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渡站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在后门做好准备。”
洋榴摘下了耳机,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了后门口,等车停稳后,她跳下了车,一股凉风吹来,吹起她额上的刘海,她整理了一下,然后朝着站台后面的街道走了去。
她四处观望,这里就是舒沅沅说的那个地方了吗?
她还是头一次来。
季风漾所在的公司,就是斜对面的那座楼了吧?
她向着那边走去,前面是一个巨大的广场,比蓝山广场还要大,广场上有很多的阿姨在跳广场舞,是那首很火的《最炫民族风》。
她沿着广场外围而走,可以看到不少的小学生们在广场上玩耍,沿路有很多卖水果土豆凉面的小摊。
她边走边逛,等到了那座大楼下的时候,正好十点整。
她仰头望着这灯光璀璨的高楼大厦,高楼耸入了暗黑的云端里,不知道总共有多少层,也不知道季风漾现在在哪一层。
她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后,便围绕着这栋楼闲逛了起来。
现在是十点钟,也不知道他们会训练到什么时候结束。
她再一次觉得他们好辛苦,白天要上学,晚上还要训练,可是季风漾却能够将成绩稳定在全校第一,那他一定默默付出了很多努力吧。
前面沿河的台阶处有一个人影,很像是南映澈,她朝着那边走去,一排石砌雕龙的栏杆立于河畔,栏杆旁有一条可以走下河边的台阶,此刻南映澈就正背对着她,站在台阶下跟一个人说话。
那个同他说话的人,是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中年男人,两人似乎是在吵架。
“南映澈,我不是不让你来了吗?”那个男人大吼道。
“你不让我来,我偏要来,除非你打断我的腿!”南映澈气势汹汹地吼回去。
“你……”男人似是吵不过他,很是疲倦,软下语气来说:“小澈啊,别跟爸爸对着干,我都是为你着想,你现在都上高中了,不能再去那什么造梦中心了,你最大的梦就是考一个好的大学,你知道吗?”
“爸,我早说过了,那就是我的梦想,而不是去考一个你喜欢的专业,然后再去你的公司上班!”
“小澈,这才是最适合你的路。”
“那是你认为的。”南映澈将头一偏,“反正你要是再阻止我,那这高中三年,每次的最后一名都会是我。”
“你……”那男人脸都胀红了,气道:“南映澈,你怎么能这样跟我作对?你看看人家季风漾,人每天来训练照样考第一名,你就不能跟人家学学?”
“学?呵呵?那你怎么不跟人家爸爸学学呢?他要做什么,他爸从来都不管。”
“不管就是对他好吗?他爸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你也想这样么?”
洋榴站在后面的栏杆处听着他们的对话,季风漾竟然一个人住在这座城市里,原来他那么孤单的么。
那边的南映澈没了声音,他望着下面的江河,别扭地跟他爸堵着气。
男人又道:“小澈,你好好学习吧,你现在只是练习生,能不能出道还是另外一回事呢,万一不能,你以后不上大学了?”
南映澈站在河边,河风吹扬起他的发丝,良久,他才开口,声音有些哑:“你让我继续训练,我就好好学习。”
男人轻叹了一口气:“你还是要待在这里。”
男人转身走了,这样的行为不知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洋榴见他走上台阶,立即转过身去,顺着栏杆走了几步,等听到男人从背后走过的声音,她才回头看向河边的南映澈。
只见南映澈往着台阶下走去,再往下可就接近河水了,她惶恐地跑过去,喊道:“南映澈!你不要冲动!”
南映澈讶异地转过头来,看见是她,“啊?”了一声。
洋榴冲下去,拉住他的手臂,劝告道:“你别冲动!一切都还有希望!”
“啊???”
南映澈楞了一秒钟,随后大笑了起来:“你不会以为我要跳河吧?”
“嗯?不是吗?”
“害,我只是想走到下面的台阶那里去坐一会儿,我怎么可能就因为这点事跳河?”
洋榴听后,尴尬地松开手,低下头说:“不跳那当然最好了。”
太丢脸了!
她在心里大声道。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南映澈问。
“嗯,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洋榴解释道,“我只是路过,看见一个人很像你,就走了过来,然后就听到了那些……”
“听到就听到了呗,反正也没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洋榴向他保证。
南映澈无所谓地转头看向波光粼粼的河面,朝着下面走了两级台阶,坐了下去:“你也支持我爸的说法?”
洋榴跟了过去,说:“我支持谁的说法不重要,而是你自己内心的选择。你很想要出道么?”
