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傅希莱穿着毛茸茸的睡衣,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和裴隐一起看杂志。
“我去再切点水果。”
“好。”地理杂志,傅希莱看得入迷,忙着做记录,听见裴隐的话挥了挥手。
裴隐走远一点接了电话。
裴晟:“是我。”
裴隐:“什么事?”
裴晟:“我听说小希莱的事了。我在国外的时候认识了个朋友,他对这方面研究很深,手术成功率很高。他最近来国内了,你要见见吗?”
裴隐:“好。”
裴晟:“那我安排一下,晚点把地方发你。我在开会,挂了。”
裴隐呼出一口气,收好手机专心切水果。
看着看着就到饭点了,傅希莱说要大展厨艺,没让裴隐进厨房。该忌口的都贴在冰箱上,该少吃的裴隐也没多买,就由着他去了。
二楼的花圃里播了格桑花种子,裴隐和傅希莱一起撒的。现在已经发芽了,裴隐盯得紧,生怕生了蚜虫,天天拿着喷壶从头看到尾,盼着开花。
傅希莱在楼下喊他,裴隐应了一声就赶紧下楼了。
傅希莱很久没有做饭了,但是他的手艺没有退步。两人厨艺都不错。裴隐靠的是对各种食材的精准把控,算是技术流。傅希莱就是感情流,神奇一点说,就是裴隐能从他做的菜里感受到他做菜时候的感觉,特爱自己的感觉。
孟叔给他们寄了腊肠,傅希莱热了一盘,甜辣口的,下饭。所以说二人世界好呢,两人腻腻歪歪你喂我我喂你的吃完一顿饭,也不用顾忌什么。
裴晟下午三点多发的消息。裴隐在给傅希莱清理呕吐物。吃完晚饭裴隐才看到。所幸约的也不是今天。
裴隐牵着傅希莱在家里的草原上散步:“希莱,周四我们去见个医生。”
傅希莱“噢”了一声。后天,不急。
今晚天暗沉沉的,没有晚霞,月亮也就冒了个尖。裴隐觉得风挺凉的,给傅希莱穿了四件衣服,还套了件大袄子,包的跟粽子似的。
傅希莱抬头看了眼天:“今天没有星星。”
裴隐说:“我眼睛里有。”
傅希莱闻言去看,看见了自己,抿着嘴没做声。
裴隐一脸认真:“你是我眼里最亮的星星。”
傅希莱憋不住了,噗嗤笑出声:“哥,话有点土了昂。你这么帅,不用学这些。”
裴隐想着自己下载的《情话三千句》、《如何说到男人心坎里》、《爱人欲罢不能的两三事》等著作沉默。
他叹了口气:“好吧。”他再看看其他的。
傅希莱原地蹦了两下,往旁边一倒跳进裴隐怀里:“我要碰瓷。”
傅希莱穿得厚,裴隐被撞得后仰,双手环住他,站稳了垂眼看他:“想要什么?”
傅希莱沉吟片刻,双手一合,朝着裴隐摊开:“我要这个房子,这有一块很大的草坪,我很喜欢。”
“好。”裴隐没犹豫,“还有呢?”
“望溪谷的房子也要,我住了很久,有感情了。”
“好。”
傅希莱说:“还要飞机,上次我们坐的那架。”
裴隐点头:“好。还有吗?”
傅希莱笑着摇摇头,晃了晃手上的戒指:“最重要的我已经抓到手了。哥,你好大方噢。”
“应该的,我的都是你的。”裴隐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自己赚钱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他拢起傅希莱的手哈气,搓了搓,“穿这么多手还这么冷。”
傅希莱看着他,轻笑道:“我手就这样,体质原因。哥的手跟哥一样,一直都是暖乎乎的,特让人安心。”
裴隐特喜欢听傅希莱讲话,比所有书上写的话都更让他心里软软的。
傅希莱蹭了蹭裴隐下巴,挤着裴隐走路:“哥,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从谈恋爱开始就跟老夫老妻一样,都没有过渡的。你会不会觉得没有激情啊?”
