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何以安 第64章 人质

老柳恍然，不觉眯起眼，回想起自祖巫女医转世为巫彭族少女哀久安以来，三世的种种迹象，顿悟到庆尔竟是随着哀久安的重生而重生的。

庆尔世世因保护哀久安而死，他就像一副甲胄，只有他破碎了，没了，哀久安才会死。

哀久安来将军府是为了复活巫彭族，庆尔又是为何而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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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以来，哀久安对吸食尸气已驾轻就熟，什么恶心反胃，人也就是活个习惯。

未免惹人注意，她从不在一处久留。老柳料想的不错，她身为医族唯一的幸存者，遇到病魔缠身之人，做不到坐视不理。

是以所经之地，她一边吸食尸气，滋养体内尸王的元识，一边治病救人，将无数人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魔罗明显感到近来拜他的人少了，心中蹊跷，便由亡墟出来查找原因。看了几日，却始终不得其解。

于是魔罗有意降瘟疫于一个城镇。一夜之间，城内近一半人口突发高热，呕吐腹泻，出不了几日便全身溃烂而死。

街上声声哀嚎此起彼伏，白纸裁的冥钱漫天飞舞。一座原本繁华喧闹的城市，顷刻间成了人间炼狱。

魔罗便站在一朵云上看。

几日后，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半空的纸钱越来越少，先前整日整夜一浪高过一浪的哭喊声，更是变得稀稀拉拉。

云上的魔罗瞪起猩红的眼。

他看到一个用麻布蒙着面的少女，进了一户感染了瘟疫的人家。

只见少女从随身背的包袱中拿出一个纸包，将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进一口锅中，又注水进去煮。不多时，少女舀出熬得黢黑浓稠的药汁，给那户人家分了。躺于床上的患病之人每人两碗，其余每人一碗。

又过了些时候，床上那俩原本奄奄一息、站都站不起的病人，竟能坐起来吃饭喝水了。

再两幅药下去，病人已扛着扫帚，屋里屋外的忙活起来，他们面色红润，脚下生风，全然没了不久前形容枯槁的患病模样。

一家人对那蒙面少女千恩万谢，随即一把撕下了墙上贴着的魔罗画像，用力揉成一团，扔了。

魔罗眯起眼盯住少女的一举一动。

少女离开那户人家之后，跑进了城内东北角的义庄。

待见少女取下面上的麻布，魔罗勾起了嘴角。

老熟人啊，早猜到是你了——祖巫女医。

好久未见，你还是那么——碍眼。

万年以来，本尊千万百计的要除掉你，没想到你竟如此粘手，转世之后还能重生，反反复复，来来回回。这次本尊定要让你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

魔罗愤怒极了，面上的黑烟极速流转。随即俯冲了下去，将正在义庄配药的哀久安抓回了亡墟。

阴暗无光的亡墟之内，魔罗化身为一股浓黑的烟雾，围绕着哀久安转起圈。

魔罗越转越快，随风刮起的沙尘迷得哀久安睁不开眼。

“祖巫女医，你还真是爱多管闲事～”

哀久安心下困惑，于是闭上眼，侧耳细听。

既然那人知晓她的身份，她也理应认得那人，可她在脑海中反复回想，却始终忆不起自己在何时何地与那人有过交集。

“你我二人并不相识，你又如何会知道我前世之事？”

一阵尖锐的笑声似要刺穿耳膜，哀久安感到沙尘更大了，不断有石块砸向她的身体，她不觉捂起耳朵，将头深深埋进臂弯。

黑烟转得更快了，诡异的声音擦着哀久安的脸颊环绕响起。

“认出你还不容易？当今世上懂得利用生长于僵尸尸体上的尸解作为药材，入药解邪疫之毒的，就只可能是巫彭族的人了。也只有你们，一次次成为世人拜我的绊脚石。”

“你是……万魔之祖魔罗？！”

哀久安暗觉不妙，是自己太不小心了，到底还是暴露了身份，眼下魔罗定是要用她于晏临川不利。

“哈哈哈，你不认得本尊，本尊可是将你牢牢刻在心里了，这一刻便是一万年。”

“尸王最近吃错药了？他是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跑出来的？他不是看你看得极严？哈哈哈本尊正愁尸王不肯来见，你就送上门来了，莫非天都要助我？！”

哀久安顾不得周身的飞沙走石，睁开眼，直直盯住那团飞来飞去的黑烟：

“你威胁不了尸王，如今我二人已解除婚约，他断不会来的。”

魔罗笑得更大声了，整个亡墟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看来你都不如本尊了解他啊！晏临川那个痴情种，只要与你有关，他定是方寸大乱，失了冷静。那时本尊略使小技，他便上了套，一怒之下屠了巫彭族。要说他真的好用啊！但凡将你牵涉其中，他怎么都会陷下去～”

