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依存 第34章 山海依存

黎清欢看着手机上那条干巴巴的“收到。谢了。”，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把手机放回桌面。她打开那个熟悉的透明塑料盒，里面是码放整齐的三格餐：清炒西兰花虾仁、番茄炒蛋、还有一“小”份八宝鸭。配色清爽，看着就很健康——或者说，非常“邓语婷”化。

她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味道…出乎意料地不错。清淡却不寡淡，火候恰到好处。比她想象中那个会炸毛、会被一句话噎住的小朋友的手艺要好得多。她安静地吃着，公寓里只有细微的咀嚼声。吃完，她熟练地清洗好饭盒，擦干，放在了玄关显眼的位置。下次还回去？还是…留着？

“啧，麻烦。”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按了下去。

﹉

几天后的一个周末下午，邓语婷正窝在沙发里看一部医疗纪录片，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是曾子盈拉的一个群聊，名字叫【火锅敢死队（今日限定版）】。

曾子盈：【@全体成员紧急集合！郑奕那二货打赌输了，被迫请客！老地方川味火锅！速来！迟到者罚酒三杯！】

邓语婷刚想回复“刚下夜班累成狗”，曾子盈的下一条信息就蹦了出来：

【@邓语婷 @黎警官也来哦！我刚问了她，她说没事就过来！快！机不可失！】

邓语婷的手指顿住了。黎清欢也去？她想象了一下黎清欢坐在热气腾腾、人声鼎沸的火锅店里，一脸清冷地涮毛肚的样子…这画面有点违和，又莫名有点…好笑？还有点好奇。身体的疲惫似乎被某种奇怪的力量驱散了一点。她慢吞吞地打字：

【…行吧，看在火锅的面子上。】

半小时后，邓语婷推开那家以“辣到灵魂出窍”闻名的川味火锅店的门。浓郁的牛油和花椒香气混合着鼎沸的人声扑面而来。她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那桌：曾子盈和郑奕正抢着下虾滑，黎清欢坐在靠里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清水，正低头看着手机，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而她旁边坐着的，是许海川。

许海川今天没穿警服，一身简单的灰色休闲装，鼻梁上架着那副标志性的眼镜。他看到邓语婷，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邓医生。”

“许大哥？好巧啊。”邓语婷笑着打招呼，在黎清欢旁边的空位坐下。黎清欢抬眼看她，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又落回手机，仿佛在研究什么重大案情。

“语婷！快来！毛肚快被郑奕这饿死鬼投胎吃光了！”曾子盈咋呼着给她夹菜。

邓语婷刚拿起筷子，就听见郑奕开始了他标志性的“活跃气氛”表演。他端起一杯啤酒，对着许海川，语气夸张：

“许哥！兄弟！你说咱俩这缘分！警校同窗四年，毕业了还能在一个分局！这叫什么？这叫命运的安排！缘分啊！来，走一个！”

许海川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吐槽：“郑奕，我们分局总共就那么大点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概率学上这叫必然事件，不叫缘分。”

“诶，哥们，跟你说个事儿！就上次那个入室盗窃案，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我觉得嫌疑人肯定用了高科技！比如…那种能穿墙的激光！”

“郑奕，少看点科幻片。监控显示他是撬锁进去的。”

“不可能！” 郑奕一拍桌子，“那锁我看了！完好无损！肯定是用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黑科技！说不定是外星人干的！”

邓语婷和曾子盈憋笑差点憋出内伤。黎清欢似乎也被这离谱的推理吸引了注意力，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淡淡地瞥了郑奕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嗯，不太聪明的嫌疑人。

许海川扶了扶额，语气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郑奕，锁芯被专业工具破坏的痕迹非常明显。至于外星人…建议你写个报告给UFO研究所。”

“切！没劲！” 郑奕撇撇嘴，注意力立刻转移到刚上来的脑花上，“哇！脑花！我的最爱！海川！来，兄弟分你一半！补补脑！” 说着，不由分说地用勺子挖了一大块颤巍巍、红油淋漓的脑花，热情地就往许海川碗里放！

许海川看着自己碗里突然多出来的、形状可疑、裹满红油的“补品”，镜片后的眼睛瞬间瞪大，一向冷静自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写满了“惊恐”和“拒绝”。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端起自己的碗，身体猛地向后仰，试图远离那块“飞来横祸”！

“郑奕！拿开！” 许海川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种罕见的慌乱。

“哎呀！别客气嘛！好东西要分享！” 郑奕不依不饶，举着勺子追过去。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邓语婷和曾子盈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是哥们，你俩在这么多人面前搞什么男同拍拖啊！哈哈哈哈！”曾子盈笑得不行

