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梁玺早早来到折翠居门外。
胤姜彼时正帮闵一水抓完贼,一行人抓着那小摊老板正浩浩荡荡往府衙去。
梁玺半路将胤姜拦下,胤姜疑问看向他。
梁玺解释道,“我有一事要雪娘子相助。”
胤姜笑而不语,上次白朦水的事情,梁玺事后给她打了七折的进货折扣,说是为期半年,这次,又打几折呢?
梁玺瞧见对方赤,裸得十分单纯的眼神,就差把你给我什么好处写在脸上了,再次以利诱之,
“我已有心上人,可商场上的人情往来有时实在推脱不开,我不敢做欺她之事,只希望雪娘子必要时能相助一二,我日后也好给她个交待。”
胤姜眨眨眼,这是什么意思?要她当挡箭牌?嚯嚯,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嘛!
梁玺允诺高额利益,承诺胤姜一年内三折进货价。
胤姜方才欣然允之,不就是假装情人吗,小问题,小问题。
梁玺这才又提及今晚贺含章等人来折翠居吃海味一事。
胤姜嘴角抽抽,呵,看来今儿中午不用开张了,要备那一桌大席,一个下午哪里够?
胤姜急匆匆赶回折翠居,却见其间客似云来,掌声雷动,不免摸不着头脑。
只见折翠居正中有一窈窕美人,轻纱遮面,正手持琵琶,轻歌曼舞,红色衣裙蹁跹而动,折翠居大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
胤姜忽生满头虚汗,生意最好的那日都比不过今天,今晚上知府还要来,她来得及个鬼哦?
单把这里的客人招呼完,只怕到晚上了,怎么全都撞一块了?
这本是喜二娘好意,胤姜送的酒当晚即得了不少客人的称赞,秉着常来常往的心思,喜二娘赶紧把斐笙花推了过来。
一舞毕,众人皆喝彩,随着斐笙花的退场,折翠居中倒是散了不少客人,出门之前还有客给了不少小费。
毕竟,这可是缥缈阁花魁诶,他们寻常人哪里能见上一面?
多捧场,说不定日后还有机会再见。
胤姜计算着在点菜的贵客,约莫只有十来席,紧赶慢赶,或许晚上也能备出一桌大菜,当即招呼起伙计忙活起来。
只是人手紧缺,难免有点力不从心。
折翠居门前一翠绿衣衫踌躇,胤姜正忙得晕头转向,却是徐乔拍了胤姜一下。
徐乔双手绞着衣角,“雪娘子,我可以帮你做工吗?我瞧你似乎忙不过来,你只要给我一天五十文钱就够了,我很勤快的。”
胤姜缓口气,直接招呼徐乔去前面负责点菜、送菜之类的,打打杂。
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日影西斜,招呼完最后一桌客人,众人休息片刻,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晚宴。
梁玺早已派人将新鲜的虾蟹送到,还叫了几个仆人帮着折翠居打杂收拾。
时间不疾不徐,眨眼来到了夜晚。
华灯初上,月光笼罩大地,折翠居中亦忙得热火朝天。
因是宴请知府,徐大厨把餐盘摆得十分规整,横看竖看都挑不出一丝错漏。
戌时三刻,贺含章一行人方才堪堪到来。
胤姜候在一侧,热情接待,她打扮得慎重,看上去是少见的端庄形象。
依着之前迎接刘玄的规模,胤姜还大刀阔斧,真在房间内挖了一条蜿蜒的小渠。
房中的藤蔓枝叶下,是胤姜花大价钱从梁玺处买来的冰。
冰雾袅袅,房中云烟升腾,屋内灯火颖然,显得十分清凉。
甚至还于窗边挂着金丝鸟笼,中有布谷鸟婉转吟诵,好似真置身于山林深处。
贺含章着一身织锦云袍,上绣鸟兽图案,瞧此情景,淡淡一笑,
“雪娘子当真是个妙人,莫说在这暖春之际,若真是到了炎炎夏日,岂非客似云来,此处都能变成避暑的好去处。”
胤姜面上带着浅笑,
“哪里,不过是雪娘的一点小巧思罢了。
这不还得有洛公子的大手笔,没有冰块和虾蟹,任雪娘想破脑袋都不行。”
胤姜照例将功劳归功到梁玺身上。
此时贺含章面容微肃,转头看向梁玺,
“贤弟也是费心,之前贤弟救为兄于水火,送来了价值千金的粮食,以解城中缺粮之急,兄长还未代城中百姓感谢于你。”
梁玺闻言打着官腔,“替兄长分忧,我的本分。”
胤姜心想,乖乖,这才几天,跟知府就称兄道弟了,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呀。
贺含章坐定,又说道,“为兄粗粗听观羽说过你二人开通运输线的事情,却不甚明白。
从东南一路运来虾蟹成本何其大,光这副席面,只怕价值不菲,若是无法回本,岂不可惜?还是贤弟有什么省时省力的法子?”
梁玺并不意外贺含章有此一问,恰恰相反,这条线是他特意开辟,一为方便引进他乡粮食,二来方便运人。
梁玺闻言答道,“只是家中兄长常年在外经商,为方便于沿路建了不少洛家的驿站,这如今倒是便宜我了。”
贺含章又问,“为兄听闻贤弟出自漳州洛氏?也算是当地大族,为何要远赴西南经商呢?”