裴隐语速很慢地说:“我没见过像我们这样的夫妻,我遇见的都很假。他们都只是表面恩爱,我不喜欢那样。我不知道年轻的恋爱是什么样,我只喜欢过你。喜欢你的每一天我都很有激情。你想要的是哪种激情?我可以试试。”
傅希莱说:“嘿嘿,没有哦。我喜欢我们这样的相处方式,我觉得特幸福,想过一辈子这种日子。”
“我们会的。”裴隐按了按他的脖子说,“咱俩好好的,一直都是好日子。”
“哥说的对。”
两人又安静地走了一会儿,气温又低了一些,裴隐就牵着人回房间了。
周四他们去见了裴晟约的医生。金发碧眼,看起来很不专业。以貌取人不对,从对各种医疗器械的熟练使用来看他确实是医生。
检查完,医生操着一口不流利的中文问:“他小时候是不是吃过什么危害性很强的药?”
话一出,裴隐和傅希莱都怔住了,两人都想起那段惨烈的时间。
“对。”裴隐痛苦地闭眼睁眼,攥紧傅希莱的手,声音哑了一些,“我们不知道那药的成分,他们说没有解药。”
裴晟和徐衍之对视一眼,都握紧了拳头。
医生点头:“那就是了。他这胃粘膜坏的太早了,又这么晚才发现。养不养没什么区别了,我建议你们还是尽快手术。这种病因不多见,很有研究价值,我可以给他主刀。”
这话说的挺刺耳。裴晟拦了一下:“特罗洛普,别这么说话,很不礼貌。”
徐衍之宽慰裴隐:“特罗洛普就是个研究怪物,不会正常跟人交流。他上次给裴晟检查身体还问他怎么还活着呢。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裴隐脸色挺难看的,傅希莱拉人出去亲了一通才哄好。
傅希莱迟疑地问:“手术成功概率怎么样?”
特罗洛普淡淡地说:“很低。失败了就死。”
傅希莱一噎,没敢看裴隐表情。裴晟和徐衍之也不说话了。
特罗洛普看没人说话就自己说了:“但是我敢说我是对这场手术最有把握的人。如果我都失败了,你们也找别人也没用了。你们让我来的话,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把他的名字写进我的文章里。”
傅希莱对自己被写进世界顶级期刊里没什么感想。他死死地牵着裴隐的手,怕裴隐控制不住跟特罗洛普打起来。
还好,没有。
裴隐除了低气压整个人还是很冷静的,他问:“最好什么时候做手术?”
特罗洛普说:“我的医院有最好的设备,任何时候都可以。当然,越早越好。他肚子里有瘤,会恶化。我下周六回国,你们在那之前都可以联系我。回国后我很忙,邮件很少看。”
裴隐拉着傅希莱回家了。
裴隐去找那些专家,成就最高的那位和特罗洛普师出同门并视其为天才。所以特罗洛普确实有傲气的能力。
回来后他没提这件事,一如往常陪着傅希莱。
十点,房间熄了灯。
傅希莱钻进裴隐怀里抱着他:“哥,我们出国吧,我想治。”
每次胃痛的瞬间,黑夜白天,裴隐都能第一时间发现,傅希莱看在眼里,觉得心脏的痛苦远远超过他□□的疼痛。
“家里的手术台我躺过那么多次了,我现在都不怕了。”傅希莱声音平静,很轻地说,“而且有哥陪着,我很安心。”
裴隐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话,只是把人抱得更紧。
勒到傅希莱都痛出了声。
裴隐猛地松开手,语气恐惧:“我弄痛你了?哪里疼?”
“哥。”
“我问你哪儿疼!”
“裴隐!”傅希莱狠狠咬了裴隐嘴唇一口,咬出了血,傅希莱给他舔掉,轻声说,“你冷静一点,好好说话。”
手术失败就死,不手术也只能活几年,怎么选?凭什么他要选?他哪个都不选。
裴隐牙齿咬的咯咯响,抓着傅希莱的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巨响一声。
裴隐脸先是一红,马上肿得老高。
傅希莱都傻了,反应过来赶紧呼呼,带着哭腔:“你干嘛啊?你凭什么打自己。我去给你拿冰块,你别动。”
傅希莱没爬起来,裴隐扇完自己又勒住他了。
“姓裴的,给老子松开!”傅希莱厉声呵斥,一把扒拉开裴隐的手,看裴隐还敢伸手,指着他警告,“不许动!”
傅希莱第一次对他这么凶,裴隐还真被震住了,低着头靠在床边,视线瞄着门口。
傅希莱很快就回来了。他爬上床,跪在裴隐双腿之间,仰起裴隐的头,把冰袋放在红肿处。
“嘶。”冻的裴隐脸都扭曲了。
听见这动静傅希莱就气不打一处来,一点没手软地扭了裴隐耳朵一圈,在他耳边怒吼:“谁让你打自己的!”
