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年榕捧着手表玩得不亦乐乎,直到吃饭时被赵繁声勒令好好吃饭不准再玩,年榕只得放下手表捧起碗筷,一边吃饭一边问:“哥哥,以后你上班了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上班有什么可打的?而且他每天中午还会回来吃饭。赵繁声说:“有重要的事情才能打。”
年榕的日常生活除了看会儿电视跟黑豆玩就是等赵繁声回家,对他来说,重要的事情就是跟哥哥聊天说话,年榕咬着筷子想,那哥哥的意思是不是就是他可以想打电话就打电话呢?
年榕不说话,他的沉默让赵繁声有些不安,赵繁声以为自己的拒绝又让年榕不高兴了,毕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咳。”他轻咳一声,试图缓解气氛,“没重要的事想打也行,但是次数不能太多了。”
“好耶!”
接下来的几天,赵繁声有那么一点点后悔自己当时在饭桌上说的这句话了。
这几天,年榕没事就爱给赵繁声打电话,主要是巧的是,他打电话的时间还恰巧都是在赵繁声不忙的空闲时段,搞得赵繁声都以为年榕可以通过监控看自己了,可话是他自己放出来的,他也不能不接。
而年榕给他打电话来确实也没什么事,无非就是问赵繁声现在做什么,自己又在做什么。赵繁声倒也不是烦,主要让其他工友见了,以为他开小差,难免会有不满。
上午第三次电话铃响起后,赵繁声有些头疼地接起电话,对着另一头说:“以后早上和下午都只能打一次电话。”
他以为年榕会说不要,会可怜巴巴地问为什么之类的,结果他只是小心翼翼地说:“哥哥,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原本赵繁声做好了教育孩子的准备,但年榕这话倒叫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只得随便找个借口:“不是……打电话也要话费的,少打点能省点钱。”
年榕一惊,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打电话是要钱的,想想哥哥那么辛苦工作,还要花钱跟他说话,年榕有些急了,他忙说:“哥哥那我挂了。”
还没等赵繁声回应,手机里就传来嘟嘟嘟的忙音,赵繁声直接愣在原地。
这是……挂了?
之前每次打电话,年榕可都是千不舍万不愿的。两人每次打电话都是赵繁声先结束通话的,此刻看着黑漆漆的手机屏幕,赵繁声总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周旗见他打完了电话,有些奇怪地看他:“你谈恋爱了?”
赵繁声:?
“不然你怎么整天都抱着手机煲电话粥?”
赵繁声很想翻个白眼:“除了年榕我还能跟谁打电话。”
说实话周旗也不是没想过赵繁声是在跟年榕打电话,但怎么说呢,他总感觉赵繁声这几天打电话的时候虽然语气还是淡淡的,但总多了种……温柔的感觉?跟赵繁声的脸也太不匹配了!
周旗跟赵繁声一起长大,还从没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呢。兄弟俩打个电话需要露出这么恶心的表情吗?而且他俩打电话的次数也太频繁了吧。
周旗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打算。相比之下,他对另一件事更好奇,“陈新阳这两天看你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他边说着,目光不经意地飘向了不远处正坐在钢架上抽烟的陈新阳。赵繁声的手劲是真大,这都过去好几天了,陈新阳脸上的伤依然清晰可见。
周旗觉得奇怪,以往陈新阳看赵繁声不是翻白眼就是蔑视,但是这些天里这些情绪好像都没了,替代成一种其他的情绪,像是懊恼和烦躁。
赵繁声顺着的周旗的视线看去,陈新阳嘴里叼着根烟,正**裸地盯着他。陈新阳显然没料到赵繁声会突然看过来,他显得有些慌乱,急忙转过头去。由于偏头的幅度过大,烟灰不甚掉到了衣服上,他有些烦闷地站起身开始抖动衣服。
当一个人被注视着时,敏感度会成倍放大。赵繁声早就注意到,这几天陈新阳经常偷偷观察他,放在以前,陈新阳没事的时候可不愿意分给他一个眼神。
自从那天被陈新阳撞见他和陈新朵谈话后,陈新阳的行为就变得异常起来。赵繁声不知道陈新阳和陈新朵回去后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猜测陈新阳一定知道了真相。
赵繁声不在意陈新阳对这件事的看法是什么,但他还是感到松了口气,至少以后在工地上,他和陈新阳之间的冲突应该会减少。
关于陈新阳的流言在镇上传得沸沸扬扬,从杀人到坐牢的传闻都有,赵繁声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但他只知道陈新阳这人确实不好惹。
陈新阳是专干工地的,这些年来跟着各大项目省里省外跑,结识了不少人脉,又说得上话,因此拥护他的人不少。所以赵繁声从来没有想过,像陈新阳这样的人也会有跟谁低头认错的一天。
机器的轰鸣声、工人们的吆喝声以及时不时传来的敲打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工地特有的繁忙与喧嚣。
距离下工时间越来越近,赵繁声忙完了手上的活儿,想点根烟放松下,却发现打火机没油了,他找周旗借,周旗翻了半天口袋一拍脑门说自己把打火机借给其他工友了。
于是周旗起身去找那位工友,赵繁声朝他比了个OK的姿势,看着周旗小跑进了烈日下。
赵繁声嘴里干巴巴地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坐在石头上,回想着自己中午回家给年榕送饭时的情景。
他原本以为年榕被他说了要少打电话,应该挺不高兴的,回去的时候还专门给他带了个根雪糕,还是他最爱吃的奶油味的。
结果年榕吃得倒是挺高兴的,一点不见郁闷的样子,而且丝毫没有提起早上那通电话的事。
赵繁声看了眼时间,都到了快下工的时间了,这期间年榕一个电话也没打来。赵繁声有种说不出来的烦闷,他不让他打他就不打了?也太没主见了。
赵繁声正烦着,突然感觉有人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他以为是周旗拿打火机回来了,结果他侧目一看,是他完全没想到的一个人。
陈新阳被赵繁声的眼神看得有点浑身刺挠,大声嚷嚷:“看什么看?”
