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明旌和苏琦两人神情皆是一怔,下意思的停下脚步,侧身看着苏耦,眼睛皆透着些不明。
苏耦真被气着了,微停顿片刻,有些无畏的扫了一眼二人,哼了一声,也不理会两人呆滞的脸,继续满口怜惜的轻声:“嘉荣郡主自八岁起便远离故乡、父母、家族来到京城这陌生之地已是十足的难受,如今连觅如意郎君这等重要之事也要被当权者拿来做筹码……你们可能感受她心底的苦闷?”
“女子这一生没几件大事,与心仪男子组建美满家庭便是其中一件,四哥可知,多少女子日夜想得都是这件事,多少女子对那一天、那个人期盼已久。”
“当权者随随便便的一个谋略,轻言细语的一句话,可能已经毁了她无数的梦,甚至可能让她心底早已经千疮百孔…你们哪里知道身为女子的酸楚,更何况是郡主那样身份的贵女。”
苏琦被苏耦质问的一愣一愣的,半天也不见反应,倒是宗明旌眼底藏着些不明,望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片刻,苏琦打着哈哈,尴尬的笑,有些不自然的僵硬着声音道:“小五子,这些话你也敢说,还有,你还教训起我们来了,是不是明天你要做我长姐,我做你下边的兄弟算了…”
苏耦一僵,情绪微有缓和,想着自己方才那番情不自禁的话,又记着宗明旌也在一旁,心底暗有羞怒,不自然的轻咳一声,正想回话的时候。
宗明旌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嘶哑,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苏耦:“你明鉴,我并没有此等不耻的想法,我母亲是皇室人,自幼就被这些束缚,若不是遇见父亲,可能也如嘉荣郡主一般……我不是那些迂腐之人。”
这话不仅是苏耦神色蓦然一怔,苏琦的脸色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他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暗暗的瞥了一眼宗明旌,满眼诡异,却见他一脸认真,一点造假的意思都没有,是真的在认真的解释。
顿时,我们苏四公子心底就不爽了,脸上是遏制不住的又臭又僵,一边瞪着宗明旌,一边心底忍不住腹诽着:我说大公子,你自己解释你自己,干嘛要扯上我,谁是迂腐儒生!谁是啊!
两人相视一眼后,苏耦脸色腾的一下就变的暗红了,因为他这话,心底很不对劲,随即迅速垂眸,抿唇低声:“大公子误会了,我这话并不是针对你,我的意思是……”
“不必解释,我只是说给你听,你明白我这话就好。”
话还没有完,宗明旌就打断了她。
他看着苏耦的眼睛亮得有些吓人,脸上认真严肃的神情让苏耦的心止不住的直响。
苏耦眸色变深了几分,突然一下子觉得自己心底抓紧了,微颤后,深吸了一口气,缓慢的抬头,眼睛闪了闪,神情有些僵硬看了眼宗明旌,也触及到旁边神色怪异的苏琦。
苏耦这一刻觉得站在这里她快要呼吸不上来了,猛的出声,有些慌乱也有股极力克制的镇定:“我好像有东西落在学上了,阿栾,陪我回去找找。”
说完还不等几人反应,便自顾自的转身往亭子那个方向疾步去,丝毫不管身后提着书箱,步伐有些笨拙的阿栾,走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干净利索。
宗明旌眉眼间先是一诧,随后不可控制的扬起了丝丝笑意,苏耦这番动作在他眼底,实在是有些落荒而逃味道。
苏琦神色微变,撇着苏耦的背影,不达眼底的扯嘴一笑:“她一向爱丢三落四,我们先走吧,不用等她了。”
宗明旌眉梢微挑,微微点了点头,应承了声,也没说话。
片刻后,走至入茅亭的小道上,苏耦心底还扑腾扑腾的跳个不停,眼中微有些涣散,有那么一刻觉得脚下都有些走不稳了。
“小姐,我们没什么东西落下了,我都收好了啊!您找什么呢?”阿栾好不容易追上她,却也没有发现她不对劲,只是奇怪自家小姐说忘记什么,她并不记得忘记了什么,所以问了句。
苏耦恍惚间听见她声音,轻声应了一声也回了一句什么,却并未停下脚步,阿栾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皱着眉头又轻唤了一声:“小姐!”
