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飞天道:“不一样,她只答应替教主复仇,不肯担任教主,曾说等她把万松山庄、少林、武当消灭之后,由咱们师兄弟四人互推一位担任教主,复兴朝阳教,她就不问事了。maxreader”
任东平道:“你们教主和万盟主、少林、武当有仇?”
“那是六十年前的事。”
向飞天道:“本教昔年就败在万启岳父亲担任盟主的时候,全教精英尽失,教主也因伤成疾,当年围攻本教的就是少林、武当会同当地的淮阳、鹰爪、**三个门派。”
任东平道:“所以你们要杀害滕传信、陆浩,嫁祸少林、武当了。”
向飞天默然不语。
公孙乾道:“你为什么要假冒澄心大师呢?”
向飞天道:“我勤练少林武功,本来是要回少林寺去的。”
公孙乾道:“你怎么会少林武功的呢?”
向飞天道:“公主花了二十年心血.取得各大门派的武功秘笈,少林武功又何奇之有?”
公孙干问道:“澄心大师可是落在迷仙岩手中?”
向飞天道:“这个我不清楚,因为我一直住在朝阳堂,公主不准我们过问谷中之事。”
公孙干看他说得不像有假,点点头道:“好,向朋友还算合作,咱们可以回去了。”
一行人回转万松山庄,大厅上酒筵还未散席。
万启岳含笑起身道:“任兄几位辛苦了,快坐下喝几杯再说。”
座上的人不知任东平等人去了那里,任东平、孙必显等人,就在下首一席落坐。
公孙干走到中间,当众把向飞天供词详细报告了一遍。
这话直听得大家忧然大悟,迷仙岩之所以要杀害滕传信和陆洗,原来是为了六十年前的一段公案。
大家纷纷议论之际,只有道乾道人始终没有开口,大家也没去注意他。
这顿宵夜散席之后,公孙干已替祁耀南等人腾出宾舍,各自回房。
丁剑南因天亮之后,就要和霍从云赶去怀玉山,就和霍从云住了—个房间。
两人回到房中,还没坐下,任东平和柳飞燕也跟了进来。
任东平回身掩上房门,说道:“大师兄刚才……”
霍从云道:“不错,愚兄方才以“传音入密”要你和小师妹—同来的。”
柳飞燕问道:“大师哥有事吗?”
“当然有事。”
霍从云笑了笑朝任东平道:“你和孙必显、年其武、闻柏年、陆承逊五人,是负责巡逻万松山庄的人,今晚再加上你小师妹,有一件事要办,但你还得先知会公孙总管一声。”
任东平听得一怔,说道:“今晚还会出事?”
“不是出事。”
霍从云道:“但比出事还要重要。”
柳飞燕道:“到底是什么事呢?”
霍从云笑道:“你只要听二师兄的就是了。”
接着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和任东平说了几句。
任东平一怔道:“小弟这就去。”
霍从云笑道:“不忙,至少也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但千万别露了形迹。
任东平道:“小弟省得。”一面回头道:“小师妹,我们走。”
柳飞燕噘起小嘴,说道:“又要叫人家来,又不和人家说,大师哥一直把我看成小孩似的。”
霍从云拍拍她肩膀,笑道:“你是我小师妹,愚兄明天一早就要走,光是二师弟一个人来,岂不引人注意?好了,快去吧,今晚之事,十分重要,你只要看愚兄特地把你加进去,不是很重视你吗?”
柳飞燕嫣然—笑,明亮的眸子朝丁剑南一转,说道:“我走了。”
俏生生跟着任东平身后走出房去。
丁剑南过去关上了房门。
霍从云道:“丁兄弟,时间不早,早些休息吧!”
丁剑南道:“霍大哥,小弟还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霍从云举手拿起茶壶,给他和自己斟了一盅,然后举蛊喝了一口,笑道:“方才我看你和公孙总管说,要和我同住一间,我就知道你有事要和我说了,好,兄弟,有什么困难,说吧!”
丁剑南被他说得俊脸不禁一红,嗫嚅的道:“事情是这样……”
他把自己和方如苹进入迷仙岩,多蒙薛慕兰处处照顾,三天前晚上,自己和霍从云别过之后,回转客店,就被她发现,自己无法隐瞒,只得把实情告诉了她,她劝自己洗去易容,尽速离去,自己也劝她弃邪归正,正说之间,于嬷嬷赶了来,说要薛慕兰和自己跟她去相公庙,率同公孙龙一组人,增援淮扬派,自己就跟了来。今晚,方如苹把于嬷嬷放倒了,由她师姐毕纤云假扮查家荣,把十二名剑手一起带走,薛慕兰是自己点了她穴道,方如苹认为她对自己两人不错,不好把她带走,现在安顿在一处农家,本来要自己明天赶去,解开她穴道,劝她迷途知返,一误不可再误,如今自己明天一早就要赶去五云门,自己对这件事,不知怎么办好?
这一段话,有大半霍从云早巳听他说过,其中有关儿女之私,他当然不会说出来,但霍从云是老世故的老江湖,只要听他口气,岂会听不出来?
试想薛慕兰是迷仙岩谷主门下女弟子之首,丁剑南、方如苹易名进入迷仙岩,还可以说她事先不知道,那天晚上,她既然发现丁剑南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等丁剑南坦白说出身份,还劝她改邪归正,这不是要她背叛迷仙岩吗?
她如果和丁剑南没有深厚的交情,于嬷嬷到了,她还会替丁剑南隐瞒?女生外向,女孩儿家除了心里已经有你这个人,叛师背门的事,她会肯替你担待?
这回连老江湖心里都大感踌躇起来!
他倒并不是为了不容易解决薛慕兰的事,而使他感到为难。因为据他所知,小师妹遇上丁剑南之后,一颗心已系在这位兄弟的身上,为了他失踪,不惜女扮男装,身入虎穴。(进入五云门江南分坛)
后来听丁剑南的述说,紫衣坛主方如苹和他同住百丈峰石穴达三个月之久,成了师兄妹,又同去迷仙岩,可见两人交谊极深。如今又多出一个薛慕兰来。
他(丁剑南)少年英俊,人品武功都是一等,自然会有不少少女为他倾心,只是像他们这样四个人纠缠不清的感情债,将来又如何了结呢?一个不巧,因爱成仇,会招惹出多少麻烦事来!
