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客栈：镜生梦泽 第28章 今月古月

苓受不了客栈里来自四面八方的好奇观察她和巫马奕的眼神，一个个地假装坐着自己的事情，眼睛却时不时扫一眼这边。

苓手中的扇子煽动愈来愈快，心烦得很，，有心带巫马奕回卧房里却担心被精怪们议论。

“下着雨天气阴沉，又没有风，如此燥热是让人觉得烦闷。不如我们出去散散心。”巫马奕提议道。

山海内的客栈与人世间不同，除了二层的客栈主体外，后院另有一栋小楼，假山危石嶙峋，池塘中饲养着南山特有的鱼类，还有几只玄龟趴在石头上晒太阳，小的趴在大的背上如同叠罗汉一般。玄龟生着鸟头蛇尾，墨玉似的乌龟壳倒是与草龟无异，张着嘴鸣叫声如同敲木头，在沙沙雨声中诡异得和谐。

生着苔藓的木桥横在池塘上，两端是青石板路，一路通向小楼。更有巨石垫起通往湖心亭的路，池塘两侧栽种迷谷树，雨水顺着闭合的花苞滴落在地。若是夜里必定是另一番绚烂景色。

站在外面，苓顿感舒畅，连空气都觉得清新许多，心情大好。“我们去那个凉亭好了！”苓一指凉亭，因着小楼里没有卧具，只有一排排摆着书籍古玩的架子，她很少回。

“好！”巫马奕赶在苓冲进雨里之前解开自己的外杉,双手各执一角，将苓罩住。“快跑！”

苓来不及思考，下意识跟着巫马奕跑进雨中，雨滴未能像预期中那样淋在身上。巫马奕将她牢牢护在外衫中，确保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雨淋在她身上。

踩过石子路，积水的木桥随着他们的脚步振动，水滴进池塘中渐起一朵朵水花。

雨中，两人四目相对，爱意的种子在此萌生。

——

两人快速冲进凉亭中，巫马奕将外杉抖了抖水。

“将它放在桌子上吧。”

凉亭内摆着一张八角石桌，几个石凳下，雨水倾斜的打湿凉亭外围，苓只好再往中间退去。

“我们在这里等着药兽回来吧。你似乎不喜欢那些精怪看我们的眼神。”方才巫马奕同样察觉到精怪们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会自还有精怪不死心。自窗缝生长出一株含苞欲放的杏花来，未等开放，就被巫马奕彻底打落。

客栈里，墙角再次多了一个秃头的小妖怪。木木瞧着她两狼狈的模样，居然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天中大块大块的云朵如同沾染墨汁一般，雨水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玄龟时不时发出舒服的叫声，迷谷花苞渐渐发出幽光，整个迷谷树被映衬着枝叶分明，即使凉亭内都被照亮。

“你曾经来过山海内？”苓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绕是巫马奕能够知道鲽纹镜可以进入通过青铜门，也知道他不是第一次进山海内。

“千年前我曾经住在这里，或者可以说那时候山海内与如今的人间还没有分开，精怪与人类生活在一起。”巫马奕向苓解释道。

“好吧，我相信你真的活了上千年可以吗？不过，那你是什么。不死不灭的精怪还是说很长寿的人类。”苓嘴上说着相信，句句都是怀疑。

“传说中如果一个人的人中越长，寿命就越长。据说彭祖活了八百岁，你比彭祖活得都要久。你的人中……怎么不长。”苓歪着脑袋，故意装出好奇的样子，伸手比量一下巫马奕的人中。随即苓恍然大悟般，“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用了什么法术改变了容貌。快告诉我，你用了什么法术，能变出这么一副好皮囊。”

“我没有。”巫马奕脸色变得阴郁，眸中的难过像浓厚难以稀释的墨汁。他思索许久不知道该不该将事情的真相告诉苓，毕竟苓说她不愿想起曾经的事情。

苓察觉到气氛变得异常，既然巫马奕能够理解她不愿意被人打量，那她也愿意听一听巫马奕的心事。“那是怎么回事，我愿意听你说。”

巫马奕沉思许久，神情黯然，萦绕在心头的愁苦，憋闷千年，最终还是在这一刻吐露：“那是因为你我的誓言，关于你……前世的事情，你愿意听吗？”

“我愿意！”

在得到苓的同意后，巫马奕继续说道：“曾经我们是一对情侣，我们用鲽纹镜起誓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哪怕灵魂进入轮回，再次重生我们还会找到对方，加之巫师的祝福，我们的誓言永远作数，不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失去效力。”

