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耶，讨厌甚尔 第9章 第 9 章

即使最热的季节，禅院家也散发着腐朽的、让人深感□□被周围空气玷污的气息。雨后的舒爽独属外界，这种好事怎么也轮不到禅院领地。

下仆总有做不完的活，路过时小心翼翼捧着新摘的白色茶花，弯腰低头进入和室，换下萎靡的垃圾。

丢弃的花干枯的部分像被什么东西吸干了，随着仆人动作落入泥土中。出生在禅院家的废物和枯萎的茶花，他们的命运总是差不多。

飞檐滴落豆大的雨水，很快禅院家就被大雨吞没。

廊柱常年沾水，外表涂了一层又一层漆，没人知道它的内里如何。古老的梁柱和木质房屋偷藏着难闻的霉味，一天，两天……慢慢渗入有着禅院烙印的人的身体，他们和逐渐老去的建筑同步，化为散发恶臭的生物，笼罩整座庭院。

“这不是甚尔吗？！”

陌生的面孔喊出了禅院甚尔的名字，他的大脑不由自主回忆这张脸。

不认识。

“你谁啊？”

禅院甚尔想不到，他只是看到了恶心的家纹，就好像再次回到充斥着恶臭的禅院家。

禅院甚尔厌恶那个地方，连血亲的脸都忘掉的人，怎么可能记住陌生小孩。在他印象里，禅院的人和身穿家纹和服的尸体没有差别。

禅院直哉红润的脸蛋霎时褪色，下一秒又恢复了。

不顾仆人劝阻，蹬蹬跑到甚尔身前叫嚷：“居然忘了我？！我是直哉，我可是禅院直哉啊！”

注视着甚尔离去，无法忘记、无法忽视这个人。

所有人认定甚尔是废物，但连废物都不如的他们，禅院直哉一个都看不上。虽然甚尔无咒力无术式，但他是有价值的。这样的人为什么要离开禅院，禅院直哉不懂。

“我命令你，回到禅院。”

“……”仆人掐了一下发颤的腿，随时准备发力拎起直哉少爷逃命。

虽说天与暴君的速度他比不过，但不能什么也不做。

救命啊，少爷居然敢命令疯子！

仆人疯狂流汗，和沙耶四目相视。

这下汗流得像瀑布，禅院甚尔出走就算了，为什么身边会有一只实力不明的咒灵？

禅院祖传仆人回忆十种影法术的式神，嗯，绝无可能！确确实实是未登记的咒灵！

天与暴君勾结咒灵——一旦产生这种离奇的念想，仆人脑子里的画面就无法停止。

也许，用不着等他带直哉少爷逃，禅院甚尔会在他动的瞬间杀掉他们。然后和咒灵闯入禅院家……血洗？仆人不确定，但凭借禅院过去对禅院甚尔做的事，迎来更加血腥的报复也很正常。

“喂，甚尔，有在听吗？”

“理由。”

禅院甚尔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知道自己和禅院家的小子有什么纠葛，整个人好像离开了□□，作为旁观者站在幼稚园的草地上。

他瞥向半蹲着的沙耶，惠被她抱得紧紧的，整张小脸几乎埋进了和服。和服……禅院的人穿着像死人，为什么她穿着差不多的衣服却完全不同……

之前在咒灵体内，为了拯救幸存者，惠唤出脱兔从内部祓除了咒灵。过于年幼的身体承受不住爆发的汹涌咒力，惠力竭晕过去了。

是沙耶抱住惠。

沙耶被禅院甚尔盯到发麻，把惠抱得死死的。

笨蛋，该不会以为这副样子有什么威慑力吧？禅院甚尔笑出声。

“你笑什么？我可没说谎！”禅院直哉急得跳脚，转身扯来他原本认为多余的仆人，示意他证明，“我就是禅院未来家主。”

“我用家主身份命令你，回到禅院家就做我仆、部下。”

“对对，直哉少爷……”

“闭嘴。”禅院甚尔听到这两个人说话就烦，“未来家主？”

从上到下，由里到外，老的小的，都已经烂透了。

禅院直哉挺胸，等着甚尔乖乖跟自己回去，却被无视了。

禅院甚尔越过小子，对低着头的仆人说：“三秒。禅院家不想失去这个未来家主的话。”

仆人来不及点头，伸手去捉禅院直哉。

但禅院直哉才不听，也不管。

面对甚尔越来越淡漠的神色，禅院直哉利用术式跳到沙耶面前，“就是他吧，甚尔偷偷和普通女人生下的孩子，作为我的部下，未经允许诞下子嗣，我绕了你这回。”

禅院直哉握着刀柄，算得上可爱的脸扭曲着。

小巧的嘴巴断断续续说着冷冰冰的话，在这张稚嫩的脸上充满了违和感。

不需要禅院甚尔出手，在禅院直哉对惠亮出凶器的那一刻，他注定被沙耶反击。

禅院直哉一直被人捧在掌心，迷失自我的人将一切踩在脚下。

他不认为禅院惠身边的咒灵会有多么厉害。

就算是未登记的咒灵，那又怎样？不过是他任务途中解决的渣滓。

他不断练习术式，谁见了他都夸天才。他只在父亲面前说了几句，父亲就答应他出任务了。而且，禅院甚尔怎么可能放任一只咒灵对禅院的人下手？

真的发生了，禅院不会放过他。

禅院直哉飞了出去。

沙耶摇摇头：“就算是能入口的食物，也不能对惠出手。”