南映澈抬起脸来,街边的霓虹灯光洒在他白皙若雪的脸上,那双眼睛里藏着坚定,道:“那是我的梦想。”
“梦想……”十五岁的洋榴还不太懂什么是梦想,只是觉得他还这么小就有自己的梦想了,真厉害。
季风漾的梦想,也是这样吗?
他说:“是啊,你会不会也觉得这很不学无术?”
“不会啊,”洋榴摇头回答,“唱歌跳舞也很厉害的好嘛。”
她接着又说:“你爸爸也只是担心你的学习,也不一定是不支持你。”
“你觉得唱歌跳舞很厉害吗?”南映澈眼里映出明亮的灯光。
“当然,就像我觉得画画的人也很厉害一样。”
南映澈拉着她在台阶上坐下:“看来,还是你这个差生比较有见解。”
“喂,我可是比你考得好!”洋榴才不想承认是他口中的差生呢。
“有多好?多少名?”
洋榴眼睫毛眨了眨,昂首说道:“总比你多个几百名吧。”
南映澈笑了起来:“呵呵,下次绝对考到你前面。”
“我不信。等你考到了再说吧。”
“考到了怎么说?”
“能怎么说?只能说明,你压根儿就不差。”
他昂头道:“我又没说过我差。”
洋榴打从心底里羡慕他们的脑子,仿佛天生为了学习而生,不像她,必须要很努力很努力才可以考到一个勉强满意的成绩。
也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智商差距。
南映澈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时间:“快要十点半了,我打个电话让季风漾下来吧。”
洋榴一听,立刻紧张了起来。
电话通上后,南映澈说:“季风漾,快下来,走,回去了。”
那边,回了一个简短的“好”字。
洋榴“蹭”一下站起来,说:“我先走了。”
“你走什么呀?你不是也住在蓝山广场那边么?跟我们一路回去呀。”
“我……还是自己回去吧。”洋榴一想到等下要见到季风漾就莫名紧张。
她往着台阶上走去,南映澈在后面站了起来,也跟着她走上了台阶:“喂,话说你大晚上的怎么在这里呀?”
“我……”洋榴想了一下,解释道:“我是来这附近找我爸爸的。”
“他在哪儿啊?”
“他现在……又走了。”洋榴本来只是过来这边逛逛的,也没有想到会遇见他,这个理由也不知他信不信。
“那你还找吗?都这么晚了,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两人说话间,季风漾已经下了楼,走到了大楼的门口。
“季风漾来了。”
南映澈抬起手,给大楼门口的少年招手,高喊道:“这儿。”
洋榴转过头去,看向那边立在白炽灯光下的少年,他没有穿白天的校服,而是换了一件黑色的T恤,上面印着一个黑蓝色的怪兽图案,张牙舞爪着,有些可怖。
少年依旧背着一个黑色斜挎包,手里握着一瓶奶,正低头抿着吸管,他一边耳朵戴着耳机,另一边的耳机掉下来,落在肩头,两条蓝色耳机线一直延伸进了他的包里。
灯光下,少年慵懒的模样,有些令人着迷。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一丝惊讶划过,随后向着这边走来。
南映澈见他手里拿着一瓶奶,道了一句:“喂,怎么不多拿两瓶?”
“怕你没心情喝。”季风漾道。
毕竟他刚刚是被他爸叫下来的。
南映澈对身旁的洋榴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买两瓶。”
“不用……”了。
洋榴想说的话都没机会说出来,他就已经跑向了对面的一家便利店。
这里一下子就只剩下她与季风漾两个人了,待他走近了才知道,他喝的是AD钙,她忍住没有笑出来,原来他还喜欢喝这种呀。
跟小孩子一样。
季风漾垂眸盯着她看,低笑了一声:“看来,你们聊得还不错。”
“嗯??”洋榴不解地抬头。
见到他桃花眸里意味深明的笑,她忽然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她立即解释道:“不是,我没跟他聊天。”
自从加了好友后,她根本没有和南映澈说过一句话,许是加他的人太多了,所以他看都看不过来吧。
季风漾吸着吸管,睫毛轻抬,眸光眺望向别处,说:“反正号码给你了,记得答应我的事。”
“嗯,我记得的。”她不禁好奇地问,“不过,你叫我去是做什么呀?”
