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依存 第24章 大学·暗恋

黎清欢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个扰乱心神的念头彻底驱逐出去。指尖抵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她心里一片混乱。

——动心？对一个女孩子？同性恋？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陌生甚至有些荒谬。她向来将自己包裹在冷清疏离的壳里，对感情之事近乎本能地排斥，觉得那是麻烦的、不可控的、会让人软弱的东西。

“才多久…我怎么会这么快就…”

她仔细回想与邓语婷相处的点滴，那个女孩的温暖、倔强、偶尔的炸毛和那些无声的眼泪…似乎确实一点点渗透了她自以为坚固的心防。

“啧，糊涂！真是脑子不清醒了！”黎清欢在心里严厉地斥责自己，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清醒点吧，黎清欢。回到你该有的状态。专注目标，远离这些无谓的牵绊。不能再陷下去。”

于是，黎清欢开启了近乎自虐式的备战模式。

接下来的一个月，她成了图书馆和训练场的幽灵。清晨最早到，深夜最晚归。宿舍的床铺更像是个短暂的驿站，一盏孤零零的台灯常常亮到凌晨，映照着书页和她专注冷清的侧脸。她屏蔽了外界所有的干扰，包括…手机里那个置顶的对话框。邓语婷发来的关心问候、分享的日常琐碎、甚至小心翼翼的试探…消息一条条累积在通知栏里，如同石沉大海，再未得到过回应。她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即将到来的大考上。

﹉

医学院宿舍里，邓语婷第无数次点开那个沉寂的聊天框。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一周前她告诉黎清欢奶茶送到了那里。她看着屏幕上自己发出去却再无回音的一连串消息，指尖轻轻划过黎清欢的头像，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她叹了口气，正要放下手机——

“砰！”

宿舍门被猛地推开，曾子盈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把邓语婷吓得一激灵。

“婷婷！老邓！” 曾子盈一脸八卦加兴奋，“重磅消息！听说警校大四那边一个月后就要终极‘大考’了！你听说了没？”

“嗯，早知道了。”邓语婷语气淡淡的

“怪不得！我说最近怎么连我们家郑奕都跟人间蒸发似的，消息都回得慢吞吞的，原来是被这大考榨干了！”

听到郑奕也没空理曾子盈，邓语婷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仿佛找到了某种“同病相怜”的慰藉，虽然这感觉有点奇怪，但确实让她紧绷的心弦稍微松弛了一点。她低声嘟囔了一句：

“黎清欢也是…好大一段时间没联系了。”

“哦？黎警花？！”曾子盈的眼睛瞬间亮了，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她猛地凑近邓语婷，“哎！说到这个！我可是听说了哦！最近好多人看到你跟咱们黎警官走得特别近啊！是不是真的？”

“啊？？”邓语婷整个人都懵了，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曾子盈，“你…你听谁说的？胡说八道什么呢！”

“切，别装了！消息来源绝对可靠！黎清欢的室友！不知道叫啥？昨天联谊碰巧遇到的，她们闲聊时提了一嘴呢！”

邓语婷无语“…你怎么会认识她室友？”

“哎呀，这不重要！快说！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对咱们黎警官，有那么点…‘特别’的好感了？嘿嘿！”

下一秒，邓语婷的脸“唰”地红了半边，她羞恼地瞪了曾子盈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得了吧！你这点小心思还能瞒得过我？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说！是不是暗恋人家？”

“？？？”

曾子盈看着她这反应，忍不住“噗嗤”一声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瞧你这反应！跟见了鬼似的！至于吗？暗恋又不犯法！同性恋也没什么呀，爱情不分男女，别怕！”

她笑够了，擦擦眼角，语气稍微正经了点，“不过老邓啊，我得提醒你，这瓜虽然大，但难度系数也不小。黎清欢那种冰山美人，心思难猜得很，你可别抱太大希望，人家不一定看得上……”

“我知道。” 邓语婷打断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失落，“她…她那么执着专注的人，认准的路就不会回头…怎么可能轻易接受…说不定，她心里早就有了别的想法，或者…根本就没想过这些事。”