哀久安如坠深渊。

屠族背后果然另有隐情。

她之前并非没有想过，这一世她对晏临川日渐了解，尸王虽杀伐果断，杖下却鲜有无辜之魂。

她肯用尽心机大费周章地寻回自己的记忆，为何不曾分出一丝心思去探求尸王屠族是否另有苦衷呢？尸王挖心掏肝待她，她却为“正义”对尸王的真心故意视而不见。

黑烟中的那双红眼将哀久安看穿，悬停于她眼前，张牙舞爪嘲弄着她的不堪：

“看你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你该不会以为尸王屠族是因为他手痒了吧？他没有向你解释吗？那你怎么没杀了他呢？舍不得？哈哈哈哈哈哈……”

“本尊会托梦给尸王，告诉他你就在本尊手上，若是不想再找上一万年，就带着本尊要的东西前来。祖巫女医，你且等着尸王来对你展露真情好了……”

黑烟扑向哀久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拉至半空，一朵乌云飘过来，幻化成一副绞刑架的形状，将她的身体结结实实吸在上面。

黑烟由哀久安的手腕处穿梭，猛地向上一窜，她的双臂便被高高架起。远远看去，仿若半空中悬着的一只纸鸢。

魔罗随即向上盘旋，又是一阵狂暴的阴风过后，不见了踪影。

魔罗说的不错，但凡牵涉到哀久安，哪怕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晏临川都不会放过机会。

是以晏临川梦到哀久安在亡墟的第二日一早，便提了荡妖杖前来寻人了。

待晏临川赶到之时，因几日未吸食尸气，加上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被吊了许久，哀久安已虚弱得如同将军府池塘里那几尾鱼吐出的泡沫，随时都会啪地一下破掉。

晏临川仰头望着空中的哀久安，虽辩不清脸色，但见她身体无骨似的垂着，也知她状态多差。

晏临川将手中荡妖杖向悬空的绞刑架扔过去，无济于事。魔杖只是义无反顾地穿过了乌云凝聚成的架子，打到两侧的山石，又转着圈回到晏临川手上。

由此发出的声音唤醒了神志已不十分清楚的哀久安。

她缓缓睁开眼，见下面是晏临川，用尽力气喊道：“快走，魔罗要对付你……”

话音未落，一阵黑烟夹带着阴森诡异的笑声从天而降。

魔罗现出人型，只是面部仍是一团不停变换形态的黑雾：

“尸王啊，好久不见，这几日碰巧招待的都是老朋友……”

晏临川面上冷得腾起一层寒气：“还没闹够？天帝对你心慈手软一次，还会有第二次？！”

“那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不用你管！”魔罗怒吼，面前的黑雾中射出两道红光，“你忘了你是怎么当上尸王的？！当初你为了获得永生，答应我的事呢？！我让你跟着她，她救一人你便杀百人，谁让你爱上她了？！最简单的一件事你偏偏将最没用的感情掺进去，才弄得本尊如此麻烦！”

荡妖杖在晏临川手上泛起幽光，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放了她，你想做几界的王与我无关。我只要她一人。”

“要她一人你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听说你为了对付本尊筹备了兵力强劲的十万阴兵？既然你只要她一人，不如交出兵权，本尊定会放了她。届时本尊发动战争降灾于三界，再高明的医者也救不了世人，天下还是得拜我魔罗。”魔罗尖利的吼声将周遭的山石震得支离破碎，石块噼里啪啦往下落，一时尘烟四起。

“我虽不在意世人生死，可她永远将世人百姓放在心上，我要守护她想守护的。”

“少在本尊面前装深情，你不是素来没有心吗？”

“比老柳话还多。”晏临川不想再听，眼下哀久安的情况拖不了多久了，再这么吊着，不死也没了半条命。

晏临川手上一用力，荡妖杖射出万盏白光，映得亡墟光亮如昼。杖头直直指向魔罗。

魔罗缓缓抬起右手，不紧不慢道：

“本尊动动手指，那些乌云便会带上电，你可以试试是你的魔杖更快还是闪电电死人更快。你知道本尊的厉害，死在我黑闪电之下的人，形神俱灭，元识灰飞烟灭。”

晏临川登时钉在原地，他怎敢用哀久安的性命冒险。魔罗法力探不到底，此番只要能将人救出，其它都算不得什么。

魔罗满意地勾起嘴角：“拿来，催动阴兵的虎符。”

晏临川仍是未动。

“你还有与本尊讨价还价的筹码吗？从本尊捏着祖巫女医的命脉那一刻起，你就溃不成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