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主播 第233章 良心发现

骂完，他还是不解气，将恶毒的视线瞟向尹煜佑旁边的耳夹：还有这个家伙，刚才一直在嘲笑我，看着吧，老天一定会可怜我，叫你们一个都没有好下场！

模特的事他冤枉尹煜佑了，人体彩绘系列尹煜佑特地找了身材不同的模特，既是为了当成噱头来吸引流量，也是为了给观众呈现不同的视觉效果，胖人反而更方便他在其身上施展自己的画功，也可以呈现出不错的视觉效果。

但是黄耿耿完全不顾及这些，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乎，因为他的眼里只有自己，是典型的“太子爷”。

看那个一身丧气的不详瘟疫源头终于飘远了，耳夹才用胳膊肘捣了捣尹煜佑，他低声问道：“真要给他买药？这种人很表里不一，你就不怕他表面上领情，背地里对别人胡说八道，抹黑你？”

“而且你这回没帮他，小心他记恨上你。”

尹煜佑把要买的药下了单，又按照要求把刚才拍下来的那张单子发给医师验证，他想起上次黄耿耿在楼下问自己借钱的事情，有些无奈地倒蹙着眉，回答道：“没办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毕竟，哪怕什么都没做，自己也早就被他记恨上了……

黄耿耿径直走回了床上，又像一卷黑色的胶带似的窝了起来，臭烘烘的仿佛是只从非洲物种入侵过来的大蜗牛。他看似是在玩手机，其实目光一直透过毯子的缝隙有意无意地瞟着远处的尹煜佑。

外形，身材，声音，性格，人气，人缘……这个人真的有点像刚去世不久的欧阳，只不过欧阳由内而外迸发出来的势头很猛，像早上八点钟的太阳，起点即是亮点，之后冉冉升起，高挂当空，无比耀眼，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而尹煜佑却像是黎明前的弱阳，只透过黑色的山让人看到微微的一丝光，对于那些不理解他的人来说，远没有像欧阳那么明显和强烈的吸引力，更像是，稚嫩的一轮——初生的希望。

他的光芒不刺人，要更柔和上许多，但是却唯独刺得眼睛衰弱的黄耿耿一个人眼眸疼，甚至心脏也有点疼。

因为他心虚，还心痛。

其实他也知道，是自己害死了欧阳，那个全世界唯一一个纯粹得像无暇宝玉一般的人，以后估计再也不会有那种对自己无条件好的人了。就连妈妈爸爸现在都不希望他回家去，也不再给他打钱，就好像他是什么瘟疫病毒，至亲二老千方百计地躲着他，生怕他靠近沾染上自己一丁点。

他们扬言白生养了这个孩子，希望他别喊那句“爸妈”，说嫌他丢人。

黄耿耿觉得，这跟自己被抛弃了有什么区别？

被学校开除之后要不是家里不管，他也不至于落到这个泥泞哄臭的地方来，他这么想。他流浪以来并没有检讨过一点自己的过错，他抬着高傲的长颈，头颅在外人看来不曾弯下一点，自以为自己是高贵优雅的白天鹅，或者不济也是只黑天鹅，心灵高贵，身体尊娇。

所以他穿着抹布，坐在破石头上，却以皇太子的姿态沾沾自傲地用狭隘的井蛙眼睛和肮脏的手指谴责这个美丽无垠的大世界。他谴责学校太严肃无情，谴责社会太冷漠无常，唯独没有谴责自己太放浪……

可是大千世界的万物都忙得很，每天都有自己的轨道要运行，没人有多余的空闲在意这么一只小苍蝇的嗡叫，因为他这点甚至不敢对着很多人说出口的谴责，连噪音都算不上。

偶尔有路人停下来看两眼，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话，却不屑于和他争吵，嫌跟傻子吵架会掉脑子和面子，显得自己也成了傻子。

这就是为什么当孔乙己傻呵呵地进店里说些胡或者不胡的话时，酒客们没人跟他计较上两句“正理”或者“歪理”，因为没有必要，还平白讨了坏心情和晦气，把他当作一个笑料扔在那空处，不香吗？

当黄耿耿后来终于因为没人理会，谴责不动其它的了，他只好谴责起最亲近，也还愿意理他一下的爸妈来，因为过去那些跟他好的同学和老师，竟然在他离开学校的那天就一个人都不落下的把他删干净了，牢骚和借债的消息发过去，竟收获了一片刺目红的感叹号。

