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消失的痕迹,现在看来留下这段话的主人不是男人就是女孩。
“留下这段话的应该是这个女孩。”周乐辞从唐瑞那边翻出先前被裁掉一半的照片,“这两个女孩看着很像同一个人。”
依照这段说辞,作为羊死去的人是不会留下任何生活信息的,也就是说,这张被裁毁一半的照片中能够留下的那位一定是作为人死去的。
“那照片中的男人呢?”唐瑞巴巴地凑上来。
“要么是同样作为人死去了,要么就是他还活着。”林清夏的话如穿针引线般带动了另外几人的思维。
如果这个男人还活着,说不定他会是一个突破点。
但问题在于,这照片看着有些年头了,里面的男人面部虽也被泥水脏染,但从他脖颈和手背外露皮肤来看最少有五六十岁,现在说不定已经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了,他们要怎么通过那么久之前的照片找到这个人?
要拿着照片挨家挨户去问吗?
“行不通的。”安黎却是面色凝重,“这些东西一看就是在河里泡过的,这村子里的河只有明河,村民不让外人靠近那里。”
昨晚安黎靠近被发现却能安然无事多半是因为她当时是以“羊”的身份立足的。
现在想来,那中年男人的话,完整的听应该是“因为你们还不是羊。”
成为了“羊”,自然就不是外人了,而是作为“祭品”出席祭祀。
一个法子落空,安黎又仔细端详起照片中的男人试图找到点易于辨认的特征,遗憾的是无论衣着还是举止安黎都没能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见暂时没有高效的法子能够寻找照片中的男人,安黎只好暂时将这事放到一边,她将注意力转到照片背面的文字上。
还算直白的一段话,前半部分的参考价值并不大,其所代表的含义玩家早就推出了大概。
因为人成为了“羊”,所以有关他们为人的记忆全部都会被销毁,村子里不允许存在能够让“羊”记起自己的东西。
照片因此被毁,就连身为照相师的女孩也被剥夺的摄像的权利。
相对耐人寻味的是后半部分,女孩前半段叙述表示照片是被毁掉的,从被那张人为裁剪的照片看出照片大概率是被村民毁掉了。
但她后半段又说,照片和相机都是被明河吃掉的。
想到“吃掉”这两个字,安黎不由自主浮现出上个副本最后的情景。她甩了甩脑袋,将擅自跑偏的思维掰正,继续往下推。
还有“她”,女孩被“她”发现了,然后被灭口了,发现了什么才会被灭口?
安黎脑子里顿时涌过惊涛骇浪。
这个村子最大的秘密不正是山神真正的身份吗?或许女孩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才惨遭毒害的。
关于那个“她”,安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撵过照片上残留的一点泥沙,无论如何,她都认为自己有再去明河看看的必要。
目标明确,安黎二话不说从周乐辞背包里拿出针线一边摸索着揪起自己的眼皮一边招呼唐瑞:“带路,上树林。”
安黎的操作来得突然,不由分说直接拔针扎自己眼皮的举动实在生猛,看得旁边玩家大脑宕机了一瞬。
虽然这样的场面早见识过一次,但周乐辞还是忍不住抖了下手,上次好歹还有面镜子看着扎,这次干脆盲扎了,饶是听安黎说过不疼也难免心惊。
一旁唐瑞更加唯唯诺诺,前有玻璃扎脚行动自如,后有针扎眼唇面不改色,而且昨晚的穿线伤今天早上再见她时竟然完好无损!她绝对不是人!!!
