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恋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徐碧城惊魂未定，当船开动的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离开了唐山海。陈深就坐在自己身边，自己还是跟陈深私奔了吗？如果唐山海今晚发现自己跟陈深私奔了心里会难受吗？她望着江面，脑子里空空的。徐碧城被陈深环抱着，头靠在陈深的胸膛，她闻到了陈深的味道，那种已经很陌生的味道。她突然很想念唐山海身上的味道，淡淡的烟草的香味。徐碧城摇摇头，伸手拉自己的行李箱，发现特别沉，心里一阵疑惑。陈深把行李箱递过来，徐碧城疑惑地打开行李箱，5条大黄鱼，旁边还有唐山海的手帕，打开一看是她的嫁妆羊脂玉。徐碧城捂着嘴嚎啕大哭，眼泪刷刷地流下来。原来唐山海都知道，他今早做的满桌子的菜就是为了让自己吃饱了好跟陈深走。徐碧城拿起手帕，上面还有唐山海的味道。

徐碧城总是后知后觉，她现在终于想明白了，唐山海为了让自己跟陈深走真是煞费苦心，虚假的调令，跟宋雨蝶肯定也不是真的，她腾一下地站起来，跟陈深说：“送我回去！”陈深一阵紧张，过来要抱住她，没想到她一把抽出shou qiang抵在自己的脑袋上，就是那个唐山海送给她，说有不轨行为可以一枪毙了他的那把手枪，今天终于用上了，但不是为了离开唐山海而是为了回到他身边。

陈深忙伸出双手：“不要，碧城，不要激动。”徐碧城整个人都在颤抖：“陈深，你和唐山海串通好了一起骗我是吧？”

“没有，碧城，我是真的爱你的。当年离开你也是因为组织上下达的任务，我不得不舍弃你。”陈深终于表露内心的情谊，“碧城，你知道吗？我是多么的爱你，从黄埔离开之后我每天都在想你。我不接受李小男也是因为我一直爱着你。你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你挽着唐山海的手，他们说你是唐太太，你知道我有多悲伤吗？我像失去了整个世界一样悲伤。我偷偷去翻看你的档案，看到你在我离开两个月后就嫁给他，你知道我有多心痛吗？我心如刀割。当我得知你和唐山海是假夫妻的时候，你知道我多开心吗？我三番五次地帮助军统帮助唐山海也都是为了你啊！唐山海他是个好男人，他愿意成全我们，这是他给你的嫁妆。”说着陈深掏出唐山海的那张纸，徐碧城隐约看见上面写着的枪支弹药的名称和数量，伤心地闭了闭眼，泪水顺着脸颊未曾断过。徐碧城手抖得更厉害了，陈深真的慌了，忙说：“碧城，你先把枪放下。”

徐碧城睁开了眼睛，瞪着陈深：“我是爱过你，你是个好人，那么优秀。可是我现在爱上唐山海了，我不能离开他了，离开他我会生不如死的。”徐碧城已经泣不成声，陈深向前想抢过徐碧城手里的枪，徐碧城往后一躲，差点掉到船下，：“你别过来，别过来！”徐碧城大喊。

“碧城，你别这样，现在马上回去是不可能的，我们是顺江而下，等到下一个码头我们走陆路回去，你看怎么样？”陈深想稳住徐碧城。

“陈深，你不要骗我，你要是不让我回去，我就死给你看。”陈深已经读懂了徐碧城眼里的坚决。

唐山海迷迷糊糊地转醒，衬衫已经全被染红，身上系着的床单也被染红一半。唐山海眯着眼看看墙上的钟，凌晨2点多，又渴又饿，努力动了一下，喘了几口粗气，唐山海又打开一瓶白酒，灌了几口下去，他能够到的粮食也就是白酒了，以前每次行动都是自己准备武器，宋雨蝶准备口粮，他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宋雨蝶，想想苦笑了一下，又灌了几口白酒。想想不知道徐碧城走到哪里了，用左手掏出怀里的袋子，莲花已经染成红色，他紧紧抓着它，就像能抓住徐碧城一样，他把袋子紧紧贴到嘴唇上，亲吻着，就像亲吻着徐碧城一样。他知道那块羊脂玉对于徐碧城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是她的嫁妆，毕竟她的嫁妆该给的人是陈深而不是自己不是吗？所以他趁徐碧城睡着，把玉偷偷放到她的行李箱里。可又想留下点什么，做个纪念，至少证明徐碧城曾经真实地在自己的生活中存在过。于是他想来想去，留下这个袋子，把玉小心地用手帕包好放在行李箱里了。从此以后，陪在自己身边的就是这个小袋子了，想到这唐山海自嘲地笑了下，留下了泪水。唐山海迷迷糊糊不知是睡过去还是晕过去了。

