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不见月 第2章 第 2 章

是夜，仙帐重叠将殿内围绕的昏暗密不透风的，仅一颗鲛人珠悬浮于半空中，此方空间才得了一丝明亮。

九重天上是不分昼夜的，仙人们也自是不需像人族那般需要休息的，但青越却是例外。

接连失去两滴精血，纵使她天凤一族仙魄强盛，但却也经不起这般折腾，更何她本应该位于天凤始地修养效果才更好，但为了原岐才一直在这华云宫，恢复的自然慢了些。

彼时原岐道：“华云宫内我为你准备了各种仙品药材，必能使你恢复如初，师父也希望我能照顾好你。”

所以才有了现在她所住地方的模样和规矩，明明是仙人之躯，却仍要像凡人那般，也是可悲。

青越有些睡不着了，她坐起身，随手披了件衣裳，走到窗边斜斜地依靠在上面，看向不远处的月宫，月宫的周围散落分布的是各个星阁，环绕月宫而存。

她看的分明，月宫内一棵桂树在不断的掉落花瓣，而后再消失不见，如此循环往复，生而不息。

不知看了多久，周身的疲惫又涌了上来，她低头有些无声的苦笑，身为天凤，此刻的她不仅不能化形，且连仙躯最基本的能力都维系不了，但是……

很快她是视线又落在了层层重云之下，那里是人界，也是三界中最脆弱的存在，人总是喜欢向上界的仙人祈福，祈求能保佑他们。

可他们不知道，有时候，仙人也自身难保。

她拖着缓而重的步伐朝着床榻走去，在苍生面前，于她而言，精血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声轻叹响起，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

—

世间万物的哀鸣声不断在她的耳边环绕，族人覆灭的惨状不断浮现……无措、挣扎，青越好像被困在其中，无法脱困，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落了下来，转眼间便浸入玉枕内消失不见。

“你说天道？天道又作何？”

“你别再这般冥顽不灵了。”

“青越仙子，白芙但死无妨，可三界苍生的性命你怎可坐视不管？”

“这是你天凤一族的使命……”

“一人与天下人，你这是在让原岐为难……”

好吵，是谁在她耳边说话，像是有原岐、有宁白芙好像还有旁人，青越知道这应该是她被梦魇困住了，可她无法挣脱。

在这梦境中她受到了九重天上三千仙人的指责，他们说她不顾苍生性命，道她不明大道是非。

她像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面前所发生的一切，身着九彩流仙裙的女子被众仙层层围住，他们最开始在哀求她，再后来言语逐渐犀利的指责她，到最后好像逐渐化身成了张牙舞爪的怪物一般，逐渐向她逼近，迫使她屈服。

真奇怪，他们明明是仙人。

然后她看到了站在最后方的原岐，眼里有她看不懂的复杂，可看的分明的是他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站在了宁白芙的面前。

她看着面前容貌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被逼的只能要紧牙关，身后空无一人，以一己之力与众人转圜，到最后却只能在众仙人狂热的目光中无奈点头。

他们拿苍生道义与天凤一族来压她，她连反抗的能力也没有，她只能自愿，曾经说要护她千万年的原岐，如今也是沉默不语，她知道了他的态度。

一声凤鸣声似要划破这天际，凄惨声中却有透露着决绝，她无处可逃，只能屈服，而后一只巨大的天凤幻影真身出现在她身后，用力煽动着翅膀，像是要将这些委屈与不公全都发泄出来，将这些逼迫她的仙人全都化为齑粉。

天凤真身显形的那一刻，众人皆受震撼，这是三界中唯一一只天凤，如今也被他们见着了，今日之后，也怕是只能留存于他们的记忆中了。

天凤长颈上仰，鸣唱自其口中发出，片刻后其身上尾羽浮光开始变得暗淡，幻影逐渐变淡，最后一声凄鸣响起时，青越及其身后的幻影乍然被一层又一次的暗金色光晕所包裹着，顷刻，光晕炸开，化作点点流光洒落出来，天凤幻影逐渐消失化作一滴被赤金缠绕的殷红血滴浮现与半空中。