“唉!”霍从云口中忍不住“唉”了一声,心中暗道:“这些年轻人……”这话当然没有说出口来。
丁剑南一直望着他,听到他的“唉”声,忍不住问道:“霍大哥,你是不是感到很为难?”
“哈哈!”霍从云忽然纵声大笑道:“事情并不难,但也十分棘手,不过你兄弟的事,再难老哥哥也担待了,时间不早,咱们休息吧!”
丁剑南有他这句话,心里就放宽了,崆峒飞云答应下来的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但他还是问道:“霍大哥,明天怎么办呢?”
这叫做事不关心,关心则乱。
霍从云道:“小兄弟,你放心,老哥哥答应了,明天一早,自然会把事情办妥了再走。”
现在快四更了!
天上云层很厚,星月都被遮掩了起来,山影空蒙,夜气更浓!
万松山庄今晚大获全胜,大家辛苦了一个多更次,此刻全已进入梦乡,偌大一片庄院,灯火全熄,万籁俱寂。
就在此时,第一进西首一座偏院中,忽然飞起一道人影,此人才在屋上现身,身形迅疾一个轻旋,就长身掠起,宛如一头夜鸟,破空而射。
好快的身法,眨眼之间,已经凌空越过围墙,朝墙外泻去!
他轻功虽高,但也颇出他意料之外,能够如此顺利,不惊—草一木,就脱出万松山庄的樊笼。
出了万松山庄,至少已不再惧任何人拦截了,就是此刻被人发现,也已追不上自己,但这里究竟还不安全,他当然不敢逗留,双足一顿,一个人又破空飞起。
只一两个起落,已经到了二十丈外,现在他放心了,正待再次掠起!
突听前面路上,有人喝道:“是什么人,还不给我站住?”
举目看去,前面人影绰绰,出现了两个人,并肩走来,那只是万松山庄的两名庄丁。
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嘿然道:“你们是什么人?”
两名庄丁中有人说道:“咱们是巡逻的,四更天了,朋友怎么会从庄中出来?还不随咱们去见总管?”
前面两人还未走近,后面也有了脚步声,也有两名庄丁并肩走来,有人问道:“有什么事?”
前面两人中有人答道:“这人从庄中出来,不知是什么人。”
那人眼看一下出现了四名庄丁,自己虽然不惧,但惊动了庄上的人,总是麻烦,不觉杀机陡起,沉喝道:“胡说,老夫有事要离庄,你们不信去问问公孙总管。”
口中说着,人已闪电飞扑过去,双手一分,拍向两名庄丁。在他想来,两名庄丁武功再高,也禁不起他一人一掌,还不把他们震飞出去?
那知你飞身扑起,人家已经后退半步,等你双掌拍到,他们已经一刀、一剑,随着划起,刀光剑影,交织横澜,一下就逼住了他拍出的两记掌风。
那人不觉一怔,他没想到万松山庄的两名庄丁,居然硬行接下了他两记掌风!
他飞扑前来的人,双掌同发,一时自然不易变招,脚下立即后退了半步,正待发招。
突听身后有人喝道:“好家伙,你还敢动手!”
“上!”这是身后两个庄丁的声音,喝声入耳,两声金刃劈风之声迅疾传了过去。
那人哼了一声,身形疾转,挥手一掌住身后横劈出去。
这一掌掌风如涛,势若横澜,他先前双掌同发,只使了六成力道,这一掌上,至少已使出**成力道来。
那知他人随掌转,看到后面两个庄丁一个使剑,一个使双截棍,剑势嘶然有声,劈如匹练乍现,双截棍绞花盘龙,使的竟是少林家数!
两人合力一击,居然又把自己劈扫出去的掌风截住,虽是两人联手,毕竟接下去了。
就在他转身发掌之际,前面两个庄丁一剑一刀又攻了上来。
那人暗暗攒了下眉,看来万松山庄这些庄丁,果然久经训练,每人武功纵然并不高强,但一时之间,也可以应付几下。
现在他前后已经有四个人把他围在中间。那人沉嘿一声,双掌连续拍击出去,就在此时,突听右首松林间,忽然有人吹起竹哨来!
这时已是四更天了,万籁俱寂,这竹哨之声,可以传出老远!
只要万松山庄听到哨音,有人赶来,他还能脱身?那人听得不觉大怒,双掌突然加重,连续拍出四掌,右手抬处,呛的掣出剑来。
他这四掌,是分向四人拍出,差不多每一掌都已经用上了十成力道,就算江湖上普通高手,也未必接得下来。
那知道这四个庄丁居然悍不畏死,举刀的举刀,举剑的举剑,各自划起一道光芒,奋力迎击而上,但听一阵锵锵之声,四个人虽然各被震退了—步,还是合围之势,把那人围在中间。
那人怒笑一声,喝道:“你们当真是找死!”
喝声出口,长剑陡然出手,一柄细长长剑发出寻丈剑芒,直向身前二名庄丁扫去。
这一剑的威势,凌厉无前,大有把两人拦腰劈断之势!
他前面两人使剑的剑使“浮云出岫”,齐中拦截,使刀的刀使“前门拒虎”,同样朝他剑上硬拼。
这两人使的两记招式,并无出奇之处,但等到刀剑和他长剑乍接,响起当当面声金铁狂鸣,两个庄丁居然又合力接下了一剑,只是两个人一齐被震得往后连退了三步。
但在那人发剑之时,他身后两个庄丁又剑、棍齐上,攻了过来,那人虽把前面两人震退,不得不回剑往后扫出。
又是当当两声,后面两个庄丁同伴被他震得往后连退,但前面两个庄丁却在此时一退即上,又刀剑齐举,奋不顾身的抢攻上来。
那人试出这四个庄丁武功虽然不高,但他们互相掩护,此进彼退,居然缠住了自己,这可真把他气炸了心肺,长剑一圈,正待出手。
突听有人喝了声:“大家住手,何方朋友,夜闯万松山庄?”
一听这喝声,就知是总管公孙干到了!