唐山海在睡梦中冻醒了，整个人都在发抖，看看时间，隐约是凌晨4点多，已经看不太清了，昨天早上已经在行动处给自己和徐碧城请了3天假，说陪徐碧城回苏州探亲，所以就算自己此刻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不敢惊动对面的李小男，怕她知道陈深跟徐碧城私奔万一捅到行动处，他和陈深都将暴露。他转过头看着不远处写字台上的电话，犹豫着要不要给陶大春打电话求救，可一想大春要是跟上峰报告，难免军统会派人在路上拦截徐碧城，为了自己的安全上峰是不会放过徐碧城的，这样一想，又转回了头，吃力地打开了一瓶白酒，灌了几口下去，呛了一口，咳嗽几声，每次咳嗽的震动都引起身体极大的疼痛，唐山海无力地靠在床沿上，想想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眼前不断出现徐碧城的脸，微笑的，流泪的，高兴的，生气的，……唐山海又晕了过去。

“坚持……不……说谎、不……欺骗、不……偷窃……荣誉……信条……立志……允文……允武……术……德、兼备……领导……管理……国家……责任……荣誉……牺牲……团结…….尊师……重道……存诚……务实……”唐山海滑到了地上，躺在那里，断断续续地背诵黄埔的学生公约，那是他刻骨铭心的信条，是每个黄埔人的行为准则，白酒已经喝完了，他知道他等不到宋雨蝶回来也等不到陶大春发现异常来寻找他了，他知道自己将会在这里结束生命，但他知道徐碧城应该能安全地到达延安了，于是艰难地露出了一个微笑。他能死在跟徐碧城一起生活的家里，已经心满意足了，只是还有许多事情没来得及去做，苏三省还未铲除，心有不甘。他也想到了宋雨蝶，那个死后要跟他葬在一起的女人，他是希望她也好好活着的，死后再来陪伴自己，两个得不到爱的人在一起相互温暖不是很好吗？这一次唐山海陷入了深度昏迷。

陈深很了解碧城，于是他破釜沉舟，对徐碧城说：“碧城，我们离开港口的时候，那个为我们挡下追兵的人就是唐山海。”徐碧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是希望你跟我去延安的，这是他的理想，他为了给你铺路，送给我们起义军武器药物，这一切都是希望你能远离军统，远离上海。”徐碧城早已泣不成声。

“追兵那么多，唐山海就一个人，他不可能动用军统的人帮你逃跑，所以……”说到这里，陈深也红了眼睛，不忍心再说下去。

徐碧城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颤抖着声音问：“所以什么？”陈深叉着腰，强忍着眼泪，头别过去，沉默不语。“所以什么？”徐碧城歇斯底里地喊。

“碧城，你现在回去估计唐山海也已经……”陈深愧疚地不敢看碧城。

“你是在暗示我唐山海已经死了吗？”徐碧城气愤地质问陈深。“他不会死的。”徐碧城补充道。“就算他死了，我也要给他收尸，他是我丈夫。”然后狠狠地盯着陈深说：“陈深，你让船靠岸，否则我现在就跟他一起死。”徐碧城眼神里的决绝让陈深屈服了。

船一靠岸徐碧城头也不回地跑了，陈深和几个**跟在后面保护她。徐碧城在马路上拦了一辆车，用枪指着司机逼他下车，陈深忙让其他同志善后，自己坐上司机的位置，带着徐碧城开车往回赶。路上，徐碧城不停地催促陈深快些，再快些。徐碧城又想起了山海上次中枪的情景，又急又悲，眼泪就没停过。

车开到了上海，已经上午8点多了，陈深用公用电话给李小男打个电话，让她赶紧到红磨坊咖啡厅等自己，不见到自己千万别离开。陈深带着徐碧城则直接开车到了唐山海家里。大门和走廊都没什么异常，徐碧城找不到钥匙了，摘下发卡撬锁，无奈手不受控制地抖，陈深忙抢过来帮忙打开。徐碧城推门看了一圈没见到唐山海，心急如焚。突然她发现地中间有几滴干了的血迹，延伸到床尾，她忙跑过去，转过床尾，赫然看见唐山海蜷缩在床的侧面，躺在一滩血迹里，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周围全是空的白酒瓶。徐碧城已经忘了哭，腿一软跌在地上，陈深忙跑过去探了探唐山海脖子上的动脉，徐碧城反应过来连滚带爬扑过去，摸着山海的脸和身体：“山海，山海，山海……”她想握着唐山海的手，可是他的手紧紧攥着，打不开，徐碧城使劲扒开一看，左手里是那个绣着莲花的小袋子，已经被血染红，右手死死攥着戒指，就是那个他天天戴在手上的婚戒。徐碧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唐山海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使劲摇晃他，可是唐山海仍然一动不动毫无知觉。陈深忙捂住徐碧城的嘴，徐碧城明白过来不能惊动周围邻居，所以自己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陈深打了个电话后马上回头背起唐山海下楼将他放到车里，徐碧城在后面跟着一边哭一边问“活着吗？还活着吗？陈深山海是不是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