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骨长离 第13章 第十三章 夭夭

“婆婆，您看，他是不是？”

只见窗户缝前站着一老一少，鬼鬼祟祟地透过窗缝往里瞧。

“不是，太白净。”一位头发银白的妇人透过窗缝简单瞧了一眼，便摇摇头转身走了。

“又不是……不是说他寻的那个人好看么？今天见到的这个人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见过最好看的了。”老板娘夭夭趴在门框上痴痴道。

老妇走了一段路见孙女没有跟上来，便回头走到夭夭身边，抬手揪起了夭夭的耳朵，一边走一边低声骂道：“一个小姑娘偷看一个男人洗澡，像什么话！”

“轻……轻点，婆婆疼哦。”夭夭捂着耳朵夸张道。

“这男人你喜欢？”

“喜欢！”

“可是他要去雪境。”

“是啊，婆婆我不想让他死。”

“他死不死不是我们说了算。”

夭夭垂着脑袋，有些不开心。

“这些都是债，夭夭不论雪境里的那个人做了什么，我们……”

“我明白，”夭夭神色暗了暗，顿了片刻后开口道，“婆婆，已经过去四十六年了，雪境里的人为什么还放不下？”

“这谁能知道呢？”老妇人叹息似的说了一声。

“那今夜？”

老妇人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

“你也早些休息吧，”老妇人回首深深看了一眼夭夭，最后叮嘱道，“不要调皮。”

夭夭心虚地眨了下眼睛，笑了笑道：“哎呀，婆婆您就放心吧。”

送走婆婆后，夭夭轻手轻脚地来到温泉处，然后换了一身浴服，散下长发像模像样地拢了拢后便踏入了浴房内。

此时此刻，苏长离已经脱下了内衫正坐在温泉内闭目养神，他喝了些酒，正酒意上头，有些倦。

水波动荡，缓慢而又轻柔。

一波一波，富有节奏地敲击人心。

苏长离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景色朦胧。

“公子，我陪你一起啊。”夭夭大大咧咧地撑起胳膊搭在苏长离的肩上，故作娇声道。

“陪我一起做什么？”苏长离竟未推开夭夭，只是疑惑问道。

“一起沐浴啊。”夭夭嘿嘿笑道。

“哦，不过你不是说这里只能一人沐浴么？”

“我骗你的，这里两个人洗刚刚好，你看是不是？”夭夭作势要投进苏长离的怀里去。

苏长离竟伸出了手，一副准备接住的姿势。

也就此时此刻，“砰”的一声，大门被踹开！

杜山骨将夭夭从水中拎起，狠狠掐住了夭夭的脖子，夭夭被吊在半空中，双脚死命挣扎，口中艰难地唤着“婆婆！”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冷风灌入，苏长离被冻得一激灵，思绪稍微有些清明，便看见了眼前一幕。

“杜山骨！”苏长离急声道，“放了她！”

“我早就看她奇怪，定是邪祟，我这就除了她，以免再祸害他人。”

这时老妇人出现，看见眼前一幕，顿时大骇，她使出浑身的力气跑到杜山骨的身前，想要从他手中救下自己的孙女。

杜山骨却将老妇人狠狠一推，妇人便狠狠撞到了墙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杜山骨未料如此，松开了手。

夭夭挣扎脱离，还来不及喘气，便爬到了老妇身边，却见老妇面色死灰，显然无力回天，见状夭夭努力沉下心，迫使自己冷静道：“婆婆，您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夭夭……”老妇费力地喘着气。

“我知道那个人……那个人能救您，您教教我，您教我，怎么做，我要怎么做。”夭夭忍不住哭道。

苏长离上前，看了一眼老妇，却见老妇无半点生气，看上去竟像是早已死了多年一般，她的身上亦有一股沉寂多年的死亡气息。

“以后就由你来寻了，遇到他寻的人便……”老妇紧紧握住夭夭的手，“面朝北边的方向，唤三声他的名字就好。”

“他长什么样子？”夭夭问道，“他要寻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此时，杜山骨脱下了身上的衣服，将之套在了苏长离身上。

浴房内烛火昏暗雾气朦胧，老妇的双眼亦是混浊不堪，只是简短的对视，老妇便匆忙地收回了目光。

她紧了紧握住夭夭的手，神色掩饰不住的又惊又喜，复杂莫名，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婆婆。”夭夭着急道。

老妇深深望了一眼夭夭，嘴角擒起了一丝微笑，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

“婆婆！”

