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陆行舟依旧在那儿悠然自得地摆弄着棋盘,姜玉朝走近,便在他对面缓缓坐下。
“江小姐也有这雅致?”陆行舟手执黑子,棋子晶莹透光,圆润饱满。
“退婚。”她直切正题。
陆行舟手上动作一顿,随后将棋子攥在手心。他抬眼挑眉,见她极力压制情绪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
“江三小姐不愿意做我的妻子?”
“你们陆家不过是想借江家在朝廷的力量,稳固你陆家的地位。但是我不愿意当这颗棋子。”
姜玉朝拿起白子,下在了棋盘中他布局里疏漏的地方,白子险胜一筹。
陆行舟脸色沉了沉,将黑子扔回篓子,道:“我随逸致布棋,就算你赢了,也代表不了什么。死人娶不了的,活人娶了,也代表不了什么。”
姜玉朝紧咬着牙关,她对于围棋确实不甚精通,勉强回应他的话也难以占得便宜。
“不如换一种下法,更简便快捷。”
“什么下法。”少年挥动着高耸的马尾,毫无拘束地坐在那块棱角分明的毯子上。
“五子棋。”
陆行舟原本不屑的目光有些失神,待回过神来,他眼中闪现出一抹兴味。
他注视着她:“五子棋?”他的笑容中,隐约流露出几丝异样的情愫。
“便是一行五子为胜,一次一子,不论正反斜竖,陆世子可有兴趣?”
“那便开始吧。”他噙着笑,淡淡的。
陆行舟黑子先手,下在了天元处。
姜玉朝紧接着下在他旁边,一连几个回合后,黑子散慢,不及白子聚中,便更加难以连接。
陆行舟脸色不太好看,表情能看出来是挺全神贯注的,可似乎总比姜玉朝差一点。
果然,又过了几个回合后,姜玉朝胜了。
“如何,世子这棋下得满意吗?”
“下得好。”陆行舟咬牙笑了,用舌头顶着上颚,一脸不服输样。
姜玉朝暗暗偷笑,想着:“围棋下不过你,五子棋我还比不过吗。”
“我就是想告诉世子,布棋,要看清手上拿的是什么棋,不要拿错棋子下错位,偷鸡不成蚀把米。”姜玉朝放低语调,像是在同他说悄悄话似的。
陆行舟嗤笑一声。
姜玉朝起身,只觉得痛快,然而刚走没几步,让她不痛快的事情发生了。
一女子笑嘻嘻地看着她,摆弄着她泼湿的碎发,笑道:“嫣妹妹,你瞧,朝妹妹这样是不是楚楚可怜了许多。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和水搭配才叫美呢。”
莫名被泼了茶水,女子没有一丝歉意,姜玉朝心里燃起了熊熊烈火。
“宿主姐姐,这是您的两位姐妹,泼水的是二房庶出的二小姐江玉春,坐着的是大夫人嫡出的四小姐江玉嫣。”
“这莫名其妙的宅斗剧情我真是受够了。”她心里吐槽,眼神不善,将她清冷的气质衬得阴冷。
她捋捋头发,问:“如今这江家,我竟不曾听闻是庶出做主了?”
“妹妹别生气,姐姐就是开个玩笑。”江玉春说道,眼神带笑。
江玉嫣依旧淡淡喝茶,倒像个嫡出小姐的作风。
姜玉朝瞥了一眼身旁的莲花池,一把将江玉春拉入水中,江玉春跌入池中,顿时慌乱不已。
“二姐姐别生气,妹妹就是开个玩笑。”她目睹江玉春在那不足一米深的河水中挣扎,脸上浮现笑容。
江玉春站起来,狼狈不堪,她狠狠盯着姜玉朝,却开不了口辱骂。
“至于吗三姐姐。”江玉嫣全程不为所动,只是江玉春落水时抬了下眼。
“今日是谁挑事,众人有目共睹。若有人不服,尽管去讲。”姜玉朝朝她道。
江玉嫣听后笑了,慢慢站了起来,朝姜玉朝行了个礼,道:“多谢三姐姐救了落水的二姐姐,我先带二姐姐去换衣衫,告辞了。”
姜玉朝一愣,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
见二人走远,围观者们一哄而散,姜玉朝看着江玉嫣的背影,内心复杂。
不过她现在最想做的,是毒死那个死男主。
她几步走到厨房,开口:“十一,有没有什么好用见效快,杀得干干净净又不留证据的毒药?”
“有的!莲花散!”
话落,一瓶装着透明液体的玻璃瓶出现在她手上,姜玉朝打量了两下,揣进了荷包里。
“待到晚上宴会正式开始,众人开始喝酒娱乐之时,便是你陆行舟的死期。”她想。
一下午姜玉朝一直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
梳洗一番后,她换上了一袭素雅的荼白长裙,裙摆轻扬,点缀着细巧的翎羽。
终于到了晚宴,姜玉朝来到花卉园,只一眼就看见了陆行舟。
他不算悠闲,陆陆续续许多人来找他敬酒,但他装着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却明显不爱搭理人。
姜玉朝走到他身前,挡住酒杯,趁机在死角里偷偷往酒杯里下药,然后找话题开口:“陆世子想得如何了?有没有取消婚约的打算?”