邓语婷也在一旁偷笑

黎清欢看着许海川那副避之不及、恨不得跳窗逃跑的样子，再看看郑奕那副“我是为你好”的傻样，嘴角也微微抽动了一下，但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好了郑奕”黎清欢平静地开口到“他不能吃就算了，你是想让你的好兄弟进医院吗？”

郑奕的动作瞬间僵住：“啊？过敏？真的假的？海川你怎么不早说！”

许海川惊魂未定地放下碗，推了推歪掉的眼镜，没好气地说：“去你的！我说过八百遍了！你哪次记住了？”

邓语婷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边擦眼角一边说：“许警官，看来你和郑警官的‘cp’，真是充满了…嗯…惊喜啊！”

许海川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把自己碗里那块“惊喜”夹出去，嘟囔了一句：“是惊吓。”

这个小插曲让气氛彻底活跃起来。大家边吃边聊，话题天南海北。邓语婷发现黎清欢虽然话不多，但偶尔也会被郑奕的脱线言论逗得露出浅笑，或者对许海川精准的吐槽表示赞同。她也不再只是盯着清水，尝试着涮了些清汤锅里的蔬菜和菌菇，吃得很慢，但很认真。

吃到一半，曾子盈忽然想起什么，促狭地看向邓语婷：

“对了婷婷，你那‘健康监督员’的工作开展得怎么样啦？黎警官有没有乖乖听话，少吃泡面啊？” 说着，还故意朝黎清欢的方向挤挤眼。

邓语婷的脸“唰”地红了，下意识地看向黎清欢。黎清欢正夹着一片藕片的手顿在半空。

“健康监督员？”许海川的目光在邓语婷和黎清欢之间扫了个来回，带着一丝探究。

郑奕更是来了精神：“啥监督员？监督啥？黎大大，哦不不不，黎警官还需要监督？监督她别太用功吗？”

邓语婷尴尬得想钻到桌子底下去，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就是…就是随口说说！”

黎清欢却在这时放下了筷子。她拿起旁边的水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然后看向邓语婷，语气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

“嗯。泡面没了。”顿了一秒，她又补充了一句，目光落在沸腾的火锅上：

“这个…太油。”

空气安静了一瞬。

“噗——！” 曾子盈第一个没忍住，笑得拍桌子。

郑奕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哈哈哈哈！黎学霸！你也有今天！被监督了吧！哈哈哈！”

许海川的嘴角也控制不住地上扬，看着黎清欢那副一本正经汇报“工作”的样子，再看看邓语婷羞得通红、恨不得原地消失的脸，觉得这顿饭真是值回票价。

邓语婷的脸红得能滴血，心里疯狂呐喊：黎清欢！你故意的吧！

她看着黎清欢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底似乎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微光的脸，又羞又恼，抓起手边一个没剥壳的花生就朝她扔了过去：“黎清欢！你够了！”

花生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地…落在了翻滚的红油锅里，溅起几滴滚烫的油星。

黎清欢的反应快得惊人，几乎是本能地微微侧身，那几滴油星便擦着她的衣袖飞了过去，落在桌面上。她看着锅里那颗瞬间被红油吞没的花生，又抬眼看向对面气鼓鼓、像只被惹急了竖起全身毛的小兽般的邓语婷。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郑奕和曾子盈的笑声还卡在喉咙里，许海川推眼镜的手也顿住了，都等着看这位“黎学霸”会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然而，黎清欢的脸上依旧没有明显的波澜。她只是平静地看着邓语婷，那双深邃的黑眸里，先前那点微光似乎沉淀了下去，只剩下惯常的清冷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她没有笑，也没有生气，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梢，仿佛在无声地询问：

“就这？”

然后，她极其自然地拿起漏勺，伸进红油翻滚的锅里，精准地将那颗已经“壮烈牺牲”、吸饱了汤汁的花生捞了出来，放在了骨碟的边缘。动作流畅，仿佛只是处理掉一个意外掉落的食材。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将目光投向邓语婷，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浪费粮食。”

邓语婷:“……”

她看着骨碟边上那颗油亮亮、孤零零的花生，再看看黎清欢那张平静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脸，刚才那股羞恼和炸毛的气势，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嗤一下泄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无力感和…更深的窘迫。她撇撇嘴，眼神飘忽地嘟囔道：

“…谁让它掉锅里了…”

黎清欢没再理会她的小声嘀咕，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藕片，慢条斯理地放进自己的清汤碗里蘸了蘸，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花生风波”从未发生过。

郑奕和曾子盈这才像是被解了穴，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哈哈哈！邓妹妹！你这准头可以啊！直接给锅加料了！”

“黎警官这定力！佩服佩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啊！”

邓语婷听着那难得的笑声，刚才的羞恼和炸毛，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嗤一下泄了气，只剩下一种奇异的、让她心跳微微加速的暖流。她撇撇嘴，嘟囔道：

“切…笑什么笑，浪费一颗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