漳州在大梁南边,更近东南,漳州洛氏也是当地一豪族,名声远扬。东南多商贾富甲,枝根叶杂,情况并不比西南简单。
梁玺闻言叹气,“我家中子息丰厚,我不过行十七。
虽然有偌大的家业,可单是我家这一房,便有四个兄弟,我非嫡长,不多筹谋,日后恐忧生存。”
大宗族间势力错综复杂,多有银钱之争。虽看似一大家人花团锦簇,然内里各有各的隐痛。
贺含章曾借此掀起豪族内斗,以打压四大家,心中对此中门道甚是清楚,也不再多问。
他明面上这样问了,私底下想必查得更清楚。不然此刻便不是简单的与梁玺寒暄,而是恩威并施直接甩证据了。
贺含章又问回运输线一事,言辞间很是关心,“那运输之人皆是洛家仆人?可信得过?
兖州山匪横行,前段时间才闹过大乱子,为兄倒有点担心贤弟队伍的安危了。”
梁玺点头,此时李山川、田瑛也纷纷端上菜来,胤姜有条不紊的掀开餐盘,一道道施给席间三人。
梁玺看她一眼,方才说道,“俱是精挑细选的习武之人,各个身经百炼,兄长不必为我担心。”
贺含章挑起一块荷叶形状的绿叶粑,吃了发现其中裹着嫩白的蟹肉,
“若是将此线进一步打通,贤弟岂非可运许多东南货物来?到时候置换也方便许多。”
一直没插话的刘玄此刻附和道,“正是正是,我和洛贤弟正有此意。”
贺含章未再继续此话题,转问向胤姜,“雪娘子初初来淮安,可有什么不习惯?”
雪娘的来历很简单,只查户籍加沿路的通关文引就知道。
雪娘自然是一个简称,全名为贺怀雪,说来也巧,竟和贺含章是一个姓。
户籍上的贺怀雪,破落户出身,凭着数一数二的美貌,嫁给了搬回三水镇的富商田宁,田宁膝下一子一女,皆比贺怀雪小些岁数。
胤姜并不担心身份问题,贺怀雪的确另有其人,只是后来她成了庆安寨寨民,便很少下山。
而田家兄妹父母皆亡,回三水镇的田宁,却又是另一人。
这二人身份,实际皆是庆安寨中人为方便在外行走,给自己安的假身份罢了。这样的情况并不罕见。
毕竟,庆安寨人皆是流民,并无户籍。
而扮夫妻这种事,她又不是第一次,说来也算轻车熟路。
胤姜微微摇头,“并无不习惯,自小漂泊久了,在哪都能扎根。”
贺含章又瞧梁玺一眼,“雪娘子孤身一人在淮安城中,可有想过再成家?”
语意十分直白,胤姜佯装一愣,刻意往梁玺处看,只很快一瞟,便面带羞涩,眉眼低垂,似含羞带笑,“若有合适的,也可以考虑。”
几人当即起哄,又是一番闲话家常,大菜皆已上齐,众人推杯换盏间,言笑晏晏。
饮至深夜,众人方才觉乐尽,家中仆人搀扶二三,各个皆歪歪扭扭的朝外走。
梁玺送走刘玄和贺含章,酒意微清,深邃凤眸看向胤姜,“方才出了何事?”
胤姜装傻,席间她曾被李山川叫出去过,虽然回来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不想在梁玺眼中还是漏了破绽。
梁玺见她继续装傻,所幸直言,“我记得上次全禄宴的餐点顺序不是这样,总该是先上那道‘白玉珍珠’再上‘节节高升’才对。
可这次并没有白玉珍珠这道菜,反而是一道不伦不类的菜,虽看上去大体上没什么差错,却像是两种菜的拼盘。
整个全禄宴除最后那道大菜外,色系都十分单一,唯你出去之后上的那道菜显得些许冗杂。而再之后上的那道小菜,又十分简单。
加之雪娘子你出去的时间有些久,我才有此猜测。我念及你我乃合作伙伴,虽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但是我有权力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梁玺言其利弊,胤姜心知是瞒不住了,“你随我来。”
绕过后院,二人来到了厨房,折翠居的几个伙计皆在,其中有一个被绑着的姑娘,嘴里还被塞了白布。
姑娘姿容清丽,一身嫩绿百褶衣裙,眼泛泪光,挣扎不得。
胤姜开口解惑,“她方才在厨房帮工,意图往餐点中下毒。
不过阿叶心细,每次出餐都再三检查,虽然药物颜色微末,却有点奇怪,阿叶不过一问,她便慌不择路想逃,被李山川抓住,便来叫我。
所以菜的确显得匆忙,因为被下药的那道菜是倒掉了,剩余的边角勉强拼一起,然后又重新做了一道小菜,至少要凑齐十道菜,省得触霉头。”
哪里想到你洛公子体察入微,一点都不让她混过去。胤姜心中腹诽。
梁玺眉微蹙,“她非你折翠居中人?你如何敢相信让她进厨房?”
他以为她应该小心妥帖,怎地偏偏连生波折?做事冲动便罢了,又如此轻信于人?
男主对谁都说自己有心上人,其实没有,他就是懒得应付,瞎咧咧。
而且很搞笑的一点,他们俩刚确定扮情人,女主做挡箭牌,当天晚上就闹掰了,互相懒得搭理,一搭理又是各有打算。
徐乔,是个有故事的姑娘,她的故事,还没完,她的CP,还没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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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知府赴宴,险遭毒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