赵繁声本来也不是很想看他,陈新阳长得五大三粗的,标准混混长相,没什么好看的,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没吱声。
见赵繁声不说话,陈新阳心里更不得劲了,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东西丢进赵繁声怀里:“喏。”
赵繁声拿起来一看,是个塑料打火机,他也没扭捏,手指轻弹,点燃了嘴边的烟。很快,尼古丁的味道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他深吸一口,然后将打火机抛回给陈新阳,嘴里咬着烟头,声音有些含糊:“谢了。”
陈新阳接过打火机,有些惊讶:“你还会说谢?”
“我又不是你。”
短短一句话,把陈新阳内涵得体无完肤,他扯了扯嘴角,有些不服气,但到底没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一人抽着一根烟,干坐了老半天,两人也没说话。赵繁声沉得住气,陈新阳沉不住。终于,他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你不好奇?”
“好奇什么?”
陈新阳看着赵繁声那毫无波澜的表情,若是换作以往,他二话不说就要开始飙脏话了,但难得他今天没什么反应。
他说:“那天回去后,我妹把所有事跟我说了。”
赵繁声没说话,他继续说:“我真没想到,她会跟那个男的,真是操了……”
赵繁声理解陈新阳的烦闷,任谁得知自己的妹妹与导致自己父母死亡的肇事者儿子有过感情,甚至有了孩子,都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但理解归理解,赵繁声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他只说:“孩子是无辜的。”
陈新阳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赵繁声意思,他嗤笑了一声:“那是肯定的,毕竟那是我亲侄女,养了那么多年了。”
人还不算烂。赵繁声心道。
陈新阳挠了挠头,破天荒地有些不好意思:“老实说,我还以为你和我妹……”
他没说完,但赵繁声懂他的未尽之言。
“你应该早点去看看脑科。”
陈新阳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但是他先做错事,他也不能怼回去,最后只嘟囔了一句:“操,你他妈嘴真毒。”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赵繁声突然开口:“那个人之前来找过陈新朵,应该是知道自己有个女儿,想要把她带回去。上次我把他揍跑了,以后你多注意点。”
陈新阳没想到赵繁声会突然说这么多,愣了半天,干巴巴地说了句“哦”,半天后又挤出一句:“谢了啊。”
赵繁声看了他一眼,然后模仿他的语气说:“你还会说谢?”
“可能就说这么一次了,你珍惜着点吧。”
赵繁声哼笑一声。
陈新阳咳了一声,然后有些不自在地说:“那个……对不起啊。”
赵繁声挑眉,比起道谢,他更惊讶陈新阳还会道歉。
“你别这样看我。”陈新阳梗着脖子粗着气,看着不远处像小蚂蚁一样努力工作的工友们,却有点不太敢看身边的人,“那不是……之前误会了你,还打了你么。我妹为这事还把我骂了一通,当时确实是我太冲动了。”
赵繁声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说:“是太冲动了。”
见赵繁声一点也不客气,陈新阳噎了一下:“你这时候不该说没关系?”
赵繁声想了一下,很认真地说:“还是挺有关系的。”
陈新阳服了,但看着赵繁声说话时眼里的认真,突然觉得赵繁声这人好像也并没有那么惹人厌。
工地的一角,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将金黄色的光芒洒在堆积如山的砖块和水泥袋上。
陈新阳斜倚在粗糙的砖块上,一只手随意地撑在身后,另一只手中夹着半截烟,烟雾在夕阳下缓缓升腾。食指和无名指夹着烟蒂,拇指抚过眉骨上那块还未消退的青肿,他调侃道:“你手劲还真大,现在还痛着呢。”
赵繁声瞥了他一眼:“你也不逞多让。”
两人目光交汇,突然都忍不住笑了一下。夕阳下,他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大家端午安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打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