陆行舟没说什么,只是想去拿自己的酒。
这时候刚好姜玉朝下好了药,任他拿了酒,她自己也端起了酒杯。
“陆世子,以后就是夫妻了,我敬你一杯。”姜玉朝拿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酒有些辣嗓子,姜玉朝喝完咳嗽两声。
看着她喝得痛快,陆行舟拿着酒杯却迟迟未喝。
他望向酒杯的花纹样式,再看看里面的酒,目光转移到她身上,扯出一个笑容,随后目光直直盯着她并喝完了那杯酒。
他将酒杯倒扣,示意姜玉朝滴酒不剩。
俩人相对而坐,还没等姜玉朝起身回避,血瞬间从陆行舟嘴角流了出来。
“太好了,男主要死了吗?”她目光灼灼,面上却没什么表情,一时间没人注意到陆行舟在流血。
陆行舟目光扫过她,那双深邃而幽暗的眸子仿佛蕴含着无数冰冷剧毒的蛇,缓缓缠裹住她,透出阵阵寒意与无情。
她毫无反应,陆行舟唇角微扬,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他的视线如同利箭般钉在她的瞳中,硬是将口中的血腥吞咽下去。
随后,他缓缓拿起桌上的手帕,轻描淡写地拭去了唇边的血痕。
他的目光穿越喧嚣的人群,落在那些精彩的表演上,交谈甚欢的女士们,莲花池中星星点点的河灯上。
最终,再次温柔地落在她的身上。
他笑得肆意张扬,似乎完全不像喝了毒药。
姜玉朝诧异看向他,小声开口:“他怎么没死。”
“对不起宿主,十一忘记了,男主是妖皇,妖皇是不死不灭的,毒不死。”十一有些自责说道。
“不死不灭?那还怎么杀!”姜玉朝怔住。
她只记得原书男主是妖王,很强,可怎么还有不死不灭的设定。
“宿主可以当上女帝后再杀男主!像原书剧情那样。”
姜玉朝回想了一下,原书里的江玉朝是神族后代,登上帝位后用自己的血开启了天阵,拿到了神功,以此立威朝堂天下,无一不从。
神功便可以碾碎妖皇的栖丹,让其变成普通人。
姜玉朝思来想去,如果这是唯一途径,她不得不试试。
陆行舟唇角依旧噙着笑意,目光冷冷投注在她身上:“江三小姐还有话要说?”
姜玉朝微微欠身,靠近他耳畔,以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察觉的细语低声道:“陆行舟,你是妖。”
她用的是肯定句。
“江玉朝,你有信心我不会杀你。”陆行舟讥讽道。
姜玉朝重新坐好,看着他轻声开口:“作为你的一颗棋子,我赌陆世子不会碾碎我。”
“那你有没有听闻过,”陆行舟将倒扣的茶杯翻转握在手里,悄声说:“爱上棋子乃是执棋人的宿命。”
姜玉朝依旧淡淡的,仿佛什么都不能刺激她:“陆世子的棋子千千万万颗,说的是哪一颗?”
彼时烟花绚烂盛开,倒映在二人眼眸,她的眸子里无情,他的眸子里亦无情。
“哈哈……”陆行舟继续用那个酒杯喝了口酒,道:“这棋子要是选错了,对于棋局来说可是巨大的威胁,不过如今看来,我眼光倒不错。”
“谁愿意做你的棋子了?”姜玉朝翻了个白眼,若不是她敌不过他,早悔婚了。
“十一,真没办法悔婚吗?”姜玉朝小声开口。
“宿主对不起,有关男主的控制链故障了,我没办法帮您。”十一委屈开口。
意料之中,姜玉朝叹了一口气。
忽然人群开始纷乱,还在敬酒的宁大人被士兵押了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凭什么抓我!”宁大人宁御被人团团架住,动弹不得。
“大昭官衙办案,请宁大人配合下吧,您现在嫌疑很大。”为首的那个看似年轻的男子开口。
“宿主,他就是许咎庆,那个掌管任贤资格的首统。”
昭国的君主不是世袭制,而是民主选拔再加上大臣选拔。
但是大臣的权利却很高,如果不是几乎全城百姓都同意,大臣只有一两票是无法通过选拔的。
初试为文,二试为谋,三试为武。其实最主要的考核就是逻辑思维。
文试就一张卷子,武试就一场军功,而谋试要三场大命案。
姜玉朝还是觉得这机制漏洞很大,若是昭国安安稳稳的,没有一场命案且没有外来攻打,如何选帝?
不过她的担心多余了,从古至今昭国就一直动荡不安。
“陆世子,小女告辞了。”姜玉朝简单道别后径直跟着许咎庆去了,找到文试位置后她才定住脚步。
昭国只是虚拟背景,与中国历史有所不同,她思考这文试究竟是考些什么。
四书五经、儒家经典、还是道德经。
“十一。下一堂文试什么时候开始。”姜玉朝问。
“明天上午八点,也就是辰时。”十一乖巧回答。
“这么快?”姜玉朝不知道考什么,裸考她并没有把握。
“昭国国君年岁已高,如今广昭贤士退贤让位呢。”
姜玉朝又问:“文试是考什么?”
“大昭文试考思想觉悟,主要是为人处事方面的,注重德任,宿主所储备的道德知识见解与大昭思想差异较大,十一会帮助宿主通过考试的。”十一带着信心道。
姜玉朝点点头,明天再学是来不及了,既然有金手指就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