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太阳 第17章 石头

“从刚才球场的状态来看，希莱，你专注力没有问题。”

回到家，裴隐揉了揉脖子，重新躺回沙发上，拿起那本没看完的书，边翻边说：“学习这种小事，希莱，你可以的。”

适当的运动有助于心理健康，傅希莱的状态肉眼可见好了很多。

“你下午也在家？”傅希莱站在茶几边看着裴隐问。

裴隐找到自己看到但忘折的那页，舒了口气:“嗯哼，今天不工作。”

“你呢，下午还回学校吗？”裴隐眉毛指了一下傅希莱的书包。

傅希莱顺着看过去，哑然失笑：“回，我去…学习。”

他还是觉得这俩字有点烫嘴。

“好样的。去吧，皮卡莱。”裴隐把脑袋从书前侧出去，伸出一只手点了个赞。

等傅希莱离开，屋子安静下来，裴隐却觉得自己心里突然空荡荡的。他皱了皱眉，打开手机音乐软件播放歌曲，在悠扬的曲调继续看书。

一个下午的时间，裴隐看完了这本书，随手塞进客厅柜子的空格里。

啪嗒——

一个东西顺着墙缝掉落。裴隐拿着扫把把它拨出来，是块圆扁的石头。

裴隐捡起，抽了张纸擦去上面的灰尘，全方位无死角地看了一遍。

有点眼熟，石头上也刻了朵小花，很像，但看形状，不是希莱朋友圈的那个。之前打扫卫生的时候没有发现，估计一直卡着墙缝。

那这石头应该属于上一任房主，那个房主怎么也在石头上刻花？这玩意总不是什么风潮吧。不会是希莱送他的吧？他们什么关系？

裴隐陡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傅希莱的时候，他说是来找朋友的。但那间房明明距离楼梯更近，他怎么会路过他朋友的门反而倒在自己家门口？找他？不可能的，要搬过来的事裴隐自己也就前一天想好。

傅希莱为什么撒谎。裴隐后知后觉，傅希莱很有可能在等那个已经搬走的人。他开始仔细回忆那天的记忆。难怪他问希莱怎么倒在自己家门口的时候，希莱情绪不太对劲。

裴隐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他急切地跑回茶几边，拿起手机，找到中介联系方式发了条信息:你好，方便问一下这间房子上任房主的情况吗？

中介回复得很快:不好意思裴先生，我们是不能透露客户信息的。是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咕—咕咕—

窗外响起鸟雀的啁鸣，霞光流落，鸟儿归巢。

裴隐:没有，打扰了。

真是昏了头。

裴隐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重新看回石头，食指顺着刻痕移动，心里莫名有些不爽，还有不知为何升腾起的不安。

啧。

眼不见为净，裴隐把石头扔进了藤编果盘里，拿起苹果盖住。

不想做饭，裴隐又去了屋野面馆。

还没到饭点，店里没什么客人。孟叔坐在椅子上……织围巾？

裴隐离门口还有段距离，孟叔就察觉到有人，抬起了头:“小裴啊，这么早来吃饭。”

裴隐走近，自己确实没看错:“孟叔，织围巾呢。”

孟叔笑呵呵，语气骄傲:“是啊，这不是天冷了吗，给我老婆织的。”

孟叔是个寸头，浓眉大眼，看着很正气，身材结实有力，一看就是经常锻炼。这个形象织围巾有种诡异的反差感。

裴隐就近找了个空位坐下:“我还没见过阿姨呢，怎么称呼？”

孟叔嗐了一声:“她冬眠呢，你喊她琴姨就成。”

“今天吃什么？又和希莱一样？”孟叔打趣。

“不了，今天吃点别的。”裴隐抬头看贴在墙上菜单，“牛肉烩面吧。”

“刚好炖了牛肉汤。成，叔给你去做。烩面得现做，你得等会儿。”孟叔放下棒针和线团进了厨房。

十来分钟，孟叔挽起袖子端着一大碗面出来，放在裴隐桌上。

“谢谢孟叔。”裴隐把碗挪得离自己近一些，看向孟叔，发现他手上有很长一道疤痕，“孟叔你的手…”

孟叔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以前伤到的，就是看着吓人，不影响。”

裴隐低头吃面:“那就好。”

孟叔从厨房拿出两串腊肠:“小希上次找我要来着，但最近他都没来。你们是住在一起吧，这个你帮叔带给他。”

“好。”裴隐把腊肠放在旁边，“希莱最近忙着学习呢。”

孟叔没忍住笑了:“哈哈哈哈哈小希，学习？那可真难得。”

裴隐好奇:“希莱不喜欢学习？”

“你不知道他成绩吗？”孟叔反问。

裴隐低低笑了一下:“知道一点。”

孟叔:“小希啊，他成绩从初中开始就那样。要不是祁书他们天天盯着，小希都不知道能不能考上高中。”

“孟叔，你和希莱认识这么久了啊。”裴隐有点羡慕，初中的傅希莱，没见过。

孟叔感慨:“是啊，还是我送小希去的福利院，那时候他才八岁，鼻嘎大点，转眼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裴隐疑惑地嗯了一声:“希莱不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吗？那他之前在哪？”