抛物线落地，禅院甚尔吹了声口哨。

仆人：“……”

辅助监督：“……”

禅院直哉呕出鲜红的液体，不可置信看向自己看重的人，“咳，该死的、咒灵，迟早……”

沙耶根本没出力，但对孩子的打击太大了。

禅院直哉宛如风中残烛的老人，身心接连受到创伤，吐完血话没说完就闭上眼睛。

仆人和辅助监督大惊失色，立即将禅院直哉送上车。

辅助监督落后一步，看着禅院甚尔欲言又止，最终在仆人催促下，充当司机走了。

即使有反转术式治疗禅院直哉，也无法掩盖“禅院甚尔放任咒灵伤害禅院家主嫡子”这一事实。

因涉及禅院内部事务，辅助监督没有直接上报，而是先告知现任家主禅院直毘人。对方听到儿子受伤倒没有发怒，而是追问辅助监督：“那孩子已经能召唤出脱兔了，是吗？”

家主，您关心一下直哉少爷吧！

仆人不敢动弹半分，他感觉到直哉少爷快醒了，如果少爷听到家主一直打听十影的消息，真不敢想象禅院的将来……

辅助监督一五一十讲述，说到禅院惠身边跟着未登记咒灵、该如何处置时，仆人膝头一轻，发觉禅院直哉扒着座椅，正透过后车窗死死盯住逐渐变小的幼稚园。

遮掩不住的不甘和厌恶，顺着他的视线，仿佛能抵达彼端。

幼稚园内。

禅院惠看到一片朦胧，是和脱兔一样的颜色。

脱兔，咒灵……生者！

他着急地睁眼。

拜托了，一定要活着！

无论是保护孩子而受伤的老师，还是沉睡在老师周围的孩子，他们都不该在这里死去。

禅院惠终于看清了世界。面前，黑色的衣服鼓鼓的，自己觉得失重是因为甚尔……

在做什么啊？甚尔！

“放我下来。”

“没用的小子。”

这副扭来扭去的模样简直和丑宝一样。

沙耶拖住禅院惠，试图把他从禅院甚尔手中抢回来。

“禅院甚尔！松手！我的，我的……”

我的惠。

“惠才刚醒，你怎么可以随便拎着他？！”

这样对待她的食物？

人渣，惠要窒息了！

津美纪经历了离奇事件，心久久不能平静，她知道惠付出了很多，所以不能任凭别人评价惠。

即使是掌握她现在命运的禅院甚尔，也不能说惠不好！

津美纪拽住这个男人的衣角：“惠很厉害，已经很厉害了！而且，这都是惠的功劳，是惠努力救了大家！”

望着禅院甚尔淡漠的眼睛，津美纪毫不示弱：“不可以这样说惠！”

沙耶赞同，在人渣手背上留下齿痕。

禅院甚尔：“……”

“那勉强合格？”

“进步空间很大呢，咒术师只有这点体能，还差得远。”禅院那种地方……惠，真的能受到更好的对待吗？

对于禅院甚尔自己，禅院是恶臭满天的垃圾堆。但是惠有了术式，继承了祖传术式，还是最特别的……

他的运气向来差劲，现在想想，愈发怀疑那个决定是否赌对了。

“我不要当咒术师。”禅院惠被沙耶和津美纪左右护法，好不容易找到空隙挤了出来，深呼着气，认真说道：“甚尔在烦恼什么呢？”

禅院甚尔低头注视惠，余光瞥见沙耶对惠毫不遮掩的灼热视线。

这个笨蛋咒灵，不觉得对惠的在意已经超出了食物范畴了吗。

“啰嗦，要说什么？”

“我拥有咒力，祓除咒灵，帮助可以帮助的人，无法忽视发生在面前的悲剧。”禅院惠感受到沙耶和津美纪的鼓舞，努力将心意传达到一直都封闭着自己的那人身上，“但是，但是不等于我想成为咒术师。”

禅院惠小脸通红。

他不擅长剖开自己的内心，即便觉得别扭，但说都说了，那就干脆说到底吧！

禅院甚尔回神。

“咒术师应该怎样我不知道，我只想守护身边的人。”禅院惠顿了顿，补充说：“保护好人。”

“那我可是惠眼中的坏人啊。”禅院甚尔强调。

“今天的甚尔很奇怪，和以前的甚尔不一样，我说不上来哪里变了，但是如果是甚尔，我可以……勉强守护一下。”

虽然甚尔很讨厌，但他是甚尔。禅院惠从没有将他踢出保护名单。

“嘁。”这小鬼是记仇吗？什么叫勉强守护啊？

禅院甚尔不自在地走到一边，捡起两个脏了的书包，拍了拍。

“真的假的？不想做咒术师？”

“真的。”

“那就麻烦了啊，我已经把你卖给禅院了。”

禅院甚尔倏忽感到后颈刺痛。

沙耶舔舐着新鲜的饮品，伏在他背上阴沉地像个女鬼：“敢卖掉惠，我同意了吗？”

禅院惠第一次打开自己的壳，却遭到现实猛烈的打击，眼眶红红的，一只手已经捂住了眼睛，有什么东西浸湿了他的指缝，抽噎着控诉：“甚尔自己保护自己好了！”

禅院甚尔：“啊——”

麻烦的小鬼。

说起来，他其实有些后悔了……

禅院甚尔低头看着紧紧拽住自己裤子的惠，血滴落到孩子浅色上衣绽开几朵深红的花，背后传递着威胁，但是他笑了。

他干的事他会解决。

所以，别哭了。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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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