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条被甩到砧板上的鱼,牧芮的五脏六腑都快被震碎了,那一瞬整个脑子都是空白的。
卷缩身体缓解疼痛,大脑渐渐恢复思考的能力,牧芮恐惧守在森林入口的巨大生物会追上来,强撑着坐起来。
天空暗淡,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眼前的这一幕让牧芮的心脏骤紧,呼吸也凝滞了,不是天空变暗淡了,而是那只巨大的生物此刻正悬浮在离她不足一米的位置,它的身体遮挡住了阳光。
有的时候,人在极度惊恐的状态下会失去所有反抗的能力,牧芮半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巨大生物光滑的皮肤表面裂开一条缝隙,这条缝隙不断扩张,直到拉开到她看不到的角度。
缝隙被猛地撕开,暴露出里面的凶器,上下两排三层的锐利锯齿密布在那条缝隙的边缘,朝着她闪着寒光,以及裂开得越来越大、逐渐显露的虚无深渊。
心跳、呼吸渐渐恢复,牧芮却仍只是手撑地面,半坐着仰头看向那即将终结她生命的最原始的凶器。
结束了吧,结束了。最后一刻牧芮释然了,她忽然想起了这只巨大生物的名字,也猜到了她现在所在之处是哪里,所以早点结束这一切对她而言未必是一件坏事。
最少的最少,她不必再为生存而拼尽全力了,也无需再面对数不尽的神秘、怪诞生物。
闭上眼等待着堕入黑暗的深渊,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未到来,牧芮不由得睁开一只眼,咦,那张似能吞噬一切的裂缝以及那上下两排三层的利齿都消失不见了,它的表面再次变得平滑光整。
不对,牧芮瞪大了眼,那赤红胖壮的身躯朝着另一个方向飞离,目光所及,那巨大赤红身躯正朝着不远处出现的另一只生物而去,那只生物长着羊身人面,她亲眼见着后者将前者带走。
体内最后一丝力气随着那两只生物的离开而流失,双臂绵软到再也无法支撑住身体,牧芮身体瘫软地半躺在地面,几近虚脱,目光呆滞地落在从繁茂树荫缝隙间闪烁的光芒里。
脚下的大地根本不是正常世界,牧芮在不断见到超出认知的生物后心中其实渐渐有了某种想法,不过是一直为了生存而竭尽全力,没能将两者联系到一起,当然,这其中或许还有逃避的想法。
这里和牧芮先前所读的上古奇书《山海经》里描述的生物如出一辙,她虽叫不出那些先前所遭遇过的生物的名字,但刚刚向她发起攻击,一度差点将她吞噬的赤红巨物她是知道的。
它名叫帝江,脑袋部分混沌不清,不见面貌。传说帝江身体没有孔窍,从牧芮这次的亲身经历来看也不尽然。
牧芮庆幸逃过一劫,帝江是会吃人的,它无需用双眼看鼻子闻耳朵听,便能判断猎物的踪迹,哪怕是轻微到几近无声的呼吸也无法逃脱它的感知。
若非之后出现的羊身人面的神灵,恐怕牧芮的生命已然到了尽头。
没错,牧芮记得在山海经中许多山神都是人与动物的结合体,虽不知为何这位山神会招走帝江,牧芮没有一丝上前求救的想法,哪怕是救了她一命的神明,于她来说都未必是良善的,这可是蛮荒时代。
“怎么就来到这里呢?”牧芮喃喃,不肯相信地掐了左手臂。
痛到抽气,牧芮这下是下了狠手的,哪怕意识到所在的地方是哪里,她潜意识里还是想要否定,意图用这样的方法证明这不过是一场梦。
盯着手臂上红肿的那处,任由疼痛不断刺激大脑皮层,身体僵硬了许久,牧芮才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追究是怎么来到这蛮荒世界的已没有意义,更何况以牧芮现有的信息也不可能找出这个原因,她未能能做的只有绞尽脑汁的回忆山海经中的内容,以求多一些保命的手段。
最终能不能回到现世界不提,牧芮并不想放弃生命,同样她也希望不要活得怎么辛苦艰难。
可惜知道这里是山海经中所描述的地方除了带给牧芮更多的迷茫与恐慌外,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她无力地发现,自己是在来之前刚读过山海经全本没错,但里面的内容她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只有个大概的印象。
在这个神农尝百草的时代,牧芮记得许多植物有毒或是有特殊的功效,像是某种草吃了可以使人忘忧这个就很神奇,也记得很多生物都凶猛,是能吃人的。
但也就记得这么多,也是帝江比较特别,牧芮当时多留心了几眼这才有些印象,连相处许多时日的四耳是什么生物她都忘得一干二净,其他书中出现的植物与动物叫什么、有什么功效或习性,则随着书本的放下更是半点想不起来。
不能再往下想了。牧芮阻止自己再继续深入思考,她发现认清现实除了更让她颓丧外没有过多的益处。
牧芮并没有处理这一切的能力,只能自我说服走一步看一步。
缓过劲,牧芮爬起来,拍了拍沾染到身上的草屑尘土,小心地朝着森林外走去。
森林是动物们的天堂,于牧芮来说却未必,眼下帝江被羊身人面山神带走了,森林外就是水源,她决定沿着水源与森林的边缘向前,至于会到哪里,听天由命吧。