“这个啊，你得去问小希，他愿意告诉你才行。”孟叔拍了一下裴隐的肩膀。

裴隐又想到那块石头:“孟叔，希莱以前有没有比较亲近的长辈，后来搬走了的？”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孟叔悠悠地说，“不过大概率是没有的。但凡有个长辈，小希这孩子哪会吃这么多苦。”

“希莱怎么了？”裴隐问。

“福利院烧了以后，我想把他接过来。但是小希觉得我家离福利院太远，不愿意来。小希那几个朋友，都是在福利院的时候认识的，想来应该是对那有感情。那边废弃房多，小希就找了间房子住那了。”

“才十四岁，就问我哪里能挣钱。我说我可以给他，他不要。你说，雇佣童工的能是什么东西，什么脏活累活都让小希干，最后还不付工钱。大冷天的，就穿了件薄衣服来找我借钱吃饭，我当时气的啊。”

孟叔想起那个场景就生气，一帮畜牲！

裴隐吃面的速度慢下来，听到后面直接放下了筷子。

傅希莱搬过来以后，周末还是雷打不动地去兼职。裴隐觉得这没什么，每个人有自己习惯的生活方式，有储蓄意识是好事。

十四岁，刚上初中的年纪，傅希莱就要靠着兼职的薪水养活自己。所以才营养不良的吗？裴隐听得心里发酸，舌尖都是苦涩。

营养不良的傅希莱面无表情。

“傅哥，你就是我亲哥，爱死你了，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宋煦跳得跟弹簧一样，“我这就去告诉阿鸢。”

事情经过要从昨天说起，元旦晚会的节目大家都没什么兴趣，一直没有定下来。

宋煦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想着干脆不参与得了，就去问老林的意见。可惜老林没同意，说实在不行找其他班级的同学合作也行，总得凑个节目报上去。

自己班都凑不齐，还能找谁呢，宋煦狠狠薅了一把自己头发，正要抓狂的时候碰见了祁书。

祁书知道以后说自己和祁望都可以，其他两个人宋煦得自己去说。宋煦先去找了江婙鸢，江婙鸢说傅希莱去她就去。宋煦就来烦了傅希莱好几天，可谓是软磨硬泡，今天趁着傅希莱心情好，又开始叽歪，就发生了开头这一幕。

看着宋煦兴高采烈跑出去的样子，傅希莱食指揉了揉太阳穴，算了，他开心就好。

大家或多或少都会点乐器，刚好能凑成个临时乐队。定下来就得找时间开始排练了，工作日都得上课，那就只能是周末。排练场地也是个问题，他们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好地方。

傅希莱:“可以去福利院。”

宋煦问:“啊？我们要在一片废墟上排练啊，有下脚的地方吗？”

傅希莱:“有。”

宋煦幻想了一下:“那行啊，听着多酷。”

祁书没意见:“那附近白天没什么人，不用担心打扰到别人。离大家住得地方也近，挺方便的。”

宋煦听了分析连连点头，确实不错，打了个响指：“好，那就这么定了，周六早上九点去那集合。第二百三十三次五人会议，就地解散。”

江婙鸢一言难尽:“就这事啊，你能不能直接拉个群，还特意来一趟。”

祁望赞同地点头:阿鸢和我哥忙着呢。

“忙什么？”宋煦问，“这么早就开始准备期末了？”

祁望:不是，期末有什么好准备的。她们下学期要开始参加竞赛了。

江婙鸢在尖子班。祁书的教室就在她隔壁，成绩能排在年纪前三，祁望比宋煦好点儿，跟他哥在一个班。

宋煦拱手:“得，是我自取其辱了。你们忙吧，我和傅哥回去了。”

其实也就是上下楼的事。

这么一俩分钟的空隙里，有个女生拦住了傅希莱。宋煦很有眼力见地溜了，傅希莱手都没来得及伸。

下午放学了挺久，该吃饭的吃饭，该回家的回家，楼梯间没人往来，只剩下她俩。

气氛尴尬，傅希莱想越过女生离开。

“傅希莱，你等一下。”女生见他要走，不再迟疑，深吸了一口气开门见山地说，“我喜欢你。”

“对不起。”傅希莱局促地靠在墙边，嘴唇轻抿，“我……”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不用回答我。”女生没让他插嘴，一口气说完，“我和你是一个初中的，比你小一届，你救过我，也激励我靠上了平南。这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我真的很感激你。上高中以后，我也一直在关注你。学校那些传言我都没有信过，但是他们不听我的解释。所幸都真相大白了。看到你现在的状态，我很为你开心。”

傅希莱不知道该说什么，干巴巴地鞠了一躬：“谢谢。”

女生笑了笑：“傅希莱，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我一点也不后悔喜欢过你。”

被发好人卡的傅希莱扣了扣手心，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开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为什么你会在明知道没有可能的情况下依然选择表白？”

“也不算表白吧，对我来说这更像是一场告别。”女生从容平静，“是这样的，父母工作的原因，我要转学了。以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我就想着在走之前，一定要给自己这段暗恋一个结局，坏的我也认了。我其实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没想到你压根就不记得我。得，三年白干。不过算了，这说明我的好运在后头。”

女生的话豪迈洒脱，傅希莱有些羡慕，最后由衷地祝福:“祝你以后一切顺利。”

女生跟他挥手告别:“傅希莱，谢谢你，再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