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眠，云亦不眠 第24章 第二章-杜松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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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松云合上油纸伞，抖抖几下甩去伞面的雨水，这才一瘸一拐地走进庙里。庙里到处滴水，他只好一手稍提起青色长袍，一手拿伞当拄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更里头走去。光线昏暗，他直觉有一道视线在自己身上扫视，猛地一抬头，见幽暗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住自己，吓了一大跳，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江小回见状，从后头走出来，作揖道：“公子勿怕，我也是来此避雨的。”

杜松云微微颔首，往前走几步，选了个干燥的地方坐下。

江小回原本是要睡觉的，这下也不好意思睡了，只是盘腿坐着，手上拿着一根枯草无意地晃动着，时不时瞄两眼来人。

那公子看着略比自己大几岁，面容白皙，眉眼清秀，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着青色长袍，腰间用布带松松地系着，左手边放着一个背篓，上头用蓝布盖着，公子此刻正闭着眼小憩。

外头雨声哗哗，气氛不至于太过安静，江小回见指甲边上有些起皮，忍不住去扣，又见手心也有些脱皮，接着扣，他扣得太投入了，没注意到旁边的公子睁开了眼，正打量着他。

终于把老皮扣掉，露出底下的新皮，肚子却发出一连串“咕咕咕”声。江小回有些难为情，低着头，摸摸肚子，心想还是睡觉算了。

“小兄弟，我这有些吃的，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吃点填填肚子。”

江小回惊讶地朝说话之人望去，见他掀开背篓上的蓝布，拿出一个竹筒和一双筷子。

“那怎么好意思？”江小回回了句，低下头，俩手绞在一起。虽然觉得不应该平白吃人东西，可是，好饿，想吃。

“不要紧，我出门时准备了好几份，不用担心吃了我的份。”清冽的嗓音响起。

肚子又发出连绵不绝的咕咕声，江小回红着脸，伸手接过竹筒和竹筷。

“那就多谢公子了。”

“不要紧。”杜松云微笑着。

竹筒的上头用大片的竹叶封住，又用绳子勒紧固定，解开后露出里头的咸菜，拨开咸菜，下头是香糯的白米饭。已经好多天没吃米的江小回感动得眼睛湿湿的，扒拉了好几口，觉得好好吃啊！

杜松云见他一副吃咸菜冷饭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从篓中取出一个鸡蛋递过去。

鸡蛋？给自己的？江小回愣住了。长这么大就没吃过几回鸡蛋，现在这人居然请他吃鸡蛋！他摇摇头，道：“公子，这太贵重了，您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杜松云哭笑不得，不过一个鸡蛋，怎地说得跟夜明珠似的。索性剥了壳，丢到竹筒里去。江小回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带着不解的语气喊了声：“公子……”

“我家里养了群母鸡，每天都会下好几个鸡蛋。对我来说，这并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你且安心吃着吧！”杜松云抚了一下长发，说道。

“那，那就多谢公子了。”

从前就是小哭包的江小回，声音变得有些湿哒哒的。他咬了一口白蛋皮，软软的，香香的，怎么会这么好吃！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害怕吃得太快，没把这香软美味的味道记在心里。毕竟下一次再吃，也不知是多久以后了。

他那么珍惜地吃着一颗小小的鸡蛋，落在杜松云眼里，很不是滋味，心想这小孩定是受过不少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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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入夜后，雨还没有停，且因为下雨的缘故，有些寒气。杜松云觉得有些发冷，靠着墙的后背凉飕飕的，他压着声音咳嗽，单薄的双肩一颤一颤的。不远处，躺在破木板和枯稻草上的江小回见此，怯怯地喊了声：“公子——”

“嗯？”黑暗中传来回应声。

江小回眨巴眨巴眼睛，鼓起勇气说道：“公子你要不要来我这边躺着，虽然也是些枯草铺就的，但应比坐着舒服一些。”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消散在空气中。

没有回音，非常安静。

江小回有些难为情地抓抓发顶，轻轻地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不远处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杜松云缓缓地站起身，慢慢地挪过去。

“小兄弟，你能扶我一把吗？天一黑，我这眼睛就看不清东西，可别踩着你了。”

“哎，来了。”

江小回利索地爬起，走几步就扶住了人。

“多谢你。”

杜松云慢慢挪动脚步，江小回跟着慢慢走。终于坐到干燥的草堆木板上时，江小回往边上一躺，给杜松云留出空地儿。他见人只是坐着，不停地揉着左边膝盖和小腿，似乎很难受的样子，便问道：“公子，你的腿是不是受伤了？”

几声闷咳，才传来温和的声音：“从前受的伤，如今逢着阴雨天就会酸疼，揉揉就好了。我是不是吵着你睡觉了？”

“没有，没有，没吵着我。”江小回脱口而出。

“那就好，你先睡吧。”

“好。”说完，江小回老实地闭上眼，入眠了。

杜松云坐着揉腿一些时间后，也躺下休息了。

雨潇潇，人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