夭夭愤恨地回首望向杜山骨，看清杜山骨后，再望了望婆婆，她眼神里满是伤心与不解。

杜山骨本来是气急，可没想到会失手错杀，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有些不知如何地望向苏长离。

“我……不是故意。”

苏长离却未理他，只是蹲下身，开口道：“对不起。”

见苏长离如此，杜山骨急道：“若不是她刚刚想要用邪术吸你元气，我也不会……”

“我没有！”夭夭反驳道，“我只是以前看到有女客人这样对自己的丈夫表示喜欢，他们也很开心，便这样学着做了，我没用什么邪术！”

“骗子。”杜山骨根本不信。

“的确没有。”

“……”

杜山骨不敢置信地望着苏长离，没用邪术？没用邪术！没用邪术就让别人这么投怀送抱，推都不推一下？还一脸顺从听话的模样！！！

苏长离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的确没有中什么邪术，刚刚泡在温泉里，不知是温泉的缘故，还是喝了酒的缘故，浑身懒懒的，苏长离感觉不到危险，也就没想到要去拒绝。

另外，苏长离相信夭夭的话，她的行为看似开放，但是其实还是生涩，的确像是模仿，而不是出自肺腑的举动。

杜山骨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神情，恍惚地站在原地。

“你们可以离开么？”夭夭低声道。

-------------------------------------

浴房内很快就只剩下了夭夭与老妇，老妇仍然在夭夭的怀里，只是骨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下去，不过多久，怀里的妇人竟成了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

夭夭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强忍住悲伤，她缓缓松开紧握婆婆的那只手，打开后，便看见掌心是一枚晶莹剔透的霜花。

“是这个么？”夭夭看着掌心的霜花，喃喃道。

画面转到另一头……

苏长离回了房后，便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褥，然后铺在床里侧，脱下杜山骨的外衫，钻进被窝，准备入睡，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

杜山骨跟在苏长离身后，肚子里有许多疑问，不快得很，不过在看见苏长离本就打算与自己睡一张床后，嘴角又不自觉微扬了起来，随即乖乖地上了床，睡在了床外侧。

睡不着！

杜山骨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想的都是浴房里老板娘偎在苏长离怀中的场景，越想越郁闷，终于他掀开了被子，坐起了身，转首望着背对着自己的苏长离。

杜山骨死死盯着苏长离背后，若眼睛能射出火，那苏长离此刻后背肯定被射穿了两个洞。

“睡不着？”苏长离先开口问道。

“我不明白。”杜山骨道。

“我也不明白。”苏长离回道。

“你为什么不拒绝？”

“啊？拒绝什么？”苏长离转了身，望向杜山骨，却没有继续接杜山骨的话头，而是道，“你发现没，那个老妇好像已经死了很多年，但她却不是鬼，一个死人却好好‘活着’，是丧尸么，可也不是，丧尸不可能会说话。”

“苏云起。”杜山骨嘴角抽了抽。

“你说的对，是有些不寻常。”

“你不是说没有怨气，就没有危险么。”杜山骨将苏长离的被子压了压，他刚刚看到苏长离好像打了个冷颤。

“是啊，”苏长离回道，“没有怨气，就没有危险，可是没有怨气怎么会有那位老妇呢？杜山骨你知道为什么么？”

“你都不清楚，我哪能知道。”

“啊……你也不知道么？”

“？”杜山骨有一丝异样的感觉，苏长离从来都不会用这样软绵绵的声音和自己说话，而且也不会说这么多的话。

“你怎么了？”杜山骨紧张道，他凑近苏长离的身边，仔细看了看，“该不会那老板娘神通广大，修炼到我们都察觉不到的地步？”

苏长离突然笑了起来，漆黑的眸子在夜里亮晶晶的，“那么厉害啊，那怎么办啊？”

杜山骨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苏长离，一时竟觉得这样的苏长离十分可爱。

“我……我会保护好你。”

什么委屈都不见了，什么愤慨不快也都消散了，杜山骨亦是痴痴地抚慰着苏长离，像是用哄小孩一般的语气柔声道：“哪怕是世界上最厉害的鬼怪，我也会替你除掉，你就安心地站在我身后就好。”

“好啊。”

一切都万分柔软。

杜山骨沉迷了片刻，便立马摇了摇头。

杜山骨紧张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即握住了苏长离的手，担心道：“你莫不是真中了什么邪术？”

苏长离神色迷蒙，握住自己的手那样温暖，他将手放进自己的怀里，然后紧紧抱着，倦然道：“没有什么邪术，我只是有些冷而已。”

“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