他卖着关子道:“来了就知道了。”
南映澈在这时候跑了回来,递给了她一瓶和季风漾一样的哇哈哈:“走吧,跟我们一起回去。”
“谢谢。”
洋榴不得已只能跟他们一起回家,三人一起向着公交站台走去,南映澈这才想起一件事来,问道:“诶,你叫什么名字啊?哪个班的?”
“洋榴,三十二班的。”
“哈,原来你是三十二班的呐。你们平时是不是管得很松?”
洋榴摇头:“不松啊……难道说你想来普通班?”
“想啊!当然想!我们班那死老头管得可严了,上课说一句话就得被逮起来站着。”
洋榴被他一句“死老头”给逗笑了:“哈?那这么说你被逮过很多次咯?”
“害,这事不要再提了。”南映澈挠挠头发,“我感觉我现在成了我们班每个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了。”
“也不看看你考了多少分。”走在后面的季风漾在这时候冷不丁地道了一句。
三人走上了公交站台,南映澈转过了身去,对季风漾道:“你拽什么拽?不就是考了个第一名嘛?”
“那你也考呀。”季风漾出言挑衅。
南映澈重重“哼”了一声,拉着洋榴说:“幸好你不是他的粉丝,不然你这成绩,怕是要被他给嫌弃死,还是我好对吧?不仅不在乎粉丝成绩,而且还请粉丝喝水。”
洋榴侧目往季风漾看去,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高傲地说了一句:“我又不缺她一个粉丝。”
随后,就提步上了公交车。
她立即也跟上,上了公交车,车上比她来的时候人还要少,就只有三个乘客,季风漾径直朝着最后排走去,在右边靠窗的一个位置上坐下。
洋榴心中窃喜,他也喜欢那个位置么?那是自己最喜欢的一个位置诶。
暗恋就是这样么?总是在找他与自己的各种联系,没有联系也要创造联系。
她不敢在他身旁的座位坐下,于是只好在另一边靠着过道的那个位置坐下了。
南映澈走了过来,在季风漾的身边坐下,转过来面向她说:“洋榴,他不缺我缺,每一个粉丝我都很珍惜。”
洋榴偷偷看向他身后的季风漾,“嗯”了一声。
南映澈往后面瞟了一眼,发现季风漾将两只耳机都戴在了耳朵里,根本没有要参与他们话题的意思。
“装什么酷呐。”他回头对洋榴掩嘴小声说:“他平常不这样的,可能是因为有你在这里,所以,emmm……”
洋榴盯着他的侧影,展颜笑了,问道:“你们平常都会训练到这么晚吗?”
“差不多吧,哎,一想到明天早上还要上早自习就头疼。”
洋榴好奇地问:“你们乐队还有两个人那天怎么没来啊?”
“什么两个人?我们乐队就我们五个人啊。”南映澈自己都懵了。
“你们乐队不是叫seven蓝么?不是……七个人么?”洋榴问出心中疑问。
“噗哈哈哈哈哈哈。”南映澈大笑了起来,就连另一边的季风漾也不禁笑了出来。
“笑什么?”洋榴一个人摸不着头脑。
南映澈笑得肚子都疼了,说:“谁跟你说的是七个人啊?seven蓝里的那个seven是代表7路公交车,而蓝是代表蓝山中学,我们五个人都是坐这趟车去学校的,所以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啊?原来是这样啊。”洋榴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颊。
“对啊,再说了乐队一般都是五个人,或者更少,哪有什么七个人的乐队啊?”
越说洋榴越尴尬了,“我不是很了解嘛。”
“哈哈哈哈,越想越好笑,这笑话我能笑一年。”
“……”
后来,南映澈笑够了,往后面的椅子上靠倒,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我眯一会儿,到了叫醒我。”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累。
先前才跟他爸爸吵过架,怎么能够不累呢?
洋榴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往着他旁边的季风漾看去,少年的眼看向车窗外,留给她的只有半个侧脸,挺如远山的鼻梁在光里穿梭,那羽毛般的睫毛在眼窝投下一圈浓墨的阴影,不知道他此刻听的是什么歌,脑海里又想的是什么?
公交车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少年转过了头来,清幽的瞳仁看向她,她心虚地别过眼,心跳倏地加速,若不是南映澈在这里,她一定会说一句:我没偷看你。
少年仍注视着她,那道炽热的视线,如同八月正午的烈阳,照得她无所遁形。
他是八月出生的么?目光这样晒?
当她的眼睛再次转向他时,他已经回过了头去,继续看着窗外络绎不绝的车辆,而公交车也在这时继续向着前方行驶了起来。
少年划开手机,那界面上正在循环播放的,正是《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