四名庄丁听到总管的声音,自然立即停止攻击,四个人各自后退了两步,依然两前两后,把那人截在中间。
他们这后退两步,就是不让那人有乘机冲出去的机会。
公孙干很决就走了过去,他身只是紧随着两名庄丁,看情形并没有惊动其他的人。
公孙干目光一注,不觉微微一怔,抱抱拳道:“在下还当是谁?原来是道乾道长,道长这是……”
这人正是邛崃道乾道人,他朝公孙干干笑一声道:“贫道有事急于回山,没想到竟然惊动了公孙总管。”
公孙乾道:“道长要走,总得和盟主说上一声,这样不辞而别,似乎不妥吧?”
道乾道人冷声道:“贫道既非囚犯,自可要走就走,有何不妥?”
公孙乾道:“盟主把道长视作贵宾,道长居然不待天亮了再走,在下实在无法担待。”
道乾道人微嘿道:“贫道何用公孙总管担待?”
公孙干大笑道:“在下若是不曾遇上道长,自然不用担待什么,但在下既然遇上了,若是任由道长离去,岂不是在下放走的了?”
道乾道人道:“那么依公孙总管的意思,要待如何?”
公孙干抱抱拳道:“道长乃是万松山庄的贵宾,此时不过四更,道长且请回转宾舍,明日一早再走,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道乾道人道:“贫道若是坚持要走呢?”
公孙干笑道:“这就使在下深感为难了。”
道乾道人道:“贫道一向言出不二,说走就走,公孙总管自问能拦得下贫道吗?”
他话声方落,站在他面前使刀的庄丁大声道:“没有总管点个头,咱们不会让你走的。”
道乾道人目中精芒连闪,手中细长长剑一横,嘿然道:“公孙干都拦不了贫道,凭你们四个想拦得下贫道吗?”
那使剑的道:“这咱们的职责所在,拦不下你也非拦不可,除非你把咱们一齐杀了。”
公孙干点头道:“他们说得不错,道长要走,在下作不了主,他们负责巡逻,职责所在,自然非得截住道长不可了。”
道乾道人大笑一声道:“贫道要杀你们何难之有?”
长剑疾然出手,朝使剑的庄丁迎面劈去。
原来这几个庄丁,正是任东平等人所改扮。
崆峒飞云霍从云早巳看出道乾道人既非心神受迷,也不似身中奇毒,他分明是迷仙岩此次向万松山庄寻衅的一行中的首脑人物。
估量他会在四更左右乘隙离去,才要任东平转告公孙干,大家守在庄外,务必把他截住。因为道乾道人剑术精湛,所以临时分配好人手,扮作庄丁。
前面的两个庄丁是任东平和孙必显。(使八卦刀)后面两个,使剑的是柳飞燕,使双截棍的陆承逊。随同公孙干来的两人,则是年其武和闻柏年。
却说道乾道人长剑发如雷奔,朝任东平迎面劈去,任东平这回毋需再装作了,(方才四人每一剑都被道乾道人震退,乃是故意隐藏实力,天下有武功和道乾道人悬殊,被震得连连后退的人,还能够一退即上,缠得住他的?)口中大喝一声,剑光乍展,以剑还剑,迎击过去。
孙必显、柳飞燕、陆承逊三人更不怠慢,同时各挥兵刃,朝他攻了上去。
这回大家都不用再隐瞒武动,崆峒剑法、八卦刀法、少林棍法,一齐出手,刹那之间剑光如织,刀光如电,棍影如轮,同时从他前后涌起,夹击而至。
年其武、闻柏年两人互看了一眼,就手执长剑,举步走了上去。
年其武外号铁扇公子,使的原是铁扇,闻柏年是太极门掌门人闻天声的独子,使的原是一对太极圈,但为了不让道乾道人看出他们的来历,都改使长剑,好在武当门下弟子(太极门属武当支派)个个都会使剑。
他们没有冲上去,只是一左一右分向两边抄出,守住了道乾道人左右两方,相距一丈光景,便自停步。
这—来,六个人等于把道乾道人堵在中间,休想突围而出。
道乾道人做梦也想不到,这四个庄丁竟然全是一流高手,这情形分明是人家早已看出自己行径,才由公孙干率领高手埋伏在庄外等侯着自己,说不定还有后援会及时赶来。
他一念及此,口中发出一声破竹般的大笑,喝道:“公孙干,你怎么不下来?只要他们四个送死?”
公孙干也大笑道:“拦截道长,乃是他们的职责,有他们四个出手,要拦住道长,大概也差不多了。”
就在说话之际,道乾道人剑势陡然一变,抖露出他平生绝技,但见他长剑挥处,每一道剑光都有寻丈来长,使得大开大阖,纵横交织,把四人的攻势一一挡开!
不,他发剑之快,令人目不暇接,不但在一瞬间挡开了四人攻势,而且还朝每一个人还击了一剑。
不,他一剑出手,细长长剑接连疾转,一剑快过一剑,源源出手,由一缕缕细长剑光交织而成的一片剑影,如罟如网,渐渐扩大,逼得围攻他的四人,身不由已的后退。
不,每—个人都感到其他三人似乎被他剑光隔离开了,道乾道人发的每一剑,都只是向他一个人攻击。
道乾道人在今晚曾和柳飞燕动过手,他剑法纵然精湛,也只是略胜柳飞燕一筹,并不高明到那里去,怎知这番合四人之力,还被他逼得连连后退,那么先前和柳飞燕动手之际,乃是有意隐藏武功。
也由此可以推想得到他失手被丁剑南所擒,也是故意的了。因为当时已只剩下他和范子阳两人,范子阳的对手是崆峒飞云霍从云,万无胜理,何况万松出庄高手如云,逃走绝无可能,他只有隐藏实力,故意被擒,才有脱走的机会,可见这老道心机之深了。
任东平这时一柄长剑已经发挥了最大威力,全身剑光缭绕,每一剑都发如匹练,剑风如涛,依然只能保持不被对方逼退,但承受的压力,也比其他三人要大得多,道乾道人攻出的五剑之中,至少有两剑是专门对付任东平的。
其余三人柳飞燕的“崆峒剑法”,孙必显的“八卦刀法”,陆承逊的“少林双截棍法”,任你攻势如何凌厉,但遇上他攻向你的时候,你就接不下来,只好被逼后退。
这可把观战的公孙干看得暗暗凛骇,谁也想不到邛崃道乾道人剑上造诣竟有如此高明?