拖着饥饿疲惫的身体,没走多远日轮西斜,牧芮知道自己必须在天黑前找个安全的地方栖身,暴露在野外可不是明智之举。
走进森林,爬上一根离地三到四米高的粗树干,用寻来的小拇指粗细的青灰色藤蔓将身体与树枝捆在一起,牧芮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河面上。
月辉如银色的绸缎铺在水面,掀起的涟漪宛若女仙舞动的裙摆是那样的灵动柔美,月色都因此也增色不少。
而河流的另一侧则是无尽黑暗的森林深处,自天幕下降,牧芮没少听到从森林里传来的各种动物的叫声,在这本该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恐怖与不祥。
左右摆动着头部仿若要将脑中升起的杂念排除,牧芮收回目光,长叹一口气后缓缓闭上的眼睛,她的身体很快与周围融为一体。
清亮的日辉透过稀薄的雾气温柔地洒在大地上,墨黑的天空被自然的画笔从新涂抹成浅橘色,新的一日在晨曦的照耀下开启。
温和的阳光落在身上,照在脸上,牧芮缓缓睁开双眼,浅橘的光芒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双眸。光线的亮度让她立即又将双眼合上,任由身体再次沉浸在慵懒与浅眠中。
稍稍转动身体,重心猛地向下偏移,身体条件反射地抓住树干,牧芮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困意彻底消失了。解开捆缚在树干与身体的藤蔓,牧芮抻了抻手脚,俐落地往下爬,在距离地面一米多的位置直接跳下,完美落地。
“要找个合适的地方暂时安定下来。”朝河边走,牧芮这么对自己说。
经过一夜的休整,已清楚目前处境的牧芮已恢复元气,她决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回去的方法可以慢慢找,她不想再活的这么艰难。
水源已经有了,从今日起,牧芮的任务就是找一个安全的,离食物与水源距离适中的地方落脚。
至于寻找这个世界的同类,这个念头在牧芮的脑子里滚过一圈后就消散了。不提那个豹尾女人,她可还记得山海经中描述的人类中,有许多都与她所认知的人类不完全相同。老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她不敢做过多的妄想。
来到河边,牧芮掬了一捧水,第一口在双颊鼓动数下后吐出,随即才将手中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没有马上起身,牧芮抬眼看向对岸,那侧同样是一小段平原及森林,更远处又是连绵起伏的山群。
牧芮的右侧,沿着河流向前,远远看着尽头似也被群山阻隔。重重叹口气,也不知要走多远才能出去,又或者无论朝那个方向都是相同的环境。
水中倒映出一副狰狞可怖的面容,牧芮垂头丧气地瞟向水面,她右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看起来像一条蜈蚣盘踞在脸上。
快速将眼珠移开又转了回去,来回几次后牧芮终于放弃最后的念想,丑就丑吧,至少它在痊愈。
蹲太久了,牧芮撑着膝盖缓了缓才起身,她打算先沿着河边前行观察情况,若是未寻到适合的落脚处,再到河对岸碰碰运气。
往前走上一段路,牧芮小心地停了下来,她发现右前方百来米的草地上几只野雉正低头啄食草籽。
这些野雉羽色以灰为主,两侧翅膀却是浅棕色,尾巴尤其艳丽,青色而垂长。最特别的是它的头,头顶立有一丛由数根羽毛组合成像是鸡冠的头饰,喙下端是一段垂到腿根处的纯白细绒,像极了胡须。
它们能吃。这是牧芮对这几只野雉的第一印象。至于它们的名称,以及习性,不过匆匆扫过一遍的书,像这种普通的没有任何特色的生物是很难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不过应该没有毒就是了。
擦了擦嘴角的水渍,牧芮在心中已走过一轮煎炸烤蒸煮,来到这个地方她一口肉都没再吃过,眼前的这群野雉在她眼中都是一盘盘等待下锅的美味,当然,一切都要等抓到它才能实现。
牧芮伏低身子一步步靠近,等来到这几只野雉附近,她惊喜地发现散落在好几处草丛里三两颗挤挨在一处的蛋。
此刻哪怕是有同等大小的钻石摆在牧芮面前也无妨让她分出一分精神看上半眼,手悄悄向前伸,比起那些会飞会跑的野雉,这些蛋简直唾手可得。
其神状皆羊身人面。
其鸟多当扈,其状如雉,以其髯飞,食之不眴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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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01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