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依存 第36章 山海依存

黎清欢被她那句“他有什么资格让你再承受这些？”震得心神俱颤，那些深埋的委屈和不平仿佛被这句话撬开了一道缝隙，酸涩感汹涌而上，哽在喉头，让她一时间竟忘了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邓语婷近在咫尺、写满心疼和坚定的脸庞。

直到肩膀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喂！发什么呆呢！” 邓语婷的声音带着点不满，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她，“我问你正事呢！听见没有啊？”

黎清欢猛地回神，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迅速恢复了那副清冷的模样，语气平淡无波：

“什么事？”

邓语婷看着她这副“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把她刚才那番掏心窝子的话当回事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双手抱胸，腮帮子微微鼓起，像个赌气的小河豚：

“看你那心不在焉、漫不经心的样子！算了算了，告诉你也是白说！浪费我口水！”

“到底什么事？”

邓语婷停下脚步，没好气地转过身，对着黎清欢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涌上来：

“什么事？！大事！黎清欢同志！你都三十了！三十而立懂不懂？赶紧找个对象把自己嫁了…或者娶了也行！不然呢？以后谁照顾你？谁给你热饭？谁在你生病的时候端茶倒水？指望我这个‘健康监督员’给你送一辈子盒饭啊？”

她越说越激动，小脸都涨红了，仿佛黎清欢不找对象是件多么天理不容的事情。

黎清欢静静地听着她机关枪似的数落，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等她说完，才平静地吐出四个字：

“没打算找。”

“我就知道！朽木不可雕也！对牛弹琴！”

看着她这副炸毛又无可奈何的样子，黎清欢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波动。

她忽然上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路灯的光线被她的身影遮挡，在邓语婷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黎清欢微微低头，目光落在邓语婷气鼓鼓的侧脸上，声音依旧平淡，却清晰地传入邓语婷耳中

“不过……”

“像你一样可爱乖巧的（人），我可以考虑。”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下一秒——

“黎清欢！！！” 邓语婷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她猛地转过身，脸颊红得像熟透的番茄，指着黎清欢，声音都拔高了八度，“你…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要脸啊！谁…谁可爱乖巧了！你…你…！”

她气得语无伦次，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头顶，羞恼交加之下，竟然下意识地狠狠一跺脚！

结果，她忘了自己正站在人行道边缘，这一脚用力过猛，重心瞬间不稳，身体不受控制地朝旁边歪去。

“啊！”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只手臂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腰！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往回一带！邓语婷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跌入了一个带着淡淡皂角香气的、温热的怀抱里！

黎清欢一手紧紧揽着她的腰，一手下意识护在她背后，低头看着她惊魂未定、近在咫尺的脸，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没事吧？”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邓语婷清晰地看到黎清欢近在咫尺的、纤长的睫毛，感受到她揽在自己腰间手臂传来的温热和力量…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邓语婷的大脑彻底宕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又涌回，比刚才更红！

“没…没事！” 她像触了电一样，猛地从黎清欢怀里弹开，动作快得像只受惊的兔子，连退好几步，拉开安全距离。她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并不凌乱的衣服，眼神飘忽不定，根本不敢再看黎清欢，

“我…我走了！再见！”

说完，不等黎清欢回应，便像甩掉了什么烫手山芋一样，头也不回地快步冲进了小区大门，背影狼狈又慌乱，很快消失在单元门里。

黎清欢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揽住对方腰的手臂，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纤细柔软的触感。她微微蹙眉，脸上难得地掠过一丝困惑。

——“…反应这么大？”

晚风吹过，黎清欢在原地站了几秒，才转身走向自己停车的地方。一路上，邓语婷那句“像你一样可爱乖巧的（人），我可以考虑”和她炸毛后惊慌失措的样子，交替在她脑海中闪过。最终，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自语了一句，带着点无奈又有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这老女人…真是变幻莫测。”