年其武、闻柏年看出四人围攻,还占不了优势,立即长剑一收,各自取出成名兵刃,一个铁扇豁的打开,一个也取出双环,双手一分,双双扑入战团。
年其武铁扇划起一道半月形的精芒,一记“五丁开山”,从左首欺入,直劈过去。
闻柏年太极圈使了一招“日月双悬”,从右首欺入,同时朝他双肩击去。
道乾道人大笑道:“很好,你们多上几个老道也不在乎。”
长剑圈动,,剑光连闪,一片剑网及时扩大开来,把扑攻过去的两人一起圈到了里面。
六个人的攻势,当然十分凌厉,但看去只是在他一片交织成的剑网之中起落飞腾,所以剑芒来去,刀光劈舞,挥扇如轮,圈影连环,棍花密集,也都在他一片剑网笼罩之下,相互掩映!
年、闻两人的加入,对他似乎并无多大威胁!
公孙干愈看愈觉惊心动魄,突然间想起来了,道乾道人这一手剑法,岂不就是邛崃派的“天罗剑法?”
据说这套剑法一经展开,不论你十个八个强敌,一样可以把你圈入剑影之中,只是这套剑法,百年以前已经失传了,居然会在他手中使出。
本来以为今晚有这几个人手已经足够把道乾道人拿下了,但以目前的情形看来,就是再加上自己,还未必有制胜的把握!
心念转动,探手取出魁星笔,举步走上,口中大笑一声道:“道长这一手邛崃绝学天罗剑法,据说失传已有百年之久,今晚总算让公孙干大开眼界了!”
他这几句话,是在走近战圈之际,略为转了个身才说的。
一个人要出手之前,当然要先看好有利于自己的方位,他选择的方位是在孙必显的左手,正好面向万松山庄,说出来的这几句话,是以“千里传音”之术发出,此处离万松山庄不过数十丈,虽在庄院的西侧,这话声仍可传人庄中。
因为今晚这一行动,极为机密,除了在场七人,就没有人知道了,他(公孙干)此刻再一加入战圈,等于已无后援的人,只有以“千里传音”通知庄中的人了。
喝声出口,人已纵身掠起,右手连挥,一簇参差笔影,朝道乾道人当头错落洒落,人影未落,左脚一记“云里腿”又朝他当脑踢出。
道乾道人纵然剑术精深,但面对着这六个敌人,无一不是年轻高手,其中尤以任东平一支长剑,剑法轻灵,功力远在其他五人之上,最使他感到难以应付。
老实说,道乾道人纵然功力深厚,若不是这套“天罗剑法”可以和多人作战,就算武功比他再高一倍,也难以是六人的对手。
他之所以能力敌六人,完全是凭仗这套剑法而已,因此任东平等六人只能围着他,谁也无法进一步突破他的剑网。
道乾道人也已经使出全力,只能逼住六人,无法伤得了任何一人,自然也占不了太多的上风。
现在又加入了一个公孙干,公孙干一身武功不在任东平之下,对道乾道人来说,自然又加重了一份压力,但“天罗剑法”施展开来,宛如一片天罗,增加一个人,天罗就随着扩张,依然可以把来人圈入,只是外来的压力增加了,施展剑法之时,也增加了一份吃力。
在外人看来,道乾道人剑势依然大开大阖,把七个人都圈入在他剑网之下,但他自己知道,这七个人没有一个弱手,此刻竭尽所能,不过是堪为自保而已,要想突围,根本已经没有机会。
其实他和任东平等四人动手之时,就已经没有突围的机会了。
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找一个武功较弱的人,全力出手,一招制敌,才有突围的机会,这人,他早已找到了,那就是使“八卦刀”的孙必显,只是一时没有机会下手,才一直等到现在。
那知公孙干的加入,选择在孙必显的左首,这一来,他想一招制胜孙必显的希望又减少了几分,心中不禁又急又怒,好在公孙干使的是魁星笔,笔长不过八寸,须得近身进招,自己只要把他逼退出去就能全力对付孙必显了。
心念闪电一转,口中大吼一声,长剑刷刷两剑,朝公孙干急攻过去,剑光暴长如虹,公孙干不敢硬接,果然身形一侧闪了开去。
道乾道人眼看机不可失,身形电旋,这回他为了突围,全力发剑,嘶的一声,剑光如匹练横飞,横扫出去,一下把年其武、闻柏年、陆承逊三人逼退了一步,这才刷刷刷一连三剑,全力朝孙必显一个人攻击。
他三剑之中,前面两剑已把孙必显的“八卦刀法”荡开,第三剑为了求快,几乎没有招式,只是垂直劈落!
这一剑孙必显根本已无招架之能,百忙之中,口中大喝一声,八卦刀倏地一转,圈起—
朵碗口大的刀花朝他劈落的长剑上磕去。
道乾道人看他明明已无还手之力,突然挽起的—记刀花,招式神奇,根本不类“八卦刀法”,这原是电光石火之事,但听“呛”的一声,刀剑交击,飞起一串火花,孙必显居然没被震退!
不,他一刀出手,没待道乾道人发招,转眼之间,又有三朵刀花品字形激射而出。
道乾道人一怔,来不及封架,只得侧身旁跃。
原来孙必显在刀法被破,千钧一发之际,使出一招“五云剑法”来。
他担任过五云门江南分坛领队,每人都习会五招“五云剑法”,第一招“朵云出岫”和道乾道人硬拼了一招,接着就使出第三招“三云争辉”,又把道乾道人逼退了一步,登时信心大增,口中大喝一声,又是一招“四云围山”,刀光从四面卷出。
要知这七人之中,除了公孙干,其余六人当日都是江南分坛的剑手,都学过五招“五云剑法”。
这时眼看孙必显连使三招剑法,就反败为胜,年其武、闻柏年同时迅快的抽出剑来,一个使一招“双云平飞”,一个使一招“三云争辉”,柳飞燕也长剑一圈,使了—招“双云平飞”,陆承逊同时双截棍法一变,也便了一招“双云平飞!”
