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部被银河军长驱直入,和平军内部乱作一团,双方又陷入了僵持阶段。
而银河军目前的状况绝对说不上好,中西部虽然战果颇丰,但损失惨重:一行的狄兰、谢审言和唐棠,两人牺牲,唐棠则陷入了错乱的状态,短时间内怎么也不可能上前线了。
他是在嬴或的安抚下平静下来的。现在唐棠陷入了极其特殊的应激状态,她现在不能接受女性特别是同龄女性接触了。
“刚才唐棠是在机甲上吗?”
在撤退时,和平军不顾唐棠可能发动异能,赫然是传来了通讯。
唐棠看到影像中的人像,一瞬间僵住了。
“我是周瑞文,芙蕾雅的驾驶员。”
“期待与你重逢。”
屏幕中的年轻女孩身着和平军的白色军服,向她盈盈地笑着。
她开始呕吐起来。
周瑞文。
这个名字是除了她自己和嬴或外,她唯一知道的。
她曾经的朋友——或者说,“恋人”。
潮涌般的记忆向她的脑中袭来。
她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直到高中时周瑞文患了抑郁症,对唐棠的依赖与日俱增,她们的关系变得模糊起来。
周瑞文曾经有过其他恋人,但唐棠心知周瑞文的心始终有一份落在了她这里
——无论是出于对友人的依赖,还是病中对关注的渴望。
唐棠觉得她这种病态的依赖使她疲惫,但对于这位患病的老朋友始终无法开口。
直到周瑞文失恋,自伤向唐棠寻求关注。
唐棠没有马上回答,因为她暗恋着邻居家的哥哥,而他马上就要因工作离开这里了。
连着几天痛哭,连续地做梦,周瑞文自伤的场面和邻家哥哥的笑容在她梦中接连出现。
……直到最后她做梦,邻家哥哥按着她的肩膀,让她一定要救周瑞文。
于是唐棠开始了假扮周瑞文恋人的样子,其中包括高考的最后一段日子,及大学休学前的几个月。
她尽力去说服周瑞文的家长带她去看医生,而后者只是面上敷衍。
随着和周瑞文的交往,她逐渐开始忘记为什么周瑞文成为她的朋友、又是因为什么才愿意和她维持友谊的;她开始恐惧和女性接触,忘记怎么和女性正常交往。
她陷入了幻灭,忘了和周瑞文做普通朋友时的感觉了。
周瑞文和唐棠来往得多,赶在这时表白是为了拦住唐棠向心上人表达心意。而在此后,她也不断地询问、质问唐棠,是否还在和邻家哥哥通信。
唐棠无奈,什么也不愿说。
直到周瑞文不停吵闹,她们的事情被发现,被所有认识的人所议论。
最后她们绝了交,唐棠的母亲明面上虽没有怪罪,却是没给她好脸色。
邻家哥哥的笑容已经随着时间消逝,随着岁月成为一张模糊的照片;而他按着唐棠肩头的那场梦,还有和周瑞文最后的相处的日子,纷纷化作了伤疤。先是出现在了唐棠的心上,再出现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生父经过了十几年的冷静,终于对当时的决定反悔,并且因着自己的心病对唐棠大言不惭,并且开始把余生最后一点希望寄托在了她身上——频繁地来电,并希望唐棠停止学美术,改学其他专业;并称自己和奶奶身体都不好,需要孩子照顾。
唐棠不语——外祖父祖母都已卧病在床,亟待她和母亲照顾;而生父却未曾过问过,来的只是一句“你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是缺爱的”。
外祖的家产并不算少,而她还有一个表哥,凭她美术的专业,不大可能继承。
如果单亲家庭的孩子缺爱,那你不把我生出来不就好了吗?
如果我不被生出来,就不会承受这些了。
最终她担忧周瑞文做的事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之后就休了学。
她本有一个光明的开端,但却始终逃不过命运的玩弄。她始终觉得从他生父的精神疾病开始,她的人生就已经进入了疾病的掌控。从生父,到周瑞文,再到她自己。
她逃不出疾病。
“没事,没事……”
嬴或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地说着。
“不,不要再说了……”唐棠一边流泪,一边痛苦地颤抖着,双手捂住耳朵。
“不听不听,我们不听……”嬴或让唐棠埋进自己怀里,手覆在唐棠的手上,帮她捂着耳朵。
病房里只有两人,或者说不能有很多人,不然唐棠就会发作。
嬴或轻轻地哼唱着,轻轻拍着唐棠。
不知过了多久,她逐渐醒来。
她发现自己醒来在嬴或怀里,什么都没说。
人已经麻了,什么都无所谓。
“怎么醒了?”
这时的嬴或表情柔和,声音也像没睡醒一样柔软。
唐棠愣了好长时间神,过了会推推嬴或,让他起开。
嬴或起身,拉凳子坐下。
“你……怎么有空来?”唐棠整理了一下语言系统,慢腾腾地说。
“暂时没什么事,东西边基本都停下来了,”他说工作的时候还是一幅冷冰冰的样子,和刚刚判若两人,只是现在声音小了点,“关于你的位置,有一点争议。”
争议可是大了。
但凡她有个配置好点的机甲,说不定能撑到援军到,狄兰和谢审言都不用死。
还是死在了——
她说到这里马上想吐了。
嬴或马上起来拍她,“还是别说这些了,这两天你休息吧。”
“我说,”唐棠起身要擦嘴,嬴或递给她湿巾,“你非得找我帮忙吗?嬴少您行行好,我现在就想回家,我在这连保险都没有,说不定帮不上你的忙,我就已经死了。”
嬴或闻言沉默了,长处一口气,“你帮得上。”
唐棠无语,她都这样了,帮得上什么?
和平军封锁了通讯,狄兰也死了,没人替她黑进频道里了。
她又不是谢审言,好歹让士兵指哪打哪。
嬴或看着她的神色,道:“算我求你了。”
说着,在外人称狂狼的嬴或,脱下帽子,直直跪了下去。
他双膝跪地,看着床上的唐棠。
她看着嬴或,眼神愈发空洞涣散。
“你能别这样吗?”她的声音更冷了。
“结束之后,什么都依你。”
嬴或本来绿棕色的瞳仁迎着光,此刻颜色尤为浅,如镜面一样对着唐棠。他的眉很低,此刻像是有些蹙着,显得有点悲伤。
她觉得好笑,为了家里人参军,给银河军卖命,然后把生死寄托在她身上,然后给她下跪——
他不会自己想办法吗?
这么卖命,明显是为了家人——
他一个大男人,刚刚哄自己那套明显是哄小孩的——嬴或家的小孩,除了他妹妹嬴欣还有谁?
专程带着妹妹来看望我,是为了讨我欢心、套住我为银河军卖命吗?
“滚!”
唐棠拿起手边的东西直直地砸了过去。
嬴或不避,还是跪着。
“你给我滚出去,”唐棠的心口剧烈地起伏,“结束之后,再不要出现。”
嬴或终于是站了起来,拿起帽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