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水远行无疆 第36章 礼佛

在杭州呆了两天，周遥川发现这里到处都是人。

除了暑假、新一线省会城市、交通便利、景点众多等buff叠加，还有亚运会的风也吹了过来。

不管是游玩，或者是坐公交、吃饭之类的日常，难免碰到人挤人的排队。

路过网红景点和餐厅时更是避不开人山人海，哪怕路过，也会受到波及。被大喇叭吵得耳朵疼，或者被推搡的人群挤一下，体验感都下降不少。

周遥川重新整理了行囊之后准备赶紧离开。

他干脆租辆车，在去往舟山海边的路上逛逛沿途的城市与乡村。

绍兴这座宝藏小城也没能幸免于汹涌人潮。

这里可以说是杭州的后花园，甚至有地铁能直通过来。交通方便，河道遍布，船行其中，相比较快速发展的城市，生活节奏更为缓慢。

但架不住旅游团和人群的来往，染上了些许喧嚣与网红商业的氛围，让周遥川下意识地想避开。

本该去鲁迅故里瞻仰前人，门口的队伍竟已经排出好几百米，与前去沈园的人们，在烈日炎炎下几乎融化为一体。游客的热情泼在人与人之间的阴影下，留下一地来不及蒸干的汗水。

周遥川不由暗暗纳罕，上学的时候也都是寒暑假出行，那时候爬个山，逛个街，好像都没那么多人。

说不定是这些年都没能出门，报复性旅行的结果。

亦或许是选择旅行的人变多了。

绕过人多的街道，周遥川开着白色小车一路向东，进入宁波市。

暑假的南方基本都是湿热的，蒸发的热气让视野变得扭曲，人在外面走一走就得浑身大汗。

周遥川逛了寺庙、公园、美术馆，还去到《三体》拍摄地之一的宁波博物馆，慢慢地逛着这座城市。

相比较暑期格外热门的杭州和绍兴，宁波的人虽然多，但工作日时的地铁上还会有座位，景区之外的地方也还算清净，生活气息浓郁，倒让他喜欢上了这里。

路上的人才介绍所在招募海员，咖啡店主在门口小黑板上画了白白的汤圆，交警在教育逆行骑车的人。

似乎和熟悉的城市有些微妙的不同。

来一份宁波老三鲜就米饭，或点上有皮皮虾和鱿鱼的黄鱼海鲜面，或来份葱油海瓜子与小黄鱼雪菜汤，炸桑叶与鲳鱼烧年糕，萝卜苗烧豆面，芋艿炖肉和宁波烤菜，不饿就来碗宁波汤圆……一连三天都不带重样。

海鲜也好，经典菜也好，都很有当地特色，周遥川在北京极少能吃到。

再向东便是舟山。

到了舟山就有了渡口与海。

旅舍老板曾经告诉他，舟山沿岸的海水不好看，都是入海口的泥沙。想看蓝色的海，要么出海，要么再往南去象山，在象山的渔村还能体验到渔民的风土人情。

哎，如果喜欢小动物保护，可以顺便去一趟金塘镇，岛上有个水獭的研究站，水獭可是国二。

开上金塘大桥跨海而过，便进入了舟山地域。

舟山市由群岛组成，若干跨海大桥将几个大岛相连，想去到其他小岛，仍然只能坐船。

如他所料，夹杂着泥沙的浑浊的水流扑打在岸边，甚至与海水形成了十分明显的分界线。

大小船只在水上慢慢航行，时不时发出汽笛的声响。

周遥川在港口附近眺望半晌，回过神来，先找个地方住下。

这几天的太平洋上有台风，外海风浪大些，出海或有危险，就在朱家尖、普陀山之类的近处走走吧。

作为一个在广东生活过几年的人，台风在夏天也算是家常便饭了。只要别太大，都不叫事儿，说不定还能在小区里捡到生蚝。

“海天佛国”普陀山人流如织。周遥川虽然不信佛，却也预约了这里的门票，坐轮渡来到景区内。

五台、峨眉、普陀、九华并称佛教四大名山，普陀山上寺庙众多，有普济寺、法雨寺、慧济寺等，香火鼎盛。

他谢绝了兜售香烛的婆婆，随游客们拾阶而上，偶尔向人少的岔路拐去，听蝉鸣，听梵唱，也不知道进到了哪座寺庙，只见得各个殿内弥勒笑坐，金刚怒目，菩萨慈祥。

俯首是磨损的蒲团，仰头是参天的古树，唯有佛像庄严慈悲，望向世间普渡众生，亘古不变。

黄墙青瓦入林庭，梵呗声声诵妙经。

穿着僧衣的僧人双掌合十，神情平和，嘴唇轻微开合。

跪在佛像前的信众腕上缠着佛珠，虔诚喃喃，拜了又拜，请三支心香敬佛、法、僧，在炉中点燃，挥去明火，四方拜过，才递入香炉。

走过一段茂林荫蔽的石阶，豁然开朗，近二十米高的南海观音像十分威严，在高台上金光熠熠。

周遥川驻足合十，神情肃穆，深深一礼。

心中所想的是三条祈愿。

父母家人在另一个世界无忧无虑，余生顺遂不再遇人不淑，世上良善之人皆有善报。

其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对周遥川来说实在是太过戏剧——他的父母明明是很好的父母，却被意外夺去生命。

