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希莱进了家门,裴隐在窗边打电话。
裴隐听见开门声对傅希莱笑了一下。
傅希莱点点头,放轻动作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剥橘子吃。
“嗯…好…我知道了,谢谢老师。”都是一些断断续续的回答。
裴隐打完电话走了过来,傅希莱手里只剩两瓣果肉,掰了一半递给裴隐,好奇地问:“哥,你不是早毕业了吗?还跟老师有联系啊?”
裴隐笑着接过,挑着眉说:“对啊,所以是你的老师。”
“啊?”傅希莱有些慌张地咽下橘子,吃太快卡住了,他咳了几声。
裴隐给他拍背:“我天,小祖宗你真是一点都不能吓。”
裴隐给傅希莱取得绰号太多了,一天一个样,傅希莱已经习惯了。
傅希莱顺好气,悻悻地问:“老林跟你说什么了?”
裴隐笑而不语,把手心的橘子往嘴里塞,嚼完在他旁边坐下。
傅希莱等了一分钟还没得到回答,催促:“哥。”
裴隐单手撑头,看向傅希莱揶揄:“这么慌,干坏事了?”
脑子快速旋转,傅希莱觉得自己最近非常老实,斩钉截铁:“没有。”
裴隐纹丝不动,表情似笑非笑,傅希莱又不确定了,是没有……吧。
怕他脑子转冒烟,裴隐不吓他了:“没什么事,就说了你最近在学校的情况。”
傅希莱松了口气:“噢。”
“说我什么了?”傅希莱问。
裴隐回:“夸你呢,不逃课不惹事,上课听讲,作业按时交……”
小学生这样才挨夸吧,傅希莱越听越羞耻,出声打断:“停。可以了,我知道了。”
裴隐没放过他,乐呵开口:“怎么?我们希莱同学不好意思了?”
真的很欠,越来越欠,再有姿色也不行。傅希莱忍不了,一拳锤歪裴隐的肩膀。
裴隐坐得板板正正也没躲,然后就被锤进了沙发。
他真感受到了痛意,眨了眨眼睛歪着身子去揉肩膀,呲牙咧嘴地吸气:“嘶。”
傅希莱这才发觉忘记控制力气,手忙脚乱地想扒裴隐衣服又觉得不好,只能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语气懊悔:“对不起哥。我,我没收住。”
OMG,过了过了。
裴隐赶紧坐起来,做了一套只动上半身的广播体操,边做边示意:“没事没事,你看我,关节灵活,一点问题没有。我就演你一下,你怎么这么容易上当。”
傅希莱对自己的力气没数,生怕真给人打坏了,肃容说道:“那你少吓我。”
裴隐也正经起来:“好的,长官。”
说完靠上沙发,剥了根香蕉递给傅希莱,又给自己剥了一根,边吃边说:“老林说你们下周月考,让我最近关心一下你的学习状况。”
“月考?”傅希莱反应了一下。是有这回事,不过学校几乎一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人都考麻了,都不会写,有什么区别。
比起那些,傅希莱更想知道裴隐会做什么。他问:“你打算怎么关心?”
裴隐把手放在下巴处做思考状:“嗯……你以前的卷子有么?给我看看。”
傅希莱起身从房间翻出一些拿过来,在裴隐接过之前预警:“这是你自己要看的啊。”
“嗯。”裴隐接过,一张张看过去。
学校穷,改卷主要还是靠老师。这样的结果就是,傅希莱写得满满的,老师红笔的圈圈叉叉也满满的。
很震撼,看得出来,傅希莱几乎是没有基础,裴隐表情波澜不惊,还能夸:“写这么满,很认真啊。”
傅希莱接上:“但是态度和成绩是两码事。”
裴隐哭笑不得:“你是捧哏啊,话不落地的。”
“什么是捧哏?”傅希莱没听过这个词。
“就是夸你说话有意思。”裴隐解释。
傅希莱哦了一声:“哥,那你也是捧哏。”
裴隐乐得不行:“好好好,咱俩都是。”
话头一转,裴隐分析:“你这基础不太行的话,最好还是重新学。要不,我给你请个家教?”
“不要。”傅希莱一口回绝。
裴隐好奇:“怎么这么抗拒?”
