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水远行无疆 第51章 生活

说起童年，他们两个虽然家庭条件不同，却有不少相似之处。

比如他们的父母都很喜欢让孩子旅行。

虽然在沈家，父母工作非常忙碌，但也会由一方抽空，带着孩子去各地爬山看风景，通常都是父亲，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

哪怕能坐缆车，也一定鼓励孩子亲自爬上去，这叫“苦难教育”。有回俩孩子真爬不动了，坐在台阶上不肯走，他爸居然一手提一个，硬生生把孩子拎到半山腰有住宿的地方。

“他管这叫以身作则。”沈逝水掏出瓶AD钙奶递给周遥川，“他还爱给我们灌输些商业的事情，但后来发现我听不进去，也就专心灌输我哥。我哥不负众望，真就去继承家业，放我自由自在。”

“所以，你家是……寻路集团？”周遥川问得小心。虽然答案已经在心中徘徊了很久，但问出口时，还是有点忐忑。

毕竟有点问人家底的意味。

沈逝水坦荡地承认，他就是寻路集团鞠老板家的二儿子——鞠老板是总裁，也是他母亲，他父亲在集团里负责市场方面的具体一线业务，他哥哥则已经是副总裁了。

周遥川压力有点儿大。

原本知道沈逝水是富二代，但有多有钱也没概念。这时候发现，居然是签约的甲方……不知怎么，有种像抱大腿攀高枝的感觉。

“不过周老师，我在我们家就是个弟弟。”沈逝水嘬着钙奶，轻轻说着，“我很幸福，有父母哥哥给我顶着天，有他们给我攒下的本儿，他们让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做音乐，做摄影师，做生活的体验者，也可以自由自在地认识想认识的人。”

周遥川坐在懒人沙发上，轻声喃喃，“没有人会不羡慕这样的日子吧。”

“但我想独自出来，在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做一个能找到生活的意义的普通人。只是我应该让您知道，这是我的家庭，我的童年，我不会对周老师隐瞒我的事。”

沈逝水把腿盘起来，压低声音。

“毕竟我真的很在乎周老师，周先生。能和您相识，真的太好了。其余的……都可以慢慢来。”

周遥川怔怔凝视着几乎缩成一团的沈逝水。

有没有哪一刻让他怦然心动？

有的，还不止一次。

沈逝水很小心，也很有分寸，已经比这个世界上很多的人好了太多。

可正因为他这么好，才更觉得他该有更好的生活，而不该因为自己拖累他，让他有了软肋，为自己悲伤与担心。

多不值得。

“沈先生……”周遥川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干，“世界那么大，或许我们还可以多看看。”

“世界很大，那些也都很好，可我都没那么喜欢。再看得多了，也都没有最初的那份欢喜。”沈逝水低下头，轻轻地舒了口气，“周老师或许有其他的想法，都没关系。您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

周遥川的视线悄然避开。

“我们看场电影吧。”

.

第二天，周遥川醒得很早。

折叠床还没到，所以他这晚是在柔软的地毯上打的地铺。

被子和枕头里有淡淡的香气，似乎是某个大牌的海洋香气，还有沈逝水身上仿若与生俱来的雪松气息，环绕了他一整晚。

不明显，却自带难以抗拒的吸引力，让他偷偷把脸埋进去，吸了好几口。

他爬起来，光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到卧室门前，把门合上。

昨天晚上的电影很无趣，得亏没有上电影院看。

临睡觉，他俩就敞着门，隔着墙聊天，就像是之前在帐篷里唱着童谣，就像在台风之后他隔着手机给自己唱歌。

温暖的被窝给了他满满的安全感，枕着声音入睡，放下戒备地熟睡。

或许沈逝水曾偷偷探出头来看，或许自己打了一阵子舒服的呼噜，都不重要。

周遥川在冰箱里找到了一些鸡蛋和面包片，又在灶台上看到了不粘锅，想了想，做个面包煎蛋吧，把昨天的玉米肠切丁撒在里面，再加点酱……试试老干妈？

他拿了个玻璃杯，杯口压在面包片正中，完整地切下中间的部分，又切好了玉米肠丁备用。

随后关上折叠门，点火，热锅后涂了些油，把玉米肠丁煎了煎，堆到中间，这才放上打了孔的面包片，把鸡蛋打进去。

烤肠和煎蛋的香味已经飘了出来。

等蛋液稍稍凝固，再给面包瓤刷点老干妈，扣到鸡蛋上，翻个个儿，滋滋地煎到焦香。

这做法简单又好吃，听着锅里噼噼啪啪的声音，也很有种享受生活的美好。

折叠门外出现了一个试探中的身影。

“好香啊……”

沈逝水穿着深蓝色的睡衣，扒在门口像是偷看的小孩子。

“这个是老干妈的，一会儿你尝尝。”周遥川开始做第二片面包。

沈逝水满口答应着，从冰箱旁拿出两瓶椰子水，“周老师，早上先喝点凉的椰子水可以吗？”

“行，我不挑。”

沈逝水的碗筷是成对的。他说平时没人来没准备，这上面却还是很讲究。大小号的碗，大小号的碟，同款的筷子和勺子，怎么看起来像是情侣款？

也就玻璃杯是六个同款。

周遥川拣了两个白瓷碟，刚好放下一片面包。这筷子只有两双，一模一样，刷着蓝色的漆，应该是日式的筷子。

沈逝水已经换上了件灰色短袖卫衣，扎好了乱糟糟的头发，神清气爽地来到小餐桌旁。

“谢谢周老师。”