巫马奕观察苓神色如常，仿佛在听一则不关她事的故事，于是他继续说道：

“后来，因为一场战争，你我走散，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我活了很久很久，直到我反应过来，我们的部落再也不存在，人类文明有了国家的出现，我才明白我已经活到人类不该有的寿命。我明白这其中的问题在于你，你的灵魂一定没有进入轮回，我才知道其实你一直没有离开部落，于是我回去找你，终于在沼泽中找到你。”

苓询问道：“所以鲽纹镜在，誓言就在，你和我还是连接在一起，对吧！”

巫马奕点点头，他不知道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想在和自己生生世世在一起吗？誓言犹在，她却不是她，那继续执着于曾经还有什么意义。

两个人都没有再言语，寂静中只有沙沙作响的雨声。

“哞——”药兽的叫声似乎在宣告它回来了。

“我们走吧！”巫马奕将外杉抖了抖，想要再次披到苓身上，却被苓躲过。

“衣服已经湿透了，还是快点跑过去吧。”不等他回答，苓已经提着裙子快步跑了出去。

望着她快速湿透的衣衫紧贴在背上，巫马奕攥紧冰冷的鲽纹镜，他似乎明白这对于现在的苓是无形的枷锁。

苓快步跑进客栈，用丝帕轻轻拭去脸上的雨珠，走到药兽身边。“药可采到了？”

药兽点点头，将一株嫩绿的草药交到苓的手中，“用水煎服即可。”

“你要换什么，尽管开口就好，若是店里没有，还请稍微等几日，等我去人间购买。”

“不必！我没有什么想要的。”药兽摇摇头，自神农离去之后，它就没有对这个世界的需求，他最想要的再也得不到了。

“那可不行！”苓作为一个合格的老板娘，明白人无礼而不忘之的道理，何况她还想要和药兽建立长期的买卖。有药兽在，加之山海内珍贵草药，人世间再也没有她医不好的病人，到时候山海客栈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

见药兽说不出想要的东西，苓略微思索，心中想到人间的针灸：“人间医术发展迅速，除了草药煎服以外，还有针灸之术可以治疗患者疾病，不如我就送你一本施针的医术书好了。”

如此诱惑，药兽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也想见识一下人类的医术发展到什么地步。“好！能在客栈给我找个房间吗？等拿到医书后，我想研究一下，我就住在这里有什么不懂的，方便托你去向人间的郎中问清楚。”

“当然可以。”苓从柜台里取出一串钥匙，摘下一把交给药兽。

“楼上第三个房间就是。”苓想了想药兽毕竟是牛形，虽然不让人家住牛棚，但是他应该对床铺用品要求不高，可是秉持着服务顾客的理念，苓还是礼貌地询问药兽需不需要更换床铺。药兽摇摇头，他不在乎这些。

苓拿着草药，跃上二楼，白光乍现之时，她想起巫马奕还没跟上，转头发现他正幽怨地望着她，这眼神仿佛是个被抛弃的怨妇一样。

“走吧！”巫马奕在听到这句话时，脸由阴转晴，高高兴兴迈着大踏步走过来，苓瞧着他这幅样子，无奈地笑笑。

————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初夏,心中又是焦急又是对山海客栈的好奇，这里真的有妖怪吗？为什么夜晚如此安静，门外的走廊根本察觉不到像是有什么会吃人的妖怪走动的声音，或许妖怪不是用双脚走路，万一是用飘的呢？

初夏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奕哥哥可是和她说这间屋子是绝对安全的，那她只是从门缝瞧瞧是不会有危险的吧。

初夏瞧见走廊尽头，那块人世间的牌匾下骤然闪耀起耀眼的光芒，晃得她睁不开眼。等到光芒散去，初夏瞧见苓与巫马奕突然现身，瞳孔骤然一缩，难不成传言都是真的，可她不觉得苓是可怕的怪物，反而像是可以满足愿望的仙女。为了表现自己的听话，初夏蹑手蹑脚地回到床上，装作睡着的样子。

苓轻轻推开门，瞧着初夏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还以为她睡着了，反正今晚她是回不去，明天再给她草药就是了。

苓又轻轻合上门。

床上的初夏还等着苓叫她的时候，她再装出一副被叫醒的样子，却听见苓轻轻关门的声音，利索的爬了起来。“苓姐姐你回来！我的药可找到了？”

苓被她吓了一跳，怎么就突然爬起来了。“找到了。你今晚就睡在这里吧，明日一早就送你回去。”

“不，我今晚就要回去。”初夏想着临走前董夫人的嘱托，越早送到越早安心。

“宵禁，你怎么走，会被巡逻的士兵抓住的。安心睡吧。”初夏还想要说什么，苓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关上门，她也要去换衣服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