“我高一那会儿,祁书他们教过我。”傅希莱说得含糊,“没什么效果。”
裴隐:“好吧,你不想要就算了。我看看你这次考得怎么样,再想想其他办法。”
傅希莱不是很理解:“哥,你又不是我亲哥,老林说你糊弄过去不就行了,干嘛真这么关心我成绩。”
裴隐起身动作一顿,食指把傅希莱脑袋往后轻轻一推:“小没良心的,什么话。好好准备考试,我去睡了。”
“噢,哥,晚安。”
“晚安。”
裴隐步伐踉跄地回了房间,手里还抓着傅希莱的卷子。他纠结了一下没还回去,放在了床头柜上。
床头柜上除了卷子还有个鸢尾花的摆件,很大很精致。裴隐查了,相较于这边的物价来说这个还挺贵的,是傅希莱送的。
起因是傅希莱要给裴隐付房租,裴隐不要,傅希莱就时不时给他送礼物。裴隐空荡荡的房间和车上都有了摆件,有了新钢笔,耳机坏了也有了新的……
裴隐都怕把傅希莱这么多年的存款都给霍霍了,商量了好几顿饭傅希莱才一脸不高兴地说以后不送了。裴隐被单方面冷战了半个小时,以傅希莱给他塞了颗蔫掉的柿子结束。
裴隐这才发觉,傅希莱几乎渗透进了自己生活的方方面面,而他,自得其乐。
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秩序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字,作为商人,趋利是他锻炼出来的本能。一切行为都是有目的,付出就该有回报。
他对傅希莱,只有私心。
他恪守的秩序面目全非,他允许他的世界出现荒谬。
他喜欢傅希莱。
一幅幅相处的画面清晰地重现脑海,挂钟的时针走到了数字三。
那就追。
隔日,两人吃完早饭。
裴隐看着窗外的乌云:“今天天冷,估计还会下雨。今天不是要考试么,我送你去学校吧。”
“不用,我骑车就行。”傅希莱不想麻烦裴隐,直截了当地拒绝,“考试而已。”
裴隐:“骑车也冷,手套还没到。我今天有空,你几点考完,我晚上去接你。”
“手套?哥,你又给我买东西了啊。”傅希莱很会抓重点。
说漏嘴了,昨晚想清楚后激动地睡不着觉,花了一晚上钱。裴隐装没听见:“走吧,一会儿迟到了。”
上了车,傅希莱就侧着身子定定地看着裴隐,不依不饶地问:“哥?你怎么不回我?还买什么了?”
裴隐单手开车,另一只伸过去捂住了他的嘴,刚碰上又收回去:“买了买了,考完给你。看书去,别影响我开车。”
傅希莱也老实了,静默一瞬:“噢。”
上午语文下午数学晚上英语,第二天政史地,安排挺人性化的,还有时间让人垂死挣扎一下。
第二天考完,晚上九点,裴隐准时在校门口接人回家。
进了门,裴隐把书包扔在沙发上,指了一下茶几上一堆盒子:“礼物。”
“这么多。”傅希莱咋舌,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拆,“哥,我考得,应该不怎么样。”
裴隐说:“没关系,就当我犒劳你最近认真学习的礼物。拆吧。”
傅希莱看了他一眼,开心地说:“好。”
第一个拆出的就是手套,手工缝制,羊皮真丝,柔滑有光泽。傅希莱不懂什么材质,看起来很酷,摸起来很舒服。
他刚要谢谢裴隐,裴隐的电话响了。裴隐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傅希莱比了个ok。
“…情况怎么样…嗯。”裴隐回,“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裴隐的脸色不好看,等他挂了电话,傅希莱问:“哥,怎么了?”
裴隐表情焦急:“希莱,我母亲出了点状况,我得回趟陵州。”
傅希莱一顿,问:“现在就走吗?”
若是平常,裴隐肯定能发觉傅希莱状况不对劲。但现在他自己都不在状态。裴隐点点头说:“对,这几天你好好照顾自己。天冷,上下学记得保暖。”
傅希莱很轻地嗯了一声:“哥,再见。”
“早点睡,晚安。”
裴隐什么也没收拾直接离开了。
傅希莱看着那些还没拆开的包装发呆。良久,他抱起了手臂。
从镇里去机场开车得四个小时,而从机场到陵州只要三个小时。裴隐到陵州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左右。
徐衍之来接的他,二人直接开车去了医院。裴隐跟着徐衍之上楼:“怎么会突然昏迷?”
徐衍之:“说是阿姨清醒了一阵子,趁着护士不注意跑出去了,不一会儿又自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好好的,晚上突然就倒地上了。”
疾病是公平的,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它总是一视同仁,不留情面地肆意践踏。
病房内消毒水的味道很冲鼻,没有开灯,只有月光。裴昭安静地躺着病床上,病态而破碎,手背上扎着针,蓝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瘦弱的女性独自养育了两个孩子十几年。
她不是这样的。她性格强势,自信骄傲。她从没有害怕过什么。裴隐想起了裴昭的从前,看着裴昭现在苍白的面容心里五味杂陈。
他压低了嗓子问:“医生说过我母亲多久能醒吗?”
徐衍之:“少的话三五天,多则半个来月。”
裴隐点头:“好,辛苦你了。你回去吧,这里我来就行。”
“老大,你一个人一直这么看着也吃不消,咱俩轮流吧。”徐衍之建议。
裴隐昨天几乎没睡,现在太阳穴涨得厉害:“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徐衍之给裴隐扔了把车钥匙,“坐车累一路了吧,你先回家休息,明天下午过来接班就行。”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