于常人而言这像一支支箭矢扎在心上，于黄耿耿而言却像一颗颗石头沉入了大海，终于落得了这个下场，他安静地接受，只是在心里觉得如滴水的量般轻微难受。

无路可走的他便只好捏着“最弱”的父母欺压，但是因为他太弱了，这挠痒痒般的欺压于那对已经成了社会老油子的父母来说完全不疼不痒的，甚至连最外表的油都刮不下来一层，只是心碎意灰，好好的一个儿子，居然就这么自己长着长废了，白瞎了他们真金白银的付出。

耿太子也很不理解，自己变成这样明明是爸爸妈妈偏差教育的结果，怎么现在他们倒一点都不承认自己的“丰功伟绩”，完全站在了路人那边跟着指责起他来，就像脑子出了问题，忘记了往昔犯下的过错一样。

他变成这样，可全怪他们。他回过头来才幡然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唯一受伤的那个，被弄得里外不是人，明明都是父母的错。

黄耿耿清楚自己招宿舍里的全部人嫌，就连流浪狗见了他都会赶紧避开，生怕沾上他的晦气和病毒。但是即便自己破破烂烂的，生活也乌云蔽日，臭气熏天，他也总是抱着隐约的半份希望，愚笨真诚地以最恶劣和最丑陋的姿态去接近所有人，试图找到更多的，或者说是下一个欧阳。

但事实是残忍的，他找了好几个月，每天都在期冀，如同落叶被风卷起离地半米不到，可每次都不消半分钟便再次落地，如此循环往复。

他的希望每天升起来之后又被踩碎和扔下去，无数次又无数次，被破坏和丢弃到了他麻木的地步，可是他不放弃，他就不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下一个欧阳！

只要证明这个世界上还有“欧阳”，哪怕只有一个，他也可以告诉自己，他当初没错，欧阳的死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他才盯死了尹煜佑。

麻烦是会自己找上门的，只要你够“倒霉”。

可不管他再怎么努力，哪怕三番四次地接近，哪怕拿出当初对待欧阳时同样恶劣的态度，尹煜佑都没有真正的给过他一丝温暖。他不懂，这两个人明明有着同样的温度，为什么尹煜佑如此吝啬，欧阳却那么大方，为什么他不是（自己的）欧阳？！

太子学不会先给予，后付出，他这株绿植被自私灌养长大，完全成了自私的代表作，已经学不会任何一点美好的品质了，所有的一切加诸在他身上都只是挂饰，风一吹即散。

盯了半天，尹煜佑一直没有看向其它方向，低着头不停地在平板上写写画画，黄耿耿悻悻又愤愤地收回目光，将注意力集中回自己的手机上。

他正在看尹煜佑的某音主页，其实在公司里，正常情况下，小主播们之间只有合作过的人才知道对方的艺名和账号ID这些东西，但是他上次死缠烂打地问尹煜佑借钱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他的ID，害怕找不到，当晚就用小号点了关注。

“口袋雨蛙”这个浪漫的名字后面紧跟着的高达八十多万，眼看要到九十万粉丝的关注量和均过三千的视频点赞量让黄耿耿眼红得心里面直翻江倒海。

只不过在他心海中舞动的不是烛龙，而是一条象征着不祥，甩甩尾巴就能带来一大片污染的大黑蛇。他不止一次地想要用神秘力量把这些数据通通化为己用，甚至让尹煜佑给自己打工，可他只是个凡人。

“这么高的数据，一定是作弊或者打擦边了！”他嫉妒得把已经翻看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视频全部又刷了一遍，心里理智同**争锋交战，在向公司举报尹煜佑这件事上开始纠结。既然不用他做模特，不给他分流量，那他就干脆把尹煜佑的大本营连同粮仓一起烧了，大家谁都不能好过！

但是……

心里残存的良知拉着黄耿耿的手，身上和羽翼残破但仍然善良的小天使，用一双小小的米掌摁着他正在点戳手机的那座活五指山的其中一峰，可怜兮兮地露出真诚的神色劝他：“不要这样做，他没有伤害你。其实你也知道，他只是在保护自己罢了，毕竟你身上的病毒确实挺可怕的，换成是你，你也不敢接这样的活儿。”

旁边的恶魔用带着火焰的尾巴鞭打天使的手背，天使为了保护残存的羽毛吓得松开了手。恶魔得意地露出一颗尖尖的獠牙，把脚踩在主人的手指上，态度极其嚣张地指着他的鼻子说道：“管这些做什么，跟你有半点关系吗？”

“他没有帮助这么孱弱的你，就是虚伪，不配拥有这么高的流量。蛋糕这种美味的东西要大家一起吃，他们不带你，就是不公平，不把你当成人看，你还替他们着想做什么？”

“哪有一起抢劫了之后，分钱的时候却单独撇开一个的？这就是在欺负你，你这个大傻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