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 第1章 第1章

安南吃了一杯酒，中秋月夜，阖家团圆，宫里的席宴热闹非凡。有的人笑得真心，有的人笑得讽刺，有的人笑得奉承，有的人笑了一整年，在这个日子里，偏偏就不爱笑了，例如——传说中最受皇帝宠爱的九公主安南。她不笑，只一顾的喝酒，没多少人注意到她，注意到了也假装没注意到。面对这样一位形单影只而又异常受宠的公主，不能招惹，也没必要巴结。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交往。

安南又吃了一杯酒，她的脑子已经开始犯迷糊，中秋盛宴，阖家欢乐，她既高兴又寂寥。

“公主……”一旁跟着的丫鬟思竹意识到了主子的失态，扶了安南的肩膀。

安南不理，心里愈发觉得落寞，提了壶酒，便要离席。

“公主，席宴还没散，这于礼不合。”思竹急急去拦。

“你别跟着本宫，让我自己寻个安静的地方。大家都在饮酒，没人注意本宫……你若执意要烦我，本宫现在就闹到父皇跟前。”安南将自己的脸凑到思竹眼前，挑衅道。

即使她已看不清思竹的神态，但她觉得那肯定很有趣，思竹是皇后的人，她宫里大半都是皇后的眼线。

转身提着酒，摇摇晃晃地往冷清的地方走。安南觉得天在打转儿，她酒量一向不好，现下是真醉了。她打算找个地方，好好地静一静。

……

八月中旬，天气转凉，无云的夜空挂着明月朗朗，方才饮酒，感到燥热，安南脱了外袍扔给思竹。如今走出宫宴，偌大的宫中冷清地让人打颤。但安南已经走了出来，以她的性子，万没有回头的道理。

走着，再吃口酒，安南一不小心踩上了落在地上的枝干，打个趔趄，骂骂咧咧地直起身子，她发现后面似乎跟了一团影子。

安南笑着转过身来，朝着那团影子走。走到跟前，她听到影子给她行礼。

“臣沈卓见过九公主。”

“哦，原来是沈大人。”安南的笑颜散了，她晃着向后退几步，没了方才的兴趣。“沈大人不在前殿赴宴，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臣不胜酒力……”他的活没有说完，安南就已经转过身去，继续摇晃着向远处走。

沈卓皱了眉头，果真是骄横的九公主。他迟疑片刻，还是跟上了那个路也走不稳的小丫头。

安南走到一石桌前，爬着坐上桌子，沈卓跟上，唤了声“九公主”，在离安南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安南不理他，只喝酒，那一小壶酒，喝了一路，早就见了底。

安南本就烦躁，现下更加火大，她将酒壶摔在沈卓脚下，“沈卓，给本宫再倒壶酒来。”

沈卓将酒壶捡起，放在石桌上，“公主，你喝醉了。”

“本宫没有醉，本宫命令你，再给本宫倒壶酒来。”安南拿过酒壶再摔，摔向沈卓的身上。铜酒壶质轻，弹到地上，又发出一声脆响。

沈卓于是笑了，这九公主确实是醉了，但又没完全醉，至少还知道借着酒疯戏耍他。

安南也笑，这下她出了火，不再烦躁，到高兴起来。她虽负圣宠，但不过是父皇高兴了就逗逗的玩物，没有母妃，外戚势远。平常再跋扈，哪里敢动朝中重臣沈河之子——朝廷新贵沈卓呢？她借着酒疯，他总不好去向父皇和沈河告状。

越想越高兴，就是没有酒，一点都不衬景，安南于是瘪瘪嘴，情绪又低落下来。

沈卓借着“圆圆”的月色将安南的神情尽收眼底，其实他早就注意了她，在这欢乐的中秋夜，她到底是失落的神情多些。

沈卓的情绪不自觉地也低落起来。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呢？居然一路跟了上来。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妥，自他入仕以来，顺风顺水，近些年少有这样的挫败感。

倒是安南，喝糊涂了酒，也时刻记得宫里多是暗处的眼，她虽跋扈，却晓得分寸，“沈大人还是早早地回席宴上去吧，安南丢了不着紧，沈大人半路跑到后宫来，于礼不合。”

安南说完又笑了起来，她什么时候也会用“于礼不合”这四个字来教训人了。

沈卓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到底没说出口，他行了一礼，道：“九公主多保重。”沈卓起身，顿了顿，又补充道：“公主还是多笑笑的好，世上开心的事比不开心的事要多得多。”

他走了。

安南又感到难过起来，她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缓缓吐出两个字：“狗屁。”远处的影子晃了晃。

他的听力应该没有那么好…吧？安南掏了掏耳朵，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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