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耦说完这一番话,便静静不语打量着宗明旌,见他一副痴傻呆愣的样子,心底那股笑意越发的放大。
她瞧得出来,宗明旌不是那等自私自利之人,顶多只是有些放浪形骸而已。
如此便也未在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片刻微微行礼过,苏耦浅笑着淡声道:“苏耦年纪小,若有言语不适还请公子勿怪,今日多有不便苏耦先行告辞。”
说完这话之时,宗明旌还未有什么反应,直到她转过身子,宗明旌才反应过来她方才说的那些话,脑子里耳朵里都响着苏耦声音,嗡嗡的响个不停,一时间只觉得面色绯红,心底恼怒、羞愧、不安、也有一丝丝的不平。
隐约还夹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都在冲击着他,尤其是看着苏耦离去之时那般规矩淡然,更加让他浑身不适。
一下子自幼就是随心而动的宗明旌便没忍住,上前一步伸长着脖子硬着头皮,冲着几步外苏耦的背影,声音透着一股劲,语气僵硬道:“我知你是什么意思,但你们惯会做这些事,大丈夫敢做敢当你尽管去说,本公子还会怕你这个小丫头不成。”
阿牛顿时只觉得自己实在没脸看对面的两个主仆,脑袋埋得低低的脸烧得慌。
人家苏家小姐方才的话虽含教导指责之味,但是这却是话不糙理不糙,更何况自己这个没读几天书的小跟班,都听出来还有一股为他好为他着想的味道。
自家这个愣头青的主子怎么就听不出来呢!
这话让刚走几步路的苏耦,神色微顿,不由地抿嘴一笑随即停下了脚步,缓慢的转过身子视线盯着宗明旌,眸中亮光闪闪,一眨不眨的看着宗明旌,面色淡然却并没有说话。
宗明旌被她这动作吓的一惊,心底咯噔一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苏耦竟然有这样的动作,宗明旌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好像停止了,愣了愣,同样一眨不眨的回看着苏耦。
苏耦就像是个呆子一样的看了宗明旌许久,嘴角的淡笑却并未散去,好一会之后突然朝着他轻笑了一声,缓慢的转过身子离去。
顷刻之间便在廊道拐角处消失了。
待苏耦的背影已经消失了好半会之后,宗明旌才回过神,身子像是松了好大一口气似的,一瞬间塌了下来还没忍住的嘀咕了一句什么。
在一旁的阿牛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却也没多在意,不过他猜,顶多不过是抱怨一句苏耦什么的。
微微停顿了,片刻之后,阿牛带着些许迟疑和无奈的语调道:“公子,苏家小姐方才没有什么意思,您……”
宗明旌脸色微变,眼眸暗了暗,低着声音,略带一股不那么明显的傲娇道:“本公子知道还用你说,本公子只是看不惯她一个小丫头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阿牛脸色一僵,有些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没在说话,只是心底暗暗的咕噜了一声:人家苏小姐的年岁也就小你一岁,你好意思说人家是小丫头!
这边苏然练完几页字后瞅着时间也差不多,该磨的也磨的差不多了,便差人来问了问宗明旌的情况。
“逛园子去了?”苏然有些诧异。
李秦并未听出苏然的不对劲,恭敬的启声回道:“是的,公子,国公府的那位大公子起初还在大成楼规规矩矩的等着,一个时辰之后便带着随从逛园子去了。”
苏然神色微微一顿,淡淡的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这边没说话倒是苦了李秦,方才他收拾完去苏耦那处却没有找着人,几方打探才知道苏耦和阿栾也是逛园子去了。
当他打探清楚宗明旌去的方向一下子就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也就微微迟疑了一小会,李秦便咬着牙冲着苏然,低声低气的说道:“公子,小的刚刚听闻小姐也向着那公子去的方向逛着,那地方不大若是遇见了……”
苏然眸色顿变,素日面无表情,泰山崩于面也不见得能动多少神色的脸上,此刻像是大敌当前一样。
立马起身什么都顾不上,桌案上的摆件都差点被摔落在地,抬步向外面走去,可是刚走几步路就停了下来。
也不知道苏然脑子想到了什么,暗暗的嘀咕了一句,停了片刻之后,苏然压低着声音正色道:“你派人去通知二叔,说国公府哪位我没法子让他亲自来,另外你亲自去告诉宗家公子说二叔授完课了在等着他。”
李秦不是很明白,但也并没有说什么应道:“是,小的这就去。”
云安镇,主街深处有一巷子,里面一淡雅古朴的宅子,门匾上刻着两个磅礴大字:“苏宅”。
半柱香的时间,从巷口驶来了一辆马车,缓慢的停在了这处,里面下来一个两鬓有些许白丝穿着藏青色衣袍的中年男子。
只见他利索干净的跳下马车,和门口守卫的小厮示意了一下,步履透着匆忙的走进去。
宅子里亭台阁楼都十分古朴,装饰格局也皆是古色古香,处处都透着书香气息。
路过宅子前庭,铺着碎石子的中央庭院,有那么几个仆人正在洗涮洒水打扫着,见着迎面的男子都立即放下手中的工具,行着礼恭敬的叫了一声:“陈管事。”
这人是云安镇苏家的管事也是苏老太师的身边人,他如此形色匆忙,便是去回苏老太师的话。
“确实是这个缘故,国公府的小公子今日一大早就是要去书院了,恰巧遇见那周典吏对那两个孤女使坏,那小公子助了助那家人。”陈管事拱手,脸上带着些笑意的看着正前方桌案旁的老者。
老者满头白发,身形不高不矮,身穿一身淡雅的衣袍,背对着着陈管事,神色平淡,眼睛直直的注视身后的一面墙,墙上挂着几幅一看就是大家手笔的风景山水图,还有几幅笔墨时新的书法之作。
好半天也不见老者动一下,陈管事却也没有不满,只是安静的看着老者眼底满是敬重。
这位老者便是苏家的苏老太师,苏耦的祖父。
片刻之后,老太师缓慢的开口,带着丝丝慈爱的笑意说道:“这孩子不是个坏的。”
陈管事笑着附和道:“老国公教出来的孩子,自然不是坏的,老太师您今日是要见他吗?”
