头走路不再过多言语。
那么京城里的传言就是有可信度的——左相刘守忠的嫡女将要被指婚给当朝陛下的亲弟弟瑞亲王周承佑。
御书房,周承宁看向刘守忠,这位左相大人人如其名,忠心为国,两袖清风,对周承宁也是难得的贤臣,但他对于自己这唯一的女儿的宠爱程度周承宁也略有耳闻,前段时间能推脱了选秀,如今自然也会有别的借口回绝了自己的要求。他思索片刻后才慎重地开口道:“朕留下左相的原因呢,是有事相谈。”
“近日里京城的传言老臣也略有耳闻,陛下无需多言,天子族亲,皇亲国戚,老臣怎么高攀得起。”刘守忠似是早就料到了周承宁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开口就是明确的拒绝,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哪怕一点诚惶诚恐。
周承宁差点笑出声来,心说这老家伙在自己面前竟然都懒得演一下。其实这并非完全出乎周承宁的预料,只是周承佑一大早进了宫,说要找自己叙话,自己将他在偏殿晾了一上午,就是希望等到议政结束,将这事敲定了,给他一个好消息。周承宁可能不是个好兄长,但他还是很清楚周承佑的心意的。
周承宁略加思索还是打算用上周承佑这张牌,他继续开口道:“左相此言差矣,朝中文武百官无人不知左相大人为官清廉,为人正直,怎会担不起皇亲这一名头呢,何况都只是虚名罢了,其实是承佑私下里向朕表明过自己的心意,这对令嫒而言自然是好事一桩,这才贸然向左相大人开口。”
刘守忠呵呵一笑,开口回道:“陛下所言非虚,能得一心人,此生衣食无忧,对小女来说确实是美事一桩,老臣大概也能得一个国公的爵位,老臣的夫人或许得封诰命。只是明思明思,老臣给女儿取了这个名字,就是希望她能够明知己意,澄思寂虑。老夫已经问过了她的想法,陛下再怎么劝说,老臣也断不敢接受。”
“好一个明知己意,澄思寂虑。”周承宁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自己君临天下,已经给足了他好脸色,就算他是老臣,却也似乎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攥紧了拳头正要发作,却见周承佑从偏殿快步走出,来到自己面前。他单膝跪下,拱手一礼后开口道:“皇兄,如今皇兄刚刚即位,大乾内外部的局势尚未稳定,臣弟还是想着为皇兄分忧,并不想为儿女私情所累,还请皇兄将此事推后再议。”
周承佑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然而此刻只有天知道他心里有多么的不甘和愤怒,刚刚在偏殿时他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七七八八,他偏要找到那个明思要选择的臭小子,将他狠揍一顿不可。
周承佑适时出现说的这番话无疑是给了周承宁一个台阶下,他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既然承佑这么说,那便先搁置吧,左相也回去吧。”
刘守忠行礼后转身离去,出了殿门才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念着自己这女儿啊,这次可是给你老爹我出了道凶险万分的难题。他在原地停了片刻,试图平复自己的心跳,很快又一拍脑门迈开了步子,嘴里念叨着:说好了给夫人和女儿带芙蓉楼的点心,晚了又抢不到新出炉的。
“这是皇兄登基后的第一个除夕,宫宴可要办得隆重才行。”周承佑往太师椅里一坐,接过宫人新上的茶,自然的谈起了除夕的宫宴,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周承宁刚拿起奏折,听他这话只能苦笑:“你有所不知,户部今日还上了折子,叫朕节省开支以作天下表率,这宫宴如何办的盛大?”他抬眼看向周承佑:“这自然不用你操心,你目前的任务是养好伤后来参加宫宴,伤势如何了?”
“皇兄派来的御医今日才来把脉看伤,已经无碍,皇兄不必担心。”周承宁点了点头,复又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先前秋猎时抓到的刺客畏罪自杀,彼时你还昏迷着没有意识,朕是想问问你,你对那刺客可有什么印象?”
“当时他隐蔽在树木之间,臣弟也看不清楚,臣弟是看到了箭头的反光才意识到是有人想要行刺皇兄,一时也来不及多想,只想着保护皇兄要紧。”
周承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舒朗并没有暴露,周承佑看起来也没有过多起疑。他心里一直紧绷的弦这才放松了些,周承佑看他神色凝重,还以为是他因为这件事有些自责,于是开口安慰道:“皇兄不必忧心,臣弟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刺客已经伏诛,秋猎也圆满地收官了,还借此警告了所有的江湖门派。由此来看,臣弟受这一点小伤很值啊。”
周承宁抬眸瞪了他一眼,周承佑赶忙笑意盈盈地连连告罪,殊不知周承宁心里此刻更多的是心虚。
周承佑清了清嗓子,神情也严肃起来,“皇兄,臣弟刚刚在左相大人面前也不是说笑的,臣弟不想做什么闲散王爷,此次前来原本也是为此,还请皇兄允许臣弟进入守御卫历练,为皇兄也为大乾出一份力。”
周承宁只是稍加思索就应了下来,毕竟这事对他来说是有利无弊,若是周承佑到了舒朗手下,对他来说反而更方便管理。
“这事简单,朕年后就叫人宣旨,在那之前你多修养着,好好过个年。”
周承佑性子单纯,一门心思想着为自己引以为傲的哥哥搭把手,还没意识到是小绵羊自己迈进了狼窝,欢天喜地的谢了恩后离开了。
周承宁独自在空旷的殿里坐了片刻,扬声叫了陈谨进来。
“传舒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