他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却要骤然遭遇这样的辛苦。好在否极泰来，如今也能顺从心意，从北京一路来到这里。

佛家讲因果，姑且求那良善的因能带来善果。能改变的自在掌握，其余的听天由命。

再向前去，除金沙滩外，普陀山还有两片相隔不远的沙滩，名为千步沙和百步沙。

如果天气晴好，水清沙白，自然也是好看的，现在稍差了些，倒也够人享受海滩。

不少人带着孩子在这里玩水挖沙，雪白的浪花冲上沙滩，一双双白花花的脚在水中蹦蹦跳跳，让爬山爬得热气腾腾的周遥川也有点心痒痒。

他找了个人少的角落，脱下脚上的运动鞋与袜子，光脚踩上有些烫的沙滩。

沙砾与皮肤亲密接触，有点扎脚，却也还算柔软。再向前，脚下是有些湿润的，带着凉意的。

凉凉的海水夹杂着沙子猛然冲上脚面，冰得他一激灵。

有点不真实，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站在真正的沙滩上，这是自由的海水在冲着他的脚，环绕流淌一圈便调皮地离开。

“哎！鞋漂走了！”

有个男人大喊着向海的深处走去，踉踉跄跄的，水逐渐淹到了膝盖往上，打湿了短裤的裤脚，还没能抓住那只漂浮的凉鞋。

“别走太远！”岸边的女人赶紧喊，“拿不到就不要了！”

“没事我会游泳！”

周遥川跟着出了一身冷汗。

谁也不知道这里平静的水面下有没有离岸流的存在，越向深处，越不知道脚下是什么。就像是抚仙湖的断崖，一步踏空，万劫不复。

男人伸手抓住了鞋，水已经淹到他的腰间。

他一步步地往回走，突地打个趔趄，身子往后仰了仰。

岸边的人开始大呼小叫，但男人很快稳住身形，大咧咧地喊着“没事儿！”

好在剩下的几米沙滩平缓，女人迎上去，旁边的小孩子也光着脚丫追过去，大声叫着“爸爸”。

“这里有菩萨保佑，不会出事的！”男人抹抹头上的汗。

“这次没出事，下次也别出事！”女人嗔怪着抱住他，“不就是一只鞋！要是你被冲走了怎么办！”

男人倒是毫不在意，劝了女人半天，抱起孩子继续玩儿起来。

周遥川舒了口气。

幸好没出事。去景点拍照摔下悬崖的，去海里被卷离海岸的，去湖里被水草缠住的，去铁道边被火车刮擦碰撞的，年年都有人在旅行中受伤或失去生命。

有时是有人迫害，有时是意外，但更多的时候，是人们对自己过于自信，忽视了其中潜藏的危机。就像“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人”，不会游泳的避之不及，会游泳的非要自信去试探。

幸运很少会眷顾人一辈子。

回程的渡轮已经靠岸，周遥川带着一身香火气走到船上，在熙攘人群中显得平静独特，竟有种接受了熏陶，染了一身的灵性的感觉。

即使他不相信宗教，也不得不为浓郁的愿力撼动。

当年父亲也是逢年过节，会把弥勒佛像拿出来上香供果祭拜的人，虽说不若善信那样虔诚，多少也该积攒了些许功德。

或许这些功德留给了自己，才能让自己苟活至今。

周遥川深深叹息，面向普陀山的方向再次双掌合十。

希望沈先生能顺利处理那场官司，让那个人受到应有的惩罚，恶有恶报。

远在贵州的沈逝水打了个喷嚏，看着屏幕上的画面直笑。

这两天团队去了黔南，马亮以身试险吃了墨绿色的臭酸酱，缓了仨小时嘴里的酸味都还在，片子也不拍了，窝在车里独自吃了一整盒的薄荷糖。艾征天回来后拿着空盒干嚎了老半天。

沈逝水不由得暗自庆幸，马亮没逼着自己吃这怪东西。

那臭酸酱一拿出来，衣食无忧的富二代沈逝水就宕机了——这什么味儿？怎么好像和新疆路上去过的某个旱厕有点像！

常途掩着鼻子，“这味儿怎么有点熟悉……反正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艾征天早就跑得老远，还得是蔚岚，憋着气抱着摄像机，硬是记录下了马亮龇牙咧嘴舔了一口臭酸的模样，给大家留下了珍贵素材。

当地的大姐笑眯眯地乐，随后给大家上上一锅臭酸干锅。

牛肉、肥肠、豆腐等食材在红红绿绿的锅中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牛粪味与香辣味，十分魔幻。

“用凤仙花腌一年，才能好吃的。”

马亮已经罢工了，沈逝水肠胃不好，主动表示来拍摄，艾征天被马亮和蔚岚押回来，三个人自觉地尝试起臭酸干锅，最终蔚岚赢得胜利，用小半碗干锅干掉一碗米饭。

素材非常精彩，这一个喷嚏之后，团队更是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法院决定立案，开庭时间预估在九月。既不耽误拍摄，也会让正义尽快到来。

“希望周老师能彻底摆脱他，成为自由浪漫的行者。”

*本文中涉及的台风为虚构。

*金塘岛有水獭，但白天看不到，顶多能看到爪印和便便。（推个环保综艺《一路前行2》，有狐主任）

点进来的朋友们来专栏看看预收和旧文啦[粉心]——【超大声】【缩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礼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