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何以安 第63章 履行承诺

第二日，老柳正在晏临川院内跟几个小厮交代府上琐事，李瑾仿若没看见，如头一天那般直奔晏临川书房去了，老柳余光瞧见了，咂了咂嘴，顺时移动到李瑾面前，于书房门口拦下了。

“殿下，老朽昨日不是跟您说了，将军在书房议事，不便见外人。”

李瑾假惺惺：“柳管家，您昨儿个说的可是将军昨日议事呀，没说今日将军有没有空，再说我今日也只是过来看看，没空就算了，您也不必如此紧张，还凶巴巴的……”

李瑾越说越委屈，末了更是哽咽到说不出话。

老柳瞠目，嘴巴一张一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半晌，才结结巴巴道：“老朽……没紧张……只是……将军交代过议事期间不见外人。”

李瑾举起手中的食盒晃了晃：“我不会打扰将军太久，我只是惦记将军卫国辛劳，特别做了他爱吃的花生酥，拿来给他尝尝。”

“殿下，您就别为难老朽了，将军真的不许……”

书房的门突然开了，晏临川的昂藏身影立于门口，面带憔悴，声音却透着几许温柔：“进来罢。”

李瑾在晏临川看不到的地方对着老柳勾起嘴角，以宣示她这一回合的胜利。

老柳一怔：“郎主您不是说……”

“我知道，但长公主不是外人，以后在府上，见她如见我。”晏临川将李瑾轻轻拉入房内，随即关上了门。

留下门外目瞪口呆的老柳。

老柳也并非盼着晏临川死守住哀久安忠贞不二，虽然他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姑娘，可他到底是晏临川身边的人，情感的天平终归还是向自家人倾斜。

看着晏临川一日日消沉下去，老柳也想他能忘记从前，开启新生，将军若真的心意如此，他定会第一个站出来鼓掌。

可眼前的状况明显不是如此，晏临川分明昨日还对李瑾避之唯恐不及，老柳打死也不会相信，睡了一宿觉的工夫，晏临川便将哀久安抛之脑后，改变了心意。

昨夜晏临川身上定是发生了一件极为要紧的事。

老柳将那几个站得远儿远的却同样目瞪口呆的小厮挥手招过来。

“昨夜谁在院里侍候？”

一个胖乎乎的圆脸小伙儿怯怯站了出来：“是我。”

“郎主屋里可有异常？”

“柳管家您不是交代过，郎主不喜外人在院里，我们守也是在院门外守着，昨夜小的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

“他还是丑时由书房回去的？”

“丑时院内是有开关门的声音，若依郎主平日作息，应该是的，但小的到底是在院外，不敢妄下判断。”

老柳暗自揣摩，晏临川这般反常，十有**是中了蛊毒之类的，可照理说昨夜晏临川院内不会有其他人进去，一来尸王的实力摆在那儿，寻常的蛊近不了身，二来将军府戒备森严，晏临川院子里没人不代表其他地方也不设防，大小六扇通往府外的门皆有专人轮值，外人想进来实属不易。

除去眼下晏临川和李瑾所在的书房，老柳仔仔细细将卧房、走廊、院子等检查了个遍，行至柴房门口时，他似乎被地上的什么东西吸引，蹲下来凑近了又瞧了瞧，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又喊来那几个小厮，对着他们耳语了一番。

话音刚落，书房的门又开了，晏临川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他看来有些焦躁，蹙眉望向院内的众人，道：“老柳，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殿下说她不喜有人打扰，没什么事你们便离开罢。”

有了之前的猜测，老柳也不再惊讶于晏临川的反常，顺从道：“是，郎主，老朽这就带人离开这里。”

小厮们依令稀稀拉拉往院门处走去，老柳断后。

“对了，老柳，今日我不见其他人，包括军营里的人，他们真有事要议，你便替我出面好了。”也不等老柳反应，晏临川言毕便关了书房的门。

老柳顿了片刻，大摇其头返身离开了。

刚出晏临川院子，便被琅琅一声“柳管家，我回来啦！”惊得又停下脚步。

老柳定睛，眼前这个白衣翩翩的瘦弱少年，不正是先前从将军府大牢越狱逃走的庆尔么？！

庆尔挺拔地立于老柳面前，像一棵风雨中的劲松，坚定不移。他冲老柳笑起来：“柳管家，我留下的信您可看了？”

老柳气得全身咔嚓咔嚓作响，低吼：“你胆子不小，还没人敢从将军府的大牢中跑出去。”

庆尔依然笑脸相迎：“我信上不是说了，我办完事就会回来继续受罚的，我这不是履行承诺回来了？”