他深深吸了一口老干妈面包煎蛋。

“我在家的时候是有保姆做饭的，也是去国外读大学之后，实在咽不下干巴白人饭，才勉为其难地学了些。幸好我哥还读了硕士，陪我在国外多待了两年，给了我一个缓冲的机会……”

他顿了顿，给周遥川倒上杯椰子水，笑着坐下来，提起筷子。

“周老师……这餐具成双入对的，个中原因，可就不得不说了。”沈逝水神神叨叨半天，可算是解释了一下餐具成套的原因。

“我哥在上海总部，有时候他馋了，问我在哪，我要是在成都，就会让他过来吃一顿我的招牌菜。这餐具只有我哥用过，老浪都自带碗筷的。我都洗得干干净净的，可以放心用。”

原来如此，这是怕自己多想，所以才这样解释吗？

周遥川笑着喝了口椰子水，“到让我更好奇沈先生的招牌菜了。”

香肠、鸡蛋、老干妈，每一样都是香。被焦香的面包卷着，更是满口的鲜美。

沈逝水一开始还用筷子夹着，到后来直接上手，还要把手指上的面包渣抿进嘴里，狼吞虎咽的，倒顾不得斯文了。

“周老师，我们等会儿再去买点吃的吧。龙抄手、甜水面、锅盔、豆花，都能让人吃得饱饱的！当然了，最好吃的还是周老师做的……”

有人愿意吃自己做的食物，哪怕简单，也会感到开心和满足。周遥川恍惚间想起母亲对他的笑容。

不知怎么的，刚垫了个底儿的肚子还想再吃点什么。

“麻烦沈先生带路，带我品尝一下成都的早点。”

“交给我了！赶得及的话我去菜市场买点小排，今天晚上就给您做一个。”沈逝水兴冲冲的。

他还会去菜市场……脑补着抬手几百万出去的沈逝水在菜市场和人讨价还价，周遥川的心情越发复杂了。

或许沈逝水真的很像一个普通人——逛超市，逛菜市场，去苍蝇馆子，吃家常菜，还自己做饭……这可不像豪门世家纨绔子弟的风格。

他家里踏踏实实做企业，一面任由他发展，一面又带着他贴近群众生活，还讲究吃苦耐劳，倒是很有意思。

或许自己该放下成见，好好认识“富二代”标签之外的他。

从居民区出去不到二百米就是一条热闹的小街，热气腾腾的水雾来自于蒸笼与热锅，喧闹中交杂着叮叮当当的碰撞与喝汤吸面的声音，吆喝、寒暄交织在晨光中，人间该是这种模样的。

沈逝水这张俊脸与气质，分明和这片乌央乌央的摊位不相干，他却十分自然地找了个摊子，找地方坐下，和老板要了两碗龙抄手。

用的还是有点地道的腔调。

老板似乎和他很熟，笑眯眯地和他招呼两句，“带哥们儿来耍嘛？要得！”

沈逝水十分自然地搭了句腔。

刚上桌的龙抄手是不加辣的，白汤中浮沉着雪白的抄手与葱花，可以自己加辣椒油和醋。

周遥川稍稍加了一点点辣椒油。

在潮湿的地方，总是忍不住想吃点辣，一点点就够。

倒是沈逝水在这边住得久，又总跟着嗜辣分子马亮，变得能吃辣些，在汤面撒了满满的红油，吃得一嘴油，脸上也冒出汗珠。

周遥川给他递了纸巾，不经意地打量着他。

沈逝水的皮肤并不算白，工作性质也是在外面跑，但昨天在卫生间看到了不少护肤品，他这脸倒是挺水润，看起来满满的胶原蛋白，笑起来好像是软弹的……

咳。周遥川撇过头，好像吸进去了一点辣椒粉，嗓子怪痒痒的。

而后沈逝水带着他去不太远的菜市场，径直去了卖猪肉的铺子，倒也没杀价，指着一块前排点名买它。

周遥川不怎么会买肉，沈逝水看起来可轻车熟路。他还买了一瓶黄酒。

“周老师，我回去一趟放冰箱，要不您先去工作室？”沈逝水单手提着肉和酒，摸了摸兜，确定带着手机，这才问道。

“行，那我先去和大家集合。”

“顺着这条路往前，看到X酒店的路口右拐，一直走就能看到园区了。”

周遥川看看表，确实今天起来得早，才让早上有充足的时间吃两顿，还能买上菜。

他慢悠悠地向着工作室的方向溜达，看城里的人们站上满载的公交，打工族从便利店里买些包子提着走，还有学生们骑着车拐向学校的方向，以及晒好衣服的阿婆把身子探出来享受阳光。

岁月静好，安居乐业，节奏比北京要慢些，生活似乎也更悠闲。工作室还真是选了个好地方，难怪他们卷不起来。

这么想着，周遥川的笑容便悄然浮现，一直到了工作室也没有消散，让马亮微微纳罕。

周老师这么春风得意，沈老板怎么还没过来？莫非……

不等他脑补些少儿不宜，沈逝水也春风满面地来到工作室。

“周老师，咱们前后脚的，还真是有缘。”

“可不是么？”

这俩人四目相对，各自莞尔，马亮简直不忍心打断。

“老浪，咱们商量下后边的行程呗。”倒是沈逝水转过头，主动打破气氛。

当事人都提出来了，马亮只好咳嗽一声，安排大家落座，开始了今天的第一轮探讨。

“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偏偏不喜欢。”《白马啸西风》里李文秀这句记了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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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