刹那之间,道乾道人左右前后,尽是朵朵剑花冉冉飞舞,逼得他左右连闪,大有顾此失彼之势,心头大为骇异,暗忖:“这些人使的是什么剑法,竟有如此厉害?”
赶紧长剑连挥,一心运剑,才把劣势稍稍扳回了些。
柳飞燕看出“五云剑法”果然厉害,心中不由大喜,急忙叫道:“二师哥,咱们一起上,一二三四五!”
她这话,只有练过“五云剑法”的人听得懂,她要任东平也改使“五云剑法”,也是知会大家,同时使出第五招“五云捧日”。
任东平也看出大家虽然只学会五招“五云剑法”,但威力之强,足可克制道乾道人。听了小师妹的话,在她“五”字出口,也立即改使了一招“五云捧日”。
这下,六个人心意相通,同时施展,一人施展,就可以发出五朵海碗大的剑花,平铺涌出,六个人同时施展,就有三十朵海碗大的剑花,同时涌现,这份声势,岂同小可?
刹那之间,森寒剑气陡然暴长,在道乾道长左右前后银花乍现,滚滚而来,强烈剑光使人睁不开眼睛,一丈方圆,变成了一片花海,如浮如沉,几乎没有你立足余地。
道乾道人对他们各自施展的“五云剑法”,尚且措手不及,连连闪避,这回平地涌出无数朵剑花向四面八方挤了过去,自然更无封解之力。
心头不由大吃一惊,急切之间,几乎连六个人的剑招都没有看清,也无暇多看,急忙有手连挥,细长长剑护住全身,纵身往上拔起。
他仗着数十年修为,全身剑光缭绕,但听一阵急骤的“当”“当”金铁交鸣之声,至少被他长剑拨挡开十几剑之多,才冲出一片银花,飞身而上。
公孙干是老江湖,和道乾道人动手之际,眼看几个剑法一变,划出朵朵银花,就把对方占了强势的剑法压制下去,心中方觉奇怪。后来听了柳飞燕的喝声,立时暗“哦”一声,心知他们即将联手施展。
他魁星笔原以腾跃搏击为主,六人发动剑势之时,他已纵身朝上飞跃而起。
道乾道人长剑护身,冲破剑花,腾身跃起,自然在他之后,这机会岂肯错过?也来得正好,手中魁星笔一抖,就在道乾道人往上拨起之际,使了一招“花雨缤纷”点点笔影,就像一片潇潇秋雨,当头罩落!
任东平等六人一看道乾道人腾空拔起,不约而同右手带转长剑,又是一招“五云捧日”,每人发出五朵剑花,朝上迎起。
道乾道人往上拔起丈许光景,就发现不对,公孙干笔花点点,飘洒扑击而下!
往上拔起,身在半空,比不得平地,可以向旁闪避,往上拔起的人,除了上拔,就是下落,此刻脚一剑花横铺,自无下落之理,只好长剑一圈,奋力向上迎击出去。
公孙干这一相当然也是全力击出,他剑势上撩,半空中又响起一阵急骤如雨的叮叮的清响,这一剑虽然把公孙干的一记“花雨缤纷”接住,但因公孙干这全力一击,压力极重,把他逼得往下沉落,公孙干却因有他全力往上迎击,本已下落的人,乘势又往上弹起!
一个人轻功虽高,往上跃起的人,谁也无法在空中多停一回,纵到某一高度,就得下落,道乾道人只纵起一丈多高,就遇上有人从上面向下扑击,剑笔交击,无异把他逼了下来。
因为他承受了公孙干全力一击的力道,下落之势,自然也加快了,这时也正是任东平等六人第二次发出一招“五云捧日”的时候,一片银花,朝上涌起,一团人影往下沉落。
道乾道人练剑数十年,功力精深,他被逼沉落下来,心里明白,下面六个敌人的一片剑花正在往上涌起,只好咬紧牙关,猛一吸气,把垂直下落的双脚往上提起,—个人缩成一团,右手长剑迅活无铸围护周身,舞个风雨不透。
这下当真合了“五云捧日”的招式!
道乾道人身形缩成一团,剑光缭绕周身,就像一个银团,朝一片剑花上落下,岂不变成被“五云”捧起的“日”?
不,他没有被“五云”捧起,一阵密集的“当”“当”“当”“当”大响声中,他缩成一团,剑光缭绕的一个银团,在一片朝上涌起的银花上面,翻滚蹦腾了一阵,(因为涌起的银花太绵密了,银团落不下去)才跌落地上。(那是任东平等六人的一招“五云捧日”已经使完。)
道乾道人纵然长剑护身,剑光缭绕,但在三十朵绵密的剑花上这一阵打滚,等他落到地上,身上至少已有十数处剑伤,道袍碎裂,全身是血,他一下站起,正待点足飞起,一道人影跟着他从空中泻落!
那是公孙干,他趁道乾道人反击之力,又腾空往上拔起,他往上拔起之时,正是道乾道人下落之时,道乾道人在一片剑花上翻滚之际,也就是他从高处回落之时,所以道乾道人堪堪从地上站起,他也泻落下来。就在他身形要落未落,双脚悬空飞踢而出。
公孙干的“云里腿”是他成名绝艺之一,这一下道乾道人骤不及防,但听砰砰两声,一个人应声离地飞起,直跌出一丈开外。
好个道乾道人,他连受重创,跌落地上的人,一蹶再起,双足一点,又凌空掠起。
公孙干大笑一声,在他笑声中,只听道乾道人跃起的口中闷哼一声,啪哒咕跌落下来,右手一松,长剑也随着脱手。
原来公孙干双足踢出之时,早已算准他还会腾身而起,大笑声中,右手魁星笔脱手打出,一下没入道乾道人右肩。
任东平等人更不怠慢,疾如飞鸟,落到他身边四周,任东平手起剑落,连点了他四五处穴道。
公孙干走了过来,俯身从道乾道人右肩胛取下魁星笔,又替他闭住肩上穴道,笑道:
“大功告成,任大侠诸位辛苦了。”
任东平返剑入鞘,说道:“真想不到这厮一身功力,竟有如此了得,若非公孙总管这一记“飞星入户”,还制不住他呢!”