老柳其实有些困惑，他不知该如何应对，搁以往他定会第一时间报告给晏临川，可将军分明才刚下令，不要去打扰他与李瑾的独处时光……

庆尔见老柳半晌没反应，假意试探道：“没其他事的话，我……现在就去大牢了？”

老柳仍是一副出神模样，庆尔懒理，索性扭头往大牢的方向走去。

“等等。”老柳忽然发问，“能告诉……老朽，你到底是谁吗？”

庆尔立定，却也没回头，只淡淡道：“时机到了，您自然会知道。”随即便离开了。

老柳没再追问，庆尔说得不错，他若不想让人知道身份，打破了砂锅也问不出来。

大概傍晚的时候，老柳去哀久安的院子喂食那些毛绒绒。尚未进门，便听到院里传出一阵娇滴滴的嬉笑声。

老柳暗道不妙，推门一看，只见李瑾正坐在院内树下的醉翁椅上，怀里抱着哀久安最喜欢的那只黄白相间的猫咪，晏临川则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再看晏临川那张脸，辨不出情绪几何，说不上什么感觉，并非喜悦，也不似嫌恶，更像是一种不解和对自己的怀疑。

听得动静，李瑾瞥了眼来人，看是老柳，一反常态乖顺垂下了头，再仰起脸看向晏临川时，满眼尽是娇嗔。她轻轻扯了晏临川的衣袖，晏临川低头，会意。

“老柳，出去的时候带上门。”

“……老朽……是来喂姑娘的那些猫猫狗狗的。”

“瑾儿已经喂过了。”

瑾……儿？！老柳竟一时恍惚，晏临川这般蹊跷到底是另有打算还是情真意切。

老柳眯起眼，细细打量起晏临川，看他那一脸恳切，确不像在刻意隐藏什么。何况他若真是逢场作戏，不可能不提前跟自己通气。

“记得出去的时候带上门。”见老柳没动，晏临川又下了逐客令。

老柳只得退了出去，余光将李瑾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得意嘴脸看了个真着。

眼下老柳有些心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看那二人的发展趋势，水到渠成只是时间问题。目前亟待解决的问题有二，一是查明晏临川到底中了什么邪，之后再找出应对之策；二是须得尽快找到哀久安，姑娘若在将军府，晏临川兴许就不会对长公主那么上心了。

可去哪里找哀姑娘呢？那日她因与晏临川解除婚约一事，未留下只言片语便毅然决然离开了将军府，离开了晏临川，想必是躲到了一个距陇陵关极远的地方。姑娘心善，路上倘是遇到病人，定会出手相救。不妨找自己那些植物朋友们打听打听，近来何处耳闻有人为病患施针用药。此举虽然希望渺茫，可总比什么也不做强。

自打姑娘走了，晏临川便日日将自己封闭在将军府里足不出户，连带他老柳也不敢出门，生怕一眼照顾不到将军有了闪失，想来啊，他也不比坐牢的庆尔好到哪里。

老柳突然灵光一闪，哀姑娘走的那天，庆尔也留了封信走了，既然他对哀姑娘要走一事全然知情，或许也知道她去了哪里。

老柳脚底生风似的刮进大牢。牢间内的庆尔如先前一样，仍是捧着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呵呵，坐牢坐得如你这般滋润的人可不多。”老柳手一挥，隔空打掉了牢门上的锁链，“多此一举。”

庆尔闻声放下话本，笑眯眯道：“是柳管家呀，坐。”话虽如此，却是屁股都没挪一下。

老柳一哂：“呵，这大牢坐得倒是跟自家地盘似的。”

“柳管家说笑了，小的在牢里待久了，自然习惯了。”

“行了，老朽不是来跟你逗咳嗽的。”老柳挥了挥手，“你可知哀姑娘去了哪里？”

庆尔敛了方才亦真亦假的笑意，沉默良久，垂眼道：“庆尔当真不知。”

“在将军府，你与她关系最为密切，你事事相助，怎会不知她落脚的地方？”老柳显然不信。

“庆尔没有诓骗您。我对姑娘虽有求必应，但她与你们一样，对我的身份和目的尚存疑虑，在关键事情上，她甚是戒备。”

庆尔脸上真真切切写着失落，老柳心中百转千回——庆尔兴许不是什么好人，至少对哀久安和将军府皆有所保留，但他绝非虚伪做作之人，想来对姑娘身在何处确不知情。

庆尔抬头定定望向老柳，幽幽说道：“不过柳管家，既然这一世我还活着，哀姑娘她该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