﹉

日子在忙碌中继续向前滚动。邓语婷依旧是那个早出晚归、与疾病和时间赛跑的邓医生。这天清晨，她为了赶一个加急的门诊，连早餐都没顾上吃，囫囵套上白大褂就冲进了诊室。

“好了，放轻松点，别这么怕嘛”

刚处理完一个因为玩滑板摔伤手腕、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姑娘。邓语婷耐心地哄着，仔细检查、固定、开药，最后还变魔术似的从抽屉里摸出一颗水果糖塞到小姑娘手里，成功止住了眼泪。

送走小病人，她这才疲惫地靠回椅背，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窗外的阳光才刚刚明亮起来。

“好饿…”她揉着空瘪的胃，心想：“那人应该不会一大早就‘查岗’吧？”

念头刚落，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嗡”地震动了一下。

邓语婷被惊得一激灵，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阿黎】的名字！她心里咯噔一下：

（这人…不会真在我身上装监控了吧？！怎么什么都知道？？）

点开消息：

【阿黎：没吃早餐？】

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邓语婷盯着这简单的三个字和一个问号，简直服了。她认命地打字回复：

【邓语婷:我去！你怎么知道？！你是神算子吗？！】

【阿黎：猜的。给你点了粢饭团和水晶虾饺。】

邓语婷看着这条消息，刚才的腹诽瞬间烟消云散。一丝暖意悄然爬上心头，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算你还有点良心…”

她心里嘀咕着，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几下：

【邓语婷:谢谢阿黎！】

不到一分钟，诊室的门就被轻轻敲响了。

邓语婷起身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黎清欢。她依旧穿着警服，利落的短发一丝不苟，手里提着两个印着早点铺logo的纸袋，食物的香气隐隐透出来。

“给。” 黎清欢言简意赅地把袋子递过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

——粢饭团和水晶虾饺确实是她的心头好。

“听曾子盈说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你的事，她好像都知道一点。”

邓语婷：“……”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内心疯狂咆哮：（曾！子！盈！我谢谢你啊！大嘴巴！我在你那儿是透明人是吧？！）

她表面上只能强装平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哦。”

黎清欢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也没再往外走。那眼神仿佛在说：带路。

邓语婷心中一喜，就当她是默认了。她心情颇好地收拾了一下桌面，然后很自然地走到黎清欢身边，伸出手，非常哥俩好地搭上了黎清欢的肩膀——这个动作对她来说似乎越来越熟练了。

“走啦！” 她笑着，半推半揽地带着黎清欢往外走。

黎清欢身体似乎僵了一下，但最终没有挣脱，任由邓语婷搭着她的肩膀，两人以一种略显亲昵又有些别扭的姿势并肩走出了诊室。

刚走到诊室外的走廊，就迎面撞上了两个刚交接完班、准备去休息的小护士。

“呀！邓医生！” 其中一个小护士眼尖，看到邓语婷和她身边气质出众的黎清欢，眼睛瞬间亮了，笑着打招呼，

“哎哟，生面孔啊，这位是…你朋友啊？哇！好高好帅啊！”

邓语婷心情正好，笑眯眯地点头：“是啊，我朋友！”

黎清欢面无表情，仿佛被讨论的不是自己。

“邓医生！你厉害啊！从哪找来这么养眼的朋友？这身高，这气质，绝了！看着就特有安全感！”小护士更加兴奋了，一边说一边又忍不住瞟了黎清欢几眼。

邓语婷被小护士的直白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小得意。她看着黎清欢那张没什么表情但确实很“养眼”的侧脸，脑子一热，一句没过大脑的玩笑话就脱口而出：

“是吧？我也觉得！偷偷告诉你，她其实是个…”

“男！人！”

话音刚落，走廊里瞬间安静了。

两个小护士的笑容僵在脸上，嘴巴微张，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茫然

而刚才还一脸“与我无关”的黎清欢，身体猛地一僵！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黑眸，此刻清晰地映着邓语婷那张带着促狭笑容的脸，里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纯粹的

——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