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贾府,月白悄悄安排燕青换上家丁的衣服。
“这是什么破烂,我才不要穿这种衣服。”燕青厌恶地将月白拿来的衣服扔到地上。
贾府家大业大定然不会亏待下人,衣服料子虽然比不上主子穿的丝绸,也是柔软舒适的,且都是干干净净的新衣服。
只是南风馆为了招揽客人,男伶打扮都是花枝招展,衣服的颜色要多鲜艳就有多鲜艳,颜色朴素的家丁服,燕青是不屑穿的,颜色暗沉就算是给他做抹布都不配。
“除了这件没有旁的。”月白冷着脸,语气不悦。
“没有我家就不穿,大不了我就穿着这件薄纱在府里招摇!”燕青甩着宽大的袖口,随着他抬手的动作,浓重的胭脂水粉味扑鼻而来。
月白的眉毛拧在一起,极力压制住自己的厌恶。若是燕青真的穿着这件几乎透明的衣服在府里招摇,怕是贾平维好男风的事情片刻间就会传遍全京城。
“你给我好生待在这里,要是敢乱跑我定饶不了你。”月白撂下一句毫无威慑力的狠话,匆匆去寻昭云的旧衣服来。
月白怒火中烧却无处发泄,只能将所有的气憋在心里,脚步越来越快恨不得生出翅膀来。好离开这污秽之地,贾府表面光鲜,实则内里与花月楼一样都是腌臜之地。
月白气愤地推开书房的门,从书架的抽屉里拿出件干净的衣服。昭云死后,贾平维念念不忘,连他的旧衣物都舍不得扔,藏在书房里。
这还是月白收拾先前自己与贾平维一起做的画,想要拿去装裱,好怀念曾经相敬如宾的日子。等她看到这些旧衣服的时候,愤愤将字画撕成碎片,竭力斯底的发泄着她的委屈,一声声哭泣还要刻意压制,她不能让旁人知晓原因。
再次拿出昭云的衣服,月白心中的委屈情绪再次翻涌,如同死寂的湖水被人接二连三地扔进石子,惊扰湖底沉睡的怪物。
昭云的衣服要比寻常家丁的颜色亮一些,依旧难入燕青的眼。
只见燕青撇撇嘴,声音像是从鼻子里使劲哼出来一样,“也就勉强吧!”用手指指尖捏起衣服领子,上下打量一眼。
燕青将衣服丢在桌子上,当着月白的面,毫不避讳地脱去外衫。
男人白皙的胸膛映入眼帘,月白呼吸一窒,男人赤条条的身子像是案板上的生肉。生理性的厌恶让她快速转过身去,丢下一句:“不知廉耻。”
她的卧房回不去,只好在院子里打转。天上繁星众多,月亮只有一个,孤零零地悬挂在碧蓝苍穹。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1】
“喵呜!”雷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脚边,轻轻蹭着她。
还好她不是天上孤月,她还有小蝶的陪伴,不论她在哪里都有小蝶陪在身边,不论她做了什么小蝶都向着她,
“小蝶,你怨我吗?”月白将类抱在怀里,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它毛绒绒的额头,玩弄着它肉乎乎的肉垫。
类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舒服地从嗓子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伸展爪子开出一朵粉嫩的小花。
月白抱着类走到园中凉亭,寻了干净的石凳坐下,专心逗弄类,再也不管卧房内的荒唐事。
分挑断袖绝嫌猜,翠被红裤兴不乖。
洛浦乍阳新燕尔,巫山行雨左风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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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为什么月白这么窝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桃花妖气愤地捶打着膝盖,鲽纹镜里月白窝囊的行事作风快要把她气死了。
哪怕是面对燕青的无理挑衅只会逃跑,拜托她好歹是贾府面上的少夫人,将燕青秘密处置也不是什么难事。哪怕是时候被人发现,贾夫人也会念及她是为了贾平维的名声。
当然桃花妖生在无拘无束的山海内,没有人类世界的世俗束缚,她是想不到这一层,只是想着有人这般挑衅她,她一定会用桃枝重重地抽打那人,让他明白为什么花儿那样红。
桃花妖的话说到在座的每个精怪心坎里,一石惊起千层浪,一时间山海内吵吵嚷嚷。
有人说月白深情错付却不肯离开是个傻子,有人说贾平维心机深,辜负了三个人。也有人说贾平维对待每个人都付出过真情,也不算是欺骗,只不过后来不爱罢了。
躺椅上因着太无聊已经睡着的苓被吵醒,虽然不明白他们到底是看到了什么,只觉得烦躁,抬手挥出灵力将鲽纹镜中的画面打散。
镜面如湖水般泛起涟漪,待到平复又恢复成普通的镜子模样。
“哎呀,怎么没有了!”桃花妖最先发现异常,鲽纹镜里映着她撅嘴皱眉的憨态。她知道一定是苓做的,随即委屈巴巴地望向苓。
“乖乖看着,不许吵!”苓慵懒地回应她,一挥手,鲽纹镜重新有了画面。
书房里,月白没有用晚饭,拿了一个梨子回房,用小刀削去外皮,内里雪白如玉。月白咬了一口没滋没味的也就没了胃口。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想到新婚燕尔时,贾平维借口来书房过夜,其实都是和昭云在这里温存吧!