“哎呀！别这么悲观嘛，爱情哪有那么多‘一定’？你看我和郑奕，当初要不是他那个闷葫芦鼓起勇气主动跟我告白，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互相猜心思呢！所以啊姐妹！”

“爱就是要大胆说出来！管它结果怎么样呢！说了，至少心里这块石头就落地了，总比憋着胡思乱想要强，对吧？”

邓语婷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曾子盈观察着她的神色，知道她心动了，神秘兮兮地又凑得更近，几乎贴着邓语婷的耳朵，用气声飞快地嘀咕了几句什么，说完还狡黠地眨了眨眼。

邓语婷听完，脸颊更红了，眼神却闪烁着一丝下定决心的微光。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点颤音，却又异常清晰：

“好…那我…到时候试一下。”

﹉

一个月后，上海公安大学。

庄严的校门前，气氛肃穆中又透着一丝紧绷的期待。一条鲜红的巨大横幅横跨校门上方，上面印着醒目的白色大字：

“沉着冷静 严谨细致全力以赴决胜大考”

与横幅的激励色彩形成对比的，是校门口聚集的人群并不算特别拥挤喧闹。大多是考生的家人或亲密好友，他们安静地等待着，脸上带着鼓励和期盼。不少家长手中捧着精心包扎的鲜花，或是一束象征胜利的向日葵，或是一捧清新的百合，准备在孩子走出考场时送上祝福。也有三五好友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目光不时投向校门内。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加油和淡淡的离愁别绪。

邓语婷和曾子盈也站在人群中。邓语婷怀里紧紧抱着一束淡雅清新的香槟色玫瑰搭配着翠绿的尤加利叶，包装得简洁而用心。她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校门内，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曾子盈在旁边小声给她打气：

“别紧张！看准了冲上去！”

终于，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黎清欢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校常服，短发利落，神情是一贯的冷静沉着，正随着人流向外走。虽然努力维持着平日的冷清，但眉宇间仍能看出一丝长期备战的疲惫。

邓语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再犹豫，抱着花束，像一尾灵活的小鱼，快速而坚定地穿过人群的缝隙，径直冲到了黎清欢面前。

“阿黎！”

黎清欢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她，脚步猛地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错愕。当她的目光落在邓语婷递到面前的那束散发着淡雅香气的鲜花时，那份错愕变成了更深层次的震动。她看着花，又看看眼前这个跑得小脸通红、眼神亮得惊人的女孩，一时间竟忘了动作。

“给…给你的！” 邓语婷踮起脚尖，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与黎清欢平视，将花束又往前递了递

“考试加油！什么都别想，尽力就好！我相信你一定能行！”

黎清欢看着眼前这张写满纯粹祝福和信任的笑脸，听着那句“我相信你一定能行”，心底那层刻意冰封了一个月的坚硬外壳，似乎被什么东西悄然撞开了一道缝隙。一丝久违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和释然，缓缓浮上心头。那总是显得有些冷硬的唇角，终于不受控制地、微微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清晰而真实的、带着温度的微笑。

她没有立刻去接花，目光深深地看着邓语婷。就在邓语婷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沉默或只是简单道谢时，黎清欢却主动伸出了手。

掌心传来的温热和坚定力道让邓语婷浑身一颤，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她。

黎清欢握紧了那只柔软微凉的手，力度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承诺和力量。她凝视着邓语婷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自信感：

“嗯。等我。”

说完，她才松开手，接过了那束承载着心意的鲜花，然后转身，步伐比来时更加沉稳有力，带着一种被注入新力量般的信心，大步流星地重新走向考场入口，消失在人群之中。

邓语婷站在原地，手心里似乎还残留着黎清欢掌心的温度和那份不容置疑的力道。她看着那个消失在门后的挺拔背影，心脏在肋骨下剧烈地跳动着，像揣了一群振翅欲飞的蝴蝶。

——她决定，她要勇敢一次，就在考试结束之后。

——把那些藏在心底、翻涌了无数个日夜的心事，那些小心翼翼的靠近、患得患失的期待、以及此刻因那个微笑和紧握而点燃的炽热勇气……统统都说出来。

——就这么一次，说出口就好，无论答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