公孙干大笑道:“若非诸位通力合作,他连受了十几处剑伤,兄弟这一笔也休想打得中他。”
说话之时,一手提起道乾道人,抬头笑道:“天色已快亮了,咱们回去吧!”
天色刚刚透明,霍从云、丁剑南已经赶到芳村,循着迎春留下的记号,找到一家农家。
竹篱茅舍,围以土垣,掩着两扇木板门,土垣以内还有一片莱畦,好恬静的田园景色。
丁剑南打开竹篱笆门,走了进去,口中高声问道:“里面有人吗?”
他刚出声,只听里面响起一个娇脆的少女声音说道:“来了,来了!”
木板门呀然开启,走出来一个青衣少女,正是迎春,她看到丁剑南,欣喜的道:“丁相公来了,快请里面坐。”
丁剑南和霍从云一同走入。
迎春立即送上一壶茶来,笑道:“这是小婢刚沏的。”
她随手斟了两盅茶,放到一张板桌上。
丁剑南道:“谢谢你。”
“不用谢。”迎春道:“丁相公来了小婢就可以走了。”
丁剑南笑问:“薛姑娘呢?”
迎春道:“就在里面左首一间。”
丁剑南道:“这里只有姑娘一个人吗?”
迎春道:“大姑娘、二姑娘昨晚就走了,小婢留下来,就是等侯丁相公的,现在没小婢的事了,小婢告辞了。”
丁剑南道:“好,你回去告诉二姑娘,在下马上也会赶去的。”
迎春点点头道:“小婢会说的,小婢那就走了。”
说完,急步往门外行去。
丁剑南望望霍从云,说道:“霍大哥,我们这就进去。”
霍从云微—颔首,仍由丁剑南走在前面,里面一共有两间卧室,两人走入左首一间,果见薛慕兰和衣躺在一张大床之上,依然被点着睡穴,睡得很安详。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晨曦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匀红娇美,有如海棠春睡,只是秀眉有些含颦。
霍从云道:‘丁兄弟,你去解开她穴道。”
丁剑南答应一声,走近床前,心头止不住感到迟疑,解开她穴道之后,该如何向她解释呢?但既然来了,不解开她穴道,又怎么办呢?他右手还是伸了出去,轻轻替她推开受制的穴道。
薛慕兰蓦然一怔,从睡梦中惊觉过来,倏地睁开眼睛,看到丁剑南站在床前,不禁粉脸一红,说道:“你……”
接着立即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床上,口中轻咦道:“我怎么会睡在这里的?”
一下翻身坐起,就看到窗外还站着一个身穿蓝布大褂,紫脸浓眉的中年人,心中更觉惊异,问道:“丁兄,他是什么人呢?”
说话声中,人已跨下木床。
霍从云没待丁剑南开口,洪笑一声道:“在下就是薛姑娘和这位丁老弟要找的人。”
薛慕兰神情渐惭恢复过来,冷声道:“你就是崆峒飞云霍大侠?”
霍从云含笑道:“薛姑娘说对了,不过,今天是霍某招丁老弟找了同来看薛姑娘的。”
薛慕兰看了丁剑南一眼,说道:“霍大侠有什么见教?”
霍从云含笑道:“第一、是霍某听说令师有封信,要薛姑娘转交在下,在下是来取信来的。”
薛慕兰问道:“还有第二件事吗?”
霍从云道:“第二件事是霍某要和薛姑娘谈谈。”
薛慕兰道:“霍大侠请说。”
霍从云笑道:“这是两件事,事有先后,薛姑娘先把令师的信交给在下,第一件事情办完了,才说第二件事不迟。”
薛慕兰没有再说,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随手递了过去,说道:“家师的信在这里,请霍大侠收下了。”
霍从云道:“多谢薛姑娘。”
伸手接过低头看去,信封上果然写着:“面交霍大侠从云亲启”等字样,这就一手撕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信笺,只看了一眼,脸上神色不禁微微一变,但瞬即平复,发出一声洪笑,说道:“令师想得不错,哈哈,巧极!”
薛慕兰因不知师父信上写些什么,一时不便开口。
霍从云随手把信笺朝丁剑南递去,说道:“丁老弟,你也看看迷仙岩谷主在信上写了些什么。”
丁剑南看他这么说了,就伸手接过,只见信笺上写着:“字渝霍从云,令师应聘前来本山,担任副总护法职务,汝同门三人,希见信后十日内,前来本山报到,就任护法,不得有误。”
下面没有具名,只盖了一颗朱红小铃,是“迷仙岩”三个篆文。
丁剑南抬眼望望霍从云,却也作声不得。
霍从云微微一笑道:“薛姑娘大概也不知道令师信上的内容吧?丁老弟把信笺让薛姑娘瞧瞧吧!”
丁剑南依言把信笺递给了薛慕兰。
薛慕兰看了一眼,抬眼问道:“霍大侠的意思呢?”
“问得好!”
霍从云呵呵一笑道:“这和在下要和薛姑娘谈的,居然不谋而合!”
薛慕兰道:“霍大侠这是答应了?”
霍从云笑道:“在下说的不谋而合,乃是两件事性质有些相同,令师是以家师为人质,逼令霍某投效迷仙岩,在下若是不去,反而帮助迷仙岩的敌人,岂不和家师作对了?”
他这话,使得丁剑南、薛慕兰两人都无法置喙。
霍从云笑了笑道:“但天下公理只有一条,迷仙岩谷主,乃魔教余孽,近又倡乱武林,在大江南北,掀起血雨腥风,制造是非,霍某若是去投效迷仙岩,岂不是弃明投暗,助封为虐?所以霍某决定不去……”
薛慕兰望着他,说道:“但令师是迷仙岩的副总护法。”
霍从云大笑道:“古人大义可以灭亲,师徒之情,只是一个门派内的事,乃是私情,整个武林大局的安危,乃是公事,公自然大过于私。霍某为公出力,就顾不得家师了。”
薛慕兰道:“霍大侠方才说的有两件事,性质相同,那是什么事呢?”
