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 第3章 第三章

“……你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眠云沉默片刻，用力揉了揉花花的脑袋“哪个有缘人留下的小说？”

“没有、没有！”花花假装惨叫了起来“我才没有看重生换嫁文呢，我就是……就是随便看了两眼被风吹开的书页。”

“少看些奇奇怪怪的小说，”眠云替花花顺了顺毛“书里的都是故事，是骗人的。”

“才不是骗人呢！”花花挣扎了起来，它向来乖巧，却唯独在对待小说的时候分外执着“小说里面都说了，像宿泱这种仗着自己受宠，每次都抢走姐姐夫婿的都是恶毒女配，我知道这个套路，妹妹抢来的这个夫婿肯定比自己之前那个更不好，而姐姐则会与上辈子妹妹嫁的人幸福一生。”

“很遗憾，你的套路并不成立。”眠云摇摇头“这里是现实，不是故事。”

“啊？”刚才还在挣扎的花花这下子愣住了，它的四肢垂了下来，任由眠云将它捞进怀里。“你看了她们的未来？”

“嗯，简单看了一下，当然了，算人不算己，我只能看到没有我介入的未来。”眠云安抚的摸了摸花花的后背“平昌候世子的确有问题，他的身体并没有好起来，只是表面痊愈，宿泱嫁过去以后不过两年他就死了，好在他们有了一个孩子，平昌候府由这个孩子继承。”

“这结局也不怎么样啊，”花花嘟囔着“那宿汐呢？宿汐后来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呢？和上一世的宿泱一样啊。”眠云好笑的看了花花一眼“宣威将军在新婚夜上战场为国捐躯了，宿汐成了寡妇，和她的婆母生活在一起。”

“这不公平！”花花在眠云怀里滚来滚去“为什么剧情一点儿都没改？这重生一次不是白重生了吗？”

“唔……还是有一点儿不一样的。”眠云想了一会儿说道“宿汐上一世因不喜平昌候府的冷待，与平昌候世子的关系只能说是面子情，出门在外的时候演一演，两人并未有子嗣，而这一世嫁了平昌候世子的宿泱是有一个孩子的。”

“……”

花花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说好的小说里都是讨人厌的妹妹更倒霉呢？明明都已经重生了，为什么倒霉的还是姐姐？

“宿姑娘？”眠云微微抬眼“姑娘不是说倦了想要去歇息吗？怎么又要出门？”

“睡不着，”宿泱没好气的说道“刚才我大姐过来，我和她吵了一架，气的我清醒了，倒不如去舅舅家看看，也好趁机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宿泱的母亲出身京城名门王氏，因为宿泱向来嘴甜会讨人喜欢，出身寒门的宿父又有意借王家的势，所以宿泱和王氏颇为亲近，时常过去小住。

宿泱让下人告知父母，自己则去了舅舅家，只是她到的时候，整个王家都严阵以待，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她知晓现在不是打扰的时候，就找了个人少的花园自行取乐。

“这猫也是你养的？”宿泱看了一眼花花说道“猫喂的还挺圆，不过我记得你不是不用吃饭吗？”

“花花其实也不用吃东西，不过它比较喜欢人类的食物而已。”眠云拍了两下正冲宿泱呲牙的花花“还有，请不要说花花圆，它会生气的。”

“你这猫……还挺聪明。”宿泱看着花花，惊讶于一只猫竟然能听懂人说话，但转念一想，她连神都见过了，猫能听懂人说话也不奇怪。

“喵∽”

花花从眠云身上跳下来，一双幽绿的猫眼打量着宿泱，看得宿泱后背发凉，她赶紧挪了个地方，远离花花的视线，才觉得好了些。

“我就不爱这些猫啊，狗啊的，”宿泱撇撇嘴说道“这些小东西，你说它不聪明吧，它还能到处动弹，有时候还能听懂些人话，你要说它聪明，它又有几分不通人性不受控制的劲儿，养起来未免太麻烦了些。”

“你才不通人性呢！”花花忽然开口，吓的宿泱差点儿把茶喷出来，她确认了半天，才不得不承认是猫在说话。

“猫竟然会说话？”宿泱凑上来看着花花，似乎想看一看花花是不是真的开口说话了。

“你这是歧视！是歧视！”花花前爪在石山上刨了两下，义愤填膺的说道“猫怎么就不能说话了？”

“一般的猫都不能说话吧……”

宿泱脸上挂不住，很快就找个借口匆匆离开，她离开以后，花花跳到眠云怀里，开始一边撒娇一边告状“云云你看她，猫猫这么可爱，她竟然不喜欢猫猫，她一看就不像好人，云云你不要帮她好不好？”