那最后的一声哀鸣也消散于天地之间，此后三界将再无天凤精血。

用尽全力后的青越无人搀扶，只能半跪在地上，自己支撑着自己。

挡在她身前的仙人没有一人注意到她此刻的模样，即使那脸色已经惨白的近乎透明，他们都只是眼神狂热的盯着半空中的那一滴精血，蠢蠢欲动。

这乃三界之宝，就算是不能据为己有，哪怕是吸收其一点生息也与他们来说是大补之物。

众仙皆是目光浮动，但却无一人敢真正上前，他们还是在忌惮着原岐，即使现在的原岐已经在护着旁人了。

她意识有些浮沉，也无暇再去看其他，终于她不用在逼迫了，像是终于放下了一般，青越缓缓闭上双眼，放任自己的意识陷入无边的黑暗中，不再过问以后。

青越就这样看着，看着梦境中的她被苍生大道压垮，被天凤一族宿命压垮，她献出了最后一滴精血，为的是三界众生，此后千万年她只能陷入沉睡，连如今的苟延残喘都做不到，醒来都变得奢侈。

画面再次一转，千年后原岐上君与白芙仙子皆为道侣，共享三界尊荣，至于那天地间最后一只天凤，仙人遥称：“沉睡千年不醒，原岐上君已经仁至义尽，将其送往天凤始滴看其造化吧。”

原岐也因用她精血拯救苍生而受到追捧，她陷入沉睡，只有她的未婚夫婿代她接受一切荣耀，被封为上君。

她看着众人言笑晏晏的模样，三界平和，如果真是这般，好像她心中也好受了，可刚才转眼间她分明看到了众仙人身上的生息在流失，缓慢却也绵长，众人却都好像没感觉似的。

蚩仍在。

她脑海中闪过这一个念头。

那她的牺牲又有何意义？

可那分明是天道所算出来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青越还想再看的清楚些，可眼前的画面却如同退潮是的海水一般般不断流失，最后倒退归于海底。

她认得这里，这里是净海，三界中最特殊的存在，不不能说是三界，该是说这净海是位于三界之外的一处地方。

相传净海为神弥所点而成，可洗净世间一切杂尘，但必经历骨血重融、灵魂撕裂重组之痛，而后六欲经除，无心亦无情，也算新生，抗不过则消散于天地间。

这里水面平静，好似无害，但就这样一汪平静的存在确不被任何束缚，独属三界与天道之外。

纵使万年前的大荒战争也未曾让净海受到分毫污染

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她细想，梦境断开，她猛然惊醒。

回头看去殿内依旧，发着微光的鲛人珠依然悬于半空中，仙帐幽深缠绕，一切好像都没有改变，无一不在告诉她说，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魇而已。

她赤脚下了床塌，就这般衣着单薄的看向窗外，看向净海的方向，那里万年不变的银白色光辉似乎永远都不会暗淡。

梦境虚幻又真实。

难道她真的于梦中窥见的一丝天机？

一丝她有可能不必牺牲自己，探查一切真相的机会。

若真如原岐说言，最后一滴天凤精血可以将蚩消灭，且这是天道示意，那她在梦境中所见到的蚩又是从哪里来的？

天道？

像是察觉到了她心中所想一般，这九重天山忽然惊现一道几欲震耳的雷声，青越忽的抬头向上看，雷劈如急朝她奔来，现在的她毫无还手之力，她只能双臂挡在面前，闭上双眼。

但好在这道惊雷也没想过伤害她，更多的应该是震慑而已，她心中刚才升起的一丝关于天道的疑惑在此刻也消散，或者说被深深的压制在了心底，不敢露出分毫。

但也就刚才来看，至少她猜中了一点，天道在警告她，它无处不在，能看透人心，亦能猜中心中所想，他们在天道面前毫无躲藏的能力。

九重天上，已经许久未接收到过天道的这般旨意，霎时间整个仙界都躁动了起来，青越就这样站在华云宫内点窗旁，看着她梦境中一个个显露嘴脸逼迫她的仙人此刻都是焦切的模样，他们惧怕天道，却有渴望得到天道的旨意。

也是矛盾。

青越有些讽刺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从那场梦境开始，她就突然觉得好累，觉得一切都有些不重要了，但一想到自己现在这样的处境，她又多了几分自嘲。

她与原岐相处千百年，为了原岐她一直守在这华云宫，不知岁月流逝，好像只是为了他一句会护着她，也因为原岐，她现在连飞都不可，这和废物又有什么区别。

可现在的她，她抬起手掌，看向其中几乎微弱的纹理线，她什么都做不了，都说她是世间最后一只天凤，可做成她这样，怕天凤一族也会不认她吧。

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

青越不知，也无处可寻，她回头望去，殿内幽深，一如她望不到的未知命运一般。

久等～

晚点九点左右还有一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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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