霍从云又是一声大笑说道:“所谓性质相同,就是霍某要和薛姑娘谈的事,薛姑娘是谷主门下,但霍某希望姑娘弃暗投明,不可再助纣为虐,舍弃邪恶的迷仙岩,争取自己的光明前途,这不是和霍某情形一样吗?”
薛慕兰道:“我是不会背叛师父的。”
霍从云正容道:“薛姑娘可知昨晚霍某已经把你拿下,为什么没有把你交给万松山庄,而把姑娘送到这里来?”
薛慕兰身躯一震,失声道:“昨晚是你点了我穴道?”
霍从云道:“不错,霍某一举制住了于嬷嬷,只有姑娘是我丁老弟把你送到这里来的,为的是姑娘年事轻,令师多行不义必自毙,姑娘若是随污逐流,不能自拔,岂不毁了你一生幸福?莲花可以出污泥而不染,姑娘难道非在污泥中陷下去,不能出污泥而不染吗?”
薛慕兰望望丁剑南,痛苦的道:“我……我……不……能”
霍从云朝丁剑南道:“丁老弟,你出去,我有话和薛姑娘说。”
丁剑南俊脸有些发热,他不知霍大哥要和她说什么,但霍大哥既然说出来了,自己只好退出来,在堂屋的板凳上坐下,拿起刚才迎春斟的一盅茶,慢慢喝着。
只听里面霍大哥和薛慕兰交谈的声音很细,几乎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他可以猜想得到,霍大哥和薛慕兰的谈话,很可能和自己有关。
他一个人坐着无聊,只是慢慢的喝着茶,喝了一盅,又倒了一盅,这样足足过了一刻工夫之久,才听霍从云大笑道:“好了,你听霍大哥的,保证你没错。”
接着霍从云在前,薛慕兰在后,走了出来,薛慕兰脸上还红馥馥的带着些娇羞,她显然已被霍从云说服了。
霍从云走出堂屋,就纵声笑道:“小师妹,你可以进来了。”
他话声甫落,只见柳飞燕从门外走了进来。
霍从云一指薛慕兰,含笑道:“小师妹,这位就是薛姑娘。”
一面又朝薛慕兰道:“她是我小师妹柳飞燕,你们姑娘家,多聊聊吧!”
接着回头朝丁剑南道:“丁老弟,咱们该走了。”
说完,举步往外就走。
丁剑南朝二位姑娘看了一眼,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含笑点了点头,就跟着霍从云走出门去。
柳飞燕一把抓住薛慕兰的手,喜孜孜含笑道:“薛姐姐,以后我们是一家人了。”
她说者无心,可是薛慕兰却听得晕红了双颊,只叫了声:“柳姐姐……”
柳飞燕道:“薛姐姐,我们一见如故,小妹今年十九,你几岁呢?”
薛慕兰道:“我二十一。”
柳飞燕咭的笑道:“对不,我叫你薛姐姐没错吧?我比你小了两岁,你该叫我小妹才对呢!”
薛慕兰看她说话爽直,心中自是高兴,喜道:“那我就不和你客气,叫你柳妹妹了。”
两位姑娘正在姐姐妹妹的叫着,只听门外响起一个尖沙喉咙叫道:“喂,里面有人吗?”
这人不待屋中回答,自言自语的道:“看来这家人家的老公出门去了。”
接着只听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外面传了进来,不,从门口探进一个头上盘着一条小辫,生相猥锁,短眉小眼挤在—起的一张脸来,两颗如豆小眼朝屋中骨碌碌乱转。
柳飞燕道:“你找谁?”
那人原来弯着腰,只有一颗头伸进来,这时口中呵呵一笑,才直起身子,那是一个个子瘦小的小老头,身上却穿了一件又宽又大的蓝布大褂,右手提着—个酒葫芦,咧嘴一笑,一脚跨了进来,陪着笑道:“小老儿还当这家人家的老公出门去了,原来还有两……两位公……子爷在屋里,这倒巧……巧极了!”
他不但生相猥琐,而且醉态可掬,说话时满嘴酒气。
薛慕兰看到小老头,登时觉得此人十分面熟,不,可以说印象很深,在安庆酒楼上戏耍无形毒手阎老九的就他。
柳飞燕看到小老头也想起来了,安庆酒楼上,他自称土地公,又要自己叫他“老哥哥”
的,就是他!
两位姑娘口中不约而同的说出:“你……”
小老头没待她们说出第二个字,就抢着说道:“是、是,就是小老儿,两位公……公子爷你们说……说看,是不是很巧。”
薛慕兰冷声道:“你有什么事?”
小老头脸上有了喜色,陪着笑道:“小老儿到处找两位公子爷,现在总算找到了,嘻嘻!”
这就说得不对,他明明是找到这里,才碰上两人的,却说到处找两位公子,这不是鬼话?
薛慕兰道:“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事情可大着呢?”
小老头一本正经的道:“这件事,对两位公子爷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对小老儿来说,那更是性命交关的事,两位想想看,这事有多大?”
柳飞燕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事呢?”
她对小老头的印象,比薛慕兰好得多,因为小老头在安庆酒楼上,自称“土地公”,土地公就是丁剑南失踪后,指点她进入江南分坛去的人,所以她很相信“土地公”,薛慕兰对小老头却存有敌意,是以口气比较冷峻。
小老头耸耸肩,又举手摇摇葫芦,说道:“小老儿一生嗜酒如命,所以大家都叫小老儿酒仙,酒仙,当然离不开酒,喝多了酒,肚肠里就会有酒虫,几十年下来,老酒虫、小酒虫,越生越多,它们和酒仙一样,当然一刻也离不开酒,嘻嘻,小老儿前天在王善人庄上喝了一肚子酒,临走又装了一大葫芦,经过昨天一天一晚,喝到今夫早晨,就一滴都没有了,小老儿身边又不喜欢带银子,带了银子,口袋沉甸甸的怪不舒服,这叫做无钱一身轻……”
他咽了口口水,接着道:“但没带银子,就要了小老儿的命……”
柳飞燕道:“那是因为没有酒喝了。”
“对、对,公子爷说得对极!”