“哦，宿泱刚刚说了什么来着？”眠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调侃“她不喜欢猫猫狗狗，那为什么花花只说猫可爱，不说狗可爱呀，难道是因为花花也不喜欢狗吗？”

“不听不听，”花花用两只小爪子捂住耳朵“是恶评，小猫咪听不得这个。”

眠云纵容一笑，摸了摸花花的脑袋说道“你听过精卫填海的故事吗？”

“那是什么？”花花才生灵智没多久，心性与孩子差不多，对很多事都很好奇“云云讲给我听嘛。”

“这是一个很古老的神话传说了，”眠云微笑着说说道“从前啊……”

“……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堙于东海。［注1］”

说书人在台上讲述着古老的故事，二楼喝茶的几个公子哥却听的没劲，夏天本就热，再加上这说书人苍老古旧的腔调，更让人觉得昏昏欲睡。

“讲来讲去不过是这几句陈词滥调，”一个年纪尚轻的小公子率先忍不住抱怨“我都说别来这儿了，这里的说书人只会说那几个无聊的神话传说，不如我们一起去东街新开的茶馆，那里的说书先生新编了一出狐妖和书生的故事，可比这个有意思多了。”

“我倒是觉得精卫填海的故事不错，”坐在上首的平昌候世子似乎并未察觉到小公子话里的不耐，轻飘飘的说道“纵是再不可能，只要有不屈的勇气，不可能也没有那么高不可攀了，不是吗？”

“今日是世子做东，你多嘴说这个干什么？”小公子身旁的人曲肘怼了一下小公子，随后又笑呵呵的说道“宿小兄弟就是年纪轻，爱热闹，我倒是觉得这家茶馆比新开那家更强些，茶叶好，环境也清幽。”

之前听说平昌候世子大病了一场，几月不曾出府见人，现在看平昌候世子这一副面白如纸的模样，想来这病并非谣传。

“宿小公子活泼开朗，我看着倒是极好的。”平昌候世子举止文雅，笑着举了举茶杯“还要多谢宿姑娘有心替我求了平安符，安某在此感激不尽。”

“我姐姐……”宿小公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来“小事一桩，世子不必放在心上，咦？”

宿小公子往下一看，看到一华衣绣服的女子正在楼下喝茶，这间茶馆僻静，坐在楼下喝茶的只有零星几人，宿小公子一眼便认出来，那女子正是他的姐姐宿泱。

“这下可巧了，”他们这群人中亦有人见过宿泱，知道宿泱与平昌候世子有婚约在身，揶揄道“有道是千里姻缘一线牵，这宿姑娘和世子，似乎都对这间茶馆情有独钟啊。”

“真是不像话！”宿小公子小声嘟囔着，他看上去有几分下不来台“自己一个人出门，连婢女都不带，还像什么世家贵女的样子。”

“见过世子，见过各位公子。”宿泱只是为了躲眠云随便来了一家茶馆，没想到正遇见平昌候世子和自家弟弟，她想了想走上来，对众人行了一礼。“宿泱偶然来访，没有扫了各位的雅兴吧？”

“不会不会，”众公子连连摆手，有几个胆子大的还说道“不知宿姑娘今日是为何事过来？”

“偶然知晓世子与家弟在此处，”宿泱面不改色的胡编乱造“就想着提醒家弟多习些功课，也好问问世子，那平安符世子可喜欢？”

“宿姑娘有心了，”平昌候世子笑笑说道“如今我身子已经大好，还要多谢宿姑娘的平安符。”

“世子安康我便放心了，”宿泱笑笑道“今日失礼扰了各位公子的清静，改日定让家弟做东，向诸位赔个不是，只是今日家事繁忙，我恐怕要提前告辞了。”

“宿姑娘且慢行，”平昌候世子语气平淡而客气“不如让宿小公子与姑娘同行，路上更安全些。”

平昌候世子是在场人中地位最高的一位，既然他这么说，下面便没什么人会反驳，宿涛也起身和自家姐姐一同离开。

“姐，”等到出了茶楼，宿涛皱着眉头说道“你身为贵女，姿态怎可如此谄媚讨好？平昌候世子虽出身显赫，但你也不能一定下婚约就特地去求平安符……”

“闭嘴！”宿泱呵斥道“宿涛，是谁教你说的这些话？！”

“本来就是！”宿涛听到宿泱的质问，也梗着脖子和她吵“二姐你太没有风骨了，哪有贵女像你这样的？”

［注1］出自《山海经·北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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