傅希莱的手劲不是开玩笑的,裴隐差点以为自己要当一只耳了。
裴隐也没想救那只耳朵,两只手都搭在人背上拍拍,着急忙慌地哄人:“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
一句话当然哄不好,傅希莱眼睛都红了,气的掐着裴隐脖子:“你身上哪个地方都是老子的,你凭什么打。打这么用力你想干嘛呀?啊?你是不是就不想看老子好过?裴隐你大爷的,老子口死你。”
裴隐被掐地后仰,冰袋滑了一下,傅希莱赶紧扶好,把他脑袋掰回来一点。
“好好好,都行。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不生气啊,气得胃会不舒服。”裴隐两只手都在给傅希莱擦眼泪,还擦不完就上嘴吃了。
裴隐在傅希莱脸上乱啃,傅希莱又是按着冰袋又在骂骂咧咧:“我告诉你,你真的惹到我了,老子很生气。你不许动!还动!”
裴隐就不动了,嘴还贴人脸上,眼珠不受控制骨碌碌地转,被傅希莱拍了一下,闭眼了。
傅希莱的眼泪还啪嗒啪嗒地掉,都滴在裴隐脸上了,他不敢动,心疼地要命。
“裴隐我告诉你,你身上每块肉,每寸皮肤都是我的。你凭什么啊?要是再让我发现哪儿变了个样子,我就弄死你。多一个红点都不行,你听到没?”傅希莱单手掐着裴隐的脖子摇了摇。
裴隐嗯嗯两声。
傅希莱下指令:“说话。”
“我错了,错上加错,大错特错。我哪儿都是你的,我肯定好好照看着,绝对没有下次。”裴隐得令一口气发了个誓,“长官,我能动了吗?”
傅希莱说:“动。”
裴隐盖上傅希莱的眼睛,卷走他所有的眼泪,把人抱紧拍背顺气:“不气不气,裴隐坏,希莱好。”
傅希莱瞪他,一抽一抽地说话:“谁让你说自己坏了?”
“裴隐好裴隐好。”裴隐马上就改口,“都好,我们都好。啊,不气不气。乖宝宝脾气好。”
哪个乖宝宝一口一个老子。
傅希莱缓了好一会儿,看着裴隐红肿的右脸,拍了一巴掌在裴隐另外半张脸上,力道轻的跟棉花似的。
裴隐凑过去一点:“希莱觉得解气可以一直打。”
“裴隐你大爷的。”傅希莱骂他。
裴隐连忙:“好好。大爷坏,骂完大爷该骂我了。”
就这么哄了半天,冰袋都化成水了。傅希莱就趴回裴隐身上了。
傅希莱眼睛痛闭着,裴隐拿着冰水和手指交替帮他舒缓。
傅希莱说:“我们好好地聊天,好好地商量。”
裴隐:“好。”
傅希莱问:“哥,你希望我做手术吗?”
裴隐嘴唇动了几下:“我不知道。”
傅希莱换了个问法:“哥,你想看到我之后一直做化疗吗?”
做化疗,打很多很多的针,吃很多很苦的药,各种副作用,掉头发,吃不了东西,呕吐,歇息底里地痛呼,到最后没有尊严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裴隐艰难地挤出三个字:“我不想。”
我不敢。我不敢看见爱人渐渐消瘦,不敢看见爱人为了坚持活下去饱受痛苦。再富有的裴隐,面对死亡也束手无策。生命可以共享该多好,哪怕溢价交换他也知足。可是,不行。人不可能全能,裴隐也有了力所不能及的事。
傅希莱笑了笑,很温柔地说:“那我们就决定好了啊。我现在,是不是还挺好看的?”
“对。好看。希莱最好看了。”你怎么样都好看。裴隐蹙起眉头,眼中迷茫且脆弱,手上动作不停。
傅希莱扣住裴隐的手,亲了一下他手背:“那我们明天联系医生,好不好?”
“好。”裴隐几不可闻地回答。
傅希莱听见了,又对他笑了笑。
傅希莱:你帅,不用学那些。
裴隐思索:那我学学护肤
傅希莱严肃:哥哪儿都是我的。
裴隐频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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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