“不急,总有要见的时候不急在这一时。”老太师淡声道。
陈管事神情微顿,拱手回道:“是,老奴明白了。”
这边李秦奉苏然之命前去宗明旌那处寻了约有半个时辰,才寻到宗明旌和阿牛主仆二人,待说明意思之后,李秦战战兢兢的看着宗明旌,生害怕这位率性而为的国公之子给自己难堪。
毕竟他是知道方才的始终是自家主子所为,就是不知道这个国公府的公子知不知道,若是因为此牵扯到了自己,今日委实是有些倒霉。
其实他倒也不用这般担心,宗明旌是何等人虽依照他的个性定然不会如此轻易的过去,但宗家人向来不为难,不该为难之人,他的这份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李秦脑门上直流虚汗,看着依靠在栏杆上一脸神色不明不给话的宗明旌,他有些祈求的看了一眼一旁候着事不关己的阿牛。
似乎企图让其看在大家都是同类人的份上帮帮自己,可是阿牛虽不满意自家公子的作为,但一贯是随着自家公子走的怎会帮他,更何况此时他对苏家也不见有多满意。
良久后就在李秦有些支撑不住的时候,才恍惚间听见宗明旌淡淡的声音道:“让院长费心了,我这就随你去。”
李秦瞬时间大喜,有些遏制不住的咧开了嘴角,手忙脚乱的指引着路,阿牛眼眸微顿,似乎有些诧异随后略微瞧不上的哼了一声,看了一眼李秦并未没说话,随着宗明旌的脚步,一同走去。
苏然这处。
苏耦倒是没有将方才的那番闹剧放在心上,顶多是心底有些好笑,甚至她隐约感觉怪不得幼年有一次,祖父吃酒吃得醉醺醺之时,囫囵的冒了一句,舞刀弄枪的都是莽夫,这样话。
与宗明旌的这番接触,苏耦有些乐,倒也不是说认为他是莽夫,只是有些觉得这个大公子的一番作为,甚至说的话,表现的态度,实在是随心而欲,当真是没想太多,甚至给了苏耦那么一丝,他像是没长大的幼童。
与她身边时常接触之人,无论是家中长辈还是同族中的姊妹兄弟,亦或者是京城里的邻里邻亲都不一样,让她有些觉得愉悦和有趣罢了。
方才苏然急冲冲的派人将她寻来,见着她面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询问她,宗明旌有没有欺负她,让她更是觉得又是一阵好笑,今日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个都来逗她笑。
听完苏然的解释,苏耦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有些诧异又笃定的道:“大哥,莫非你是故意而为?”
苏然知道自家小妹聪慧,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一脸淡定,一本正经的看着苏耦道:“他即为国公府长子,自幼便是奔着继承人养着的,更何况其母还是当今景文长公主,待人处事该是十分合规矩的。”
“今日却叫二叔这个长辈足足等了他两三个时辰,委实是不合规矩,没有大家风范,更何况一月前他本就该来书院,不仅晚了一月如今还这般行事。”
“今日如此依照他家的家事,想必是极其不愿意来我们这处,虽是纨绔但按理我也不该与他计较,却也不能不顾及二叔的面子,稍显惩处一下也是合情合理。”
“却不知道,你竟与他逛园子逛到一块去了,我自是知道他不是个傻子,想必也猜得差不多,恐牵扯到你让他没有好脸色给你。”
苏耦神色微顿,知道自己大哥也猜出来宗明旌的心思,如此便也没有打算在与他说庙会之事免得火上浇油。
不过,有些事情苏耦觉得还是该替宗明旌说一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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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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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豆蔻华年(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