可这次苏耦却并未在回她,而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却并未至茅亭,而是一口气穿过石子小路,去了茅亭右侧的栏椅处,坐下之后,一口一口的喘着气。
阿栾紧随其后,眉头紧锁,有些奇怪又担忧的看着她,抿着唇,紧紧的盯着她。
苏耦半天才回过神,抬眸看着她紧张的样子,脸色微僵,迅速稳住情绪,干笑了一声道:“我有些累了,寻个理由歇息会儿。”
阿栾目光闪了闪,顿了良久说:“小姐,我可不是傻子!”
苏耦一怔,脸上染上了丝丝的尴尬,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心头好笑,片刻,无奈轻笑声道:“行啦,反正我也瞒不过你,我是受不住了,逃走的。”
阿栾神色一松,但也有些茫然不解,苏耦神色微顿,缓慢的摆摆手:“没事,你别担心了。”
阿栾微顿后也不再揪着,冲她点了点头,拿出随身携带的团扇递给她,苏耦笑着接过,两人都未在说话。
须臾几炷香后,老太师和苏正处。
陈管事吩咐人替两人沏上茶水,便退了出去,徒留两人在屋内,两人就苏然这事言语了片刻,也没什么重要的,就是问了些无关紧要的,什么那女子品行如何,对苏然可也有心思。
“老三,你瞧着你大哥可有成婚的心思?”老太师微抿了一口茶,头也没抬的问。
苏正心底是奇怪的,此事本不该他牵扯其中,他从方才被叫走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眼下又被老太师这般一问,弄得有些摸不清情况。
微顿后,启声道:“大哥有大哥的考虑,孙儿并不是很清楚。”
老太师略有些出神,片刻后,淡声道:“你母亲前些日子来,本也就是为了他这事,你大哥一直不给个准信。”
“匆匆离去也是因为听说那孩子家中的那些叔伯,似乎重新为她寻了一门亲事,你大伯母急了将你母亲寻回,也不知这段时间如何了,你大哥像个闷葫芦似的不开口,劳得一家人都为他奔波。”
苏正摸不清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歇去吧,给你母亲去个话,让她和你大伯母说一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缓了一小会后,老太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苏正心底又是一阵紧,随后僵硬的点了点头,应承了声,迟疑片刻便躬身退了出去。
陈管事将苏正送出去后,便去老太师处,回完话,略显迟疑的问了句:“老太师,您怎么不提点一下三公子。”
老太师神色如常:“你都听见了?”
“是,方才亭上老太师和几位公子小姐所言,老奴听得一清二楚。”陈管事眼眸微顿,拱了拱手恭敬的回道。
老太师哼了一声,沉着声音:“有些事情,即便老夫现在挑明,他也不一定会明白,要他自己去亲身经历,才可体会其中。”
“方才本也是要借着老大之事,有心私下提点他一下,但看着老三那一副样子,老夫以为说也是说不通,随意聊了两句就让他离去吧!看着碍眼!”
听着老太师这样的话,陈管事神色微有些笑意,但却也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宗家那小子快到回京的日子了吧!”稳了片刻,老太师突然出声问道。
陈管事暗自思量了片刻,闷声回:“按时间算,离正阳节还有半月出头的时间,也就过几日了,是该到宗公子回京的日子了。”
老太师不言语,只是神情略有不对,片刻后,突然出声:“后面让他们不用来了,让他好好在这处玩耍一番吧!”
陈管事心底略有些奇怪,抬眸望着老太师,心底疑惑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被老太师先截胡了。
“今日厅上就嘉荣郡主一事,老夫本也是随意说起,不成想到竟然惹得他们那翻言语,倒也是意外之喜,尤其是宗家那小子。”老太师微微一笑柔声道。
陈管事微楞,他伺候老太师多年,对老太师称得上是这现下世上少数几个熟悉他的人了,但此刻竟有些看不透他。
老太师缓慢的站起身子,走至窗户旁,伸手拨弄了下放在窗栏上一盆剪得极好的盆栽:“宗鸿是个有心之人,只是他那个爹是个顽固不化的,早年就是这个样子,这十几年的时间也不曾改变,宗明旌这个野小子,也被他教的有些不合适、浑身都透着桀骜、自负。”
“宗鸿大约也是早早的发现了这一点,为他寻得师傅也是老夫当年指点过的学生,现在更是将他送到老夫这处,为的就是让他警醒些不能说出口的道理。”
陈管事情绪微见变化,暗自思量了片刻道:“大公子京城的老师,似乎是当年在书院和二爷同窗的欧阳公子。”
老太师朗笑了一声道:“不错是他,他因为宗明旌要来我们家,还给苏策来了封信,为的就是让我们不要小看了宗明旌。”
陈管事一顿,抿嘴轻声笑了一声,算是附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