小老头道:“小老头肚里养丁八百条酒虫,没钱沽酒,就没有酒灌下去,它们一生气,就会咬小老儿的肚肠,这可不得了,它们咬起肚肠来,小老儿比中了绞肠痧还要厉害,又痛又痒,痛得你满地打滚,痒得你没地方可搔,小老儿这条老命不是很快就完蛋了?人命关天,这不是大事还是什么?”
他这话不是又想讹诈银子?
薛慕兰冷冷的道:“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着哩!”
小老头睁大两颗豆眼说道:“小老儿正在走投无路,就遇上了两位公子爷,小老儿从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不好平白无故向两位公子爷讨银子,想来想去,只好忍痛把小老儿家传了十八代的一件宝物,卖给两位公子,对两位公子爷来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对小老儿来说,身外之物,能卖几个钱,就算几个,只要老命保住了就好。”
薛慕兰看他一付穷愁潦倒的模样,身上还会有十八代家传的宝物?说不定又在耍什么讹诈把戏,忍不住问道:“你有什么宝物要卖给我们?”
小老头道:“小老儿说过是十八代祖传,就是十八代祖传,天底下绝对没有第二个,老实说,小老儿也不是随便卖的,旁人就是出小老儿十万八万两银子,小老儿还不卖呢,只有卖给两位公子爷,才是卖对了人,所以小老儿到处在找两位公子爷。”
柳飞燕听得好奇,问道:“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既然要卖,就该拿出来给我看看。”
小老头啊了一声,摇摇头道:“财不露白,宝物更不能露白了,两位公子爷有诚意要买,咱们先把价钱说定当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薛慕兰道:“哪有卖东西不先给人家看货的?”
小老头道:“这就是宝物咯!”
柳飞燕道:“那你要多少银子呢?”
小老头伸出两根手指,晃动了下,耸耸肩笑道:“土地公的意思,本来要小老儿送给两位公子的,但小老儿酒钱没有了,这样吧,半送半卖,不折不扣,二十两银子。”
说了半天,他十八代祖传的宝物,半送半卖,二十两银子,最多岂不只值四十两银子?
只值四十两银子,又算得是什么稀世之宝?
柳飞燕听他又提到“土地公”,心中一动,点点头道:“好,我们买了。”
薛慕兰道:“柳兄……”她要出声阻止。
但柳飞燕道:“薛兄,没关系。”
小老头喜形于色的道:“咱们这买卖就成交了,公子爷,那就该交钱了。”
伸手一摊,等着柳飞燕付银子。
薛慕兰道:“柳兄……”她再次出声阻止。
柳飞燕道:“没关系,我们先付银子好了。”
说着伸手入怀,取出一锭银子,正好是二十两,就递了过去。
小老头接过银子,随手掂了掂,嘻的笑道:“二十两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嘻嘻,小老儿早就知道公子爷身边只有二十两银子,多说一两,公子爷就拿不出来了。”
柳飞燕心中更加明白,这小老头果然是个异人,他连自己身边只有二十两银子都早就知道了。
薛慕兰道:“你收了银子,就该一手交货了,你的宝物呢?”
小老头道:“就在小老儿两只袖里,小老儿把宝物交给这位公子爷,你这位公子爷就是证人,好,你这位公子爷请站到这里来。”他伸手指指里首角落,要薛慕兰站过去,说道:
“当证人的可得看仔细了。”
薛慕兰不知他要做什么,依言退到右首的角落上站定。
小老头又朝柳飞燕招招手,要她站到堂屋中间,然后从他两只大袖中抽出两条棉纱线来,说道:“公子爷用两只手拉住,小老儿的宝物就要出来了。”
柳飞燕接过纱线,忍不住的问道:“你的宝物,究竟是什么呢?”
小老头道:“你拉住了没有?”
柳飞燕两手拉着纱线,点点头道:“拉住了。”
“好!”小老头又回过头去,朝薛慕兰道:“公子爷不可霎眼,要看清楚,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话声说完,忽然手舞足蹈的跳起舞来,一面跳,一面说道:“这就是小老儿传了十八代的娥英舞,从前娥皇、女英学会了这套舞,就一同嫁给禹舜,一个做上皇后,一个做了妃子,这套舞,就在皇宫里一代一代的传了下来,什么周吴郑王、唐宋元明的不知传了多少代,这可是宫廷大内不传之秘,小老儿只卖了二十两银子,真是赔老本的生意,学会了,什么迷仙、迷鬼的都不用怕了。”
他一面说话,双手乱抓,双脚乱转,看得人眼花撩乱!
柳飞燕双手拉着纱线,原来纱线是脆弱不过,一拉就断的,但小老头这一手舞足蹈,她突然感到从两根纱线上传来了两股极大的力量,牵动着自己跟着他手舞足蹈起来。
这和做皮影戏一样,他举左手,就牵着你左手举了起来,他舞右手,就牵着你的右手也舞了起来,不但手舞,同时脚也随着蹈出。
先前柳飞燕只是心头大感惊奇,后来听他唠叨的话声,说什么“迷仙迷鬼都不用怕了”,心里不禁又是一动,暗道:“莫非他这套舞蹈,是高深的武学不成?”
心念—动,就随着手舞足蹈,用心揣摩起来。
她究是随大师兄行走江湖多年,本身武学又极精纯,这一揣摩,果然发现每一记手势,含有许多奇奥的变化,似拿似拂,精妙绝伦!
手势好象极为简单,但你用心思索,又好象极为繁复。好在小老头舞了一遍,又是一遍,这一遍舞完了,又从头开始。
柳飞燕用心记忆,有三遍下来差不多已可记得,只是手势和步法不同,这三遍下来,柳飞燕已勉强记住了手势,对步法还是没有记得清楚!
就在此时,只听小老头大笑道:“二十两银子,累了小老儿一身臭汗,差不多了,你们自己去琢磨吧,小老儿要到前村沽酒去了。”
说完,舞蹈也停止了,转身往外就走。柳飞燕急忙叫道:“老人家请留步。”急忙跟了出去,但到了门外一看,那里还有小老头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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