月白心里无尽悲痛,感叹她这一生的波折。贾平维在众人面前发誓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一双人到底说的是谁,他在发誓的时候究竟想的是谁。当日闹的那么大阵仗,其实是为了给昭云打掩护吧!
又想起今日在花月楼遭受到的讥讽。
伶人阴阳怪气:“月白姐姐真是好福气,贾公子不仅为你赎身,还真真是做到了此生只有姐姐一个妻子,就算日日流连青楼也没有再纳妾。”
燕青挑衅:“我也不想在这,只是平维他不舍得我走!”
一字一句如黑夜里挥之不去的蚊虫,萦绕在她的耳畔,月白眼中布满血丝,越想越气,面目狰狞,她胸中一直压抑的猛兽这时躁动不安,快要冲破束缚。
“喵呜!”
类不合时宜地叫着,这次它没能得到月白的安抚,反而激起她心中的**。
“类,食者不妒。”
月白麻利爬起来,直勾勾盯着雷,目光中满是仇恨与凶狠。
是不是只要她吃了类的肉,就不会再想这些,她不会再嫉妒贾平维和其他男人在一起,那样子他们有能回到最初相敬如宾的日子。
“小蝶!”月白阴恻恻地声音像是一条水蛇从湖底钻出,吐着信子,湿滑阴冷。
“待在那别动。”
月白安抚着类,慢慢地从床上爬起,赤足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快速跑到桌前,抄起桌上的刀高高举起。寒光凌厉,此刻月白披散着头发,眼球布满血丝恶狠狠地瞪着,状如疯魔。
——
“啊——”
见月白手中刀落下,山海内,声声尖利的尖叫声,一声更比一声高。苓赶紧挥手将鲽纹镜的画面打散,山海内的精怪野性未退,生怕刺激到他们嗜血的天性。不是苓打不过,而是收拾起来麻烦。
“你看到了吗?她要杀类!”杏花妖捂着胸口感受着砰砰直跳的心脏,心有余悸地对身边的桃花妖说。
“我不该说她是个窝囊的蠢女人,她下手这么狠!要是我说的话被她听到,会不会一桶开水浇死我。”桃花妖握住她的手,同样担忧道。
藤椅缓缓下降,苓听到桃花妖的话,温柔地说:“你说的话她是听不到的。”
众人望向苓,见她下了藤椅,缓缓向这边走来。
“有我在呢,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苓摸了摸桃花妖头上的藤蔓,摘下一朵桃花别在耳朵上。她说的可是人,山海内凡人又进不来。
桃花妖崇拜的看着她,将藤蔓缠绕在她的头顶,为她下了一场花瓣雨。
“今日就看到这吧。我拿到人世间晒晒月亮,为鲽纹镜补充能量。”
“别啊,我还没看够呢!”
“是呀,后面到底怎么样了,我还不知道呢!”
苓接过木木递上来的鲽纹镜,听到众人意犹未尽的挽留,心中觉得她可以开始收费,以后鲽纹镜的故事可不能白看。
有了木木的秋千,苓都不想走楼梯,一个眼神递过去,木木自觉在她面前搭好秋千。苓踩在秋千上,升到二楼青铜门前,随着光芒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人世间
苓敲了敲巫马奕的房门,昨日的安眠香好用她打算再要一些,今晚还能睡个好觉。
“你来了,进来吧,我为你做香料如何?”巫马奕热情地迎着苓进屋。
巫马奕的房间布置杂乱,青铜编钟,各种古朴的陶器,古籍古玩堆在一起,杂物中腾出一条可以行走的路,倒也是乱中有序。
巫马奕捣鼓出各种香草,艾草,青蒿,菖蒲这些倒还寻常,还有一些苓不认识的。
“你要烧这些吗?”苓指着晒干的香草询问。。
“不是,那些是我要给你做香囊的,随身佩戴也可以驱邪避瘟。”巫马奕摆出香炉与香片,招呼苓躺下好好享受芳香疗法。
苓扫了一眼他的床榻,摘下别在耳朵上的桃花捻在指尖,注入灵力后,桃花花瓣迅速凋零生出藤蔓,结成一张藤椅。
苓躺在上面,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来吧!”
巫马奕瞧着她这副信任自己的样子,眉眼越发温柔,唇角勾起一丝笑意,看样子她这是接受自己了。
用火折子点燃香片,一缕青烟缓缓从炉中升起,浓郁的草药味与檀香的柔和混合在一起,烟雾没有飘散,反而像是有人引导一般萦绕在苓四周。
苓渐渐放松下来,深深呼吸感受熏香的味道。
突然响起清脆的铃声。
“那是什么?”苓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昏睡过去。她又回到那场梦中。
千山万水总是情,给个评论行不行。
【1】“清夜无尘,月色如银。”出自苏轼的《行香子,述怀》
释义:清朗的夜晚,处处皆无尘埃,月光皎洁如银。
【2】出自滕斌《瑞鹧鸪,赠歌童阿珍》,这里就不多做解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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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燕妒莺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