失去了镜子的辅助,安黎缝得相当没有章法,随意串了两下便算完工,因为是临时起意,安黎也并没有在结束后打个小结,而是留了一小截细线挂在外面保障线不会随着安黎面部肌肉运动脱落。
随着安黎的奔跑,四条线被刮得贴在她面颊上,看上去还有些滑稽。
血土构成的路飘忽不定,好在他们之间有个鼻子灵光的,几分钟前玩家一行在唐瑞的带领下又一次找到了树林所在。
最初周乐辞几人并不打算在树林外等待,他们选择进入树林时刻关注安黎那边的情况,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也好立刻反应过来帮忙。
可惜这个打算落空,他们远远便看见林子入口处已然站了好几个身形壮硕的大汉。
一看就知道防的是谁。
要打也不是不行,但肯定会闹出动静。
“你现在是羊,能不能大摇大摆走过去?”有人问安黎。
“你见过哪家祭品祭祀还没开始就自己走到祭台上的?”安黎无语。
于是权衡利弊之下安黎决定大摇大摆跑进去。
反正她的目的,只是明河而已。
穿出树林越过岸上被惊动的重重人影,安黎速度极快,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漆黑不见潭底的明河中。
激起的水花飞溅到河岸边没能反应过来的村民脸上,他们纷纷露出困惑的表情。
“刚刚、是不是有个白色的影子跳进去了?”一名立在祭台前绘制咒文的女性村民睁大了眼睛望着还未平息涟漪的河面。
“这……”最靠近明河边上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安黎跃进明河时溅起的水花浇了他满头,他迟疑道,“好像是一只羊?”
正在此时,后方追赶安黎的几个大汉也终于赶到,他们气喘吁吁互相对望,其中一人对着带头的那个发问:“杨老四,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卖力地追一只羊啊?”
听到问话的杨老四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什么,他转头看向自己身后,只见除了自己本意打算拉上的一个帮手外,其余几个在外看守的居然也稀里糊涂跟了上来。
杨老四顿时感觉额角青筋暴起,整个脑仁突突直跳。
眼下情形发展根本就是一团乱麻,他只好忍住骂街的冲动将多余的几人遣回林子入口,又领着刚刚发问的那个男人走向明河。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趁乱悄悄混进林子的几名玩家在亲眼目睹安黎跳入那恶臭冲天淤秽不堪的明河后无一例外全部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林清夏为了避开村民的视线选择爬上了其中一棵高大的树木,她蹲在分叉的树枝上看得最为清楚,因此,望着黑水表面将将平息的涟漪,她的大脑都短暂停机了片刻。
从高处朝下望,实际可以透过明河发黑的河面看见底下依稀白骨,那些骨骼过于庞大了,就宛如深渊中蛰伏的巨兽,明河已经够大了,可那白骨更大,大到宽阔的河面都被映衬得渺小。
她忍不住捂住了嘴,双腿都有些发软了,如果不是右手紧紧抓住粗糙的树干,林清夏认为自己一定会因为生理上的怯懦跌下去。
好可怕……
她居然、直接跳进去了……
相较于林清夏的反应,唐瑞这边更是直接跪下了,他忍不住对着自己的好兄弟看了又看,面对他地震般颤抖着来回扫视自己的眼神,周乐辞居然表现出了那么点局促。
唐瑞:“等她上来了,我们离她远点好不好?”
真的,很臭啊啊啊啊!
周乐辞没理会唐瑞的胡言乱语,他将目光放回明河之上,唐瑞也自讨没趣闭上了嘴,琢磨着琢磨着突然发现了安黎的目的所在。
明河确实臭气熏天,但那臭味跟照片上的是一样的。
想着,他没忍住猛得望向河面。
另一边,明河之下。明明身处浑浊的河水中安黎却依然睁着眼睛,依然能够视物。
焦灼与危险的气息正顺着河水向上,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脚底,一直蔓延到她的头皮。
河底泥沙中埋着一架未知生物的巨大白骨,但让安黎感到头皮发麻的并非那架白骨,而是白骨之下被无数交织如网的根茎裹挟蚕食的人。
根茎与皮肤的交汇处布满了崎岖凸起的肉痕,就像扎根一般。
是根茎,安黎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判断,这些是根茎不是树藤。不论是昨晚那些,还是现在她手中的这个都是根茎。
安黎有心想要下潜更靠近些仔细辨认那些人的面容。可是尽管被水包裹的感觉十分虚假,安黎也无法进行呼吸。她尝试呼出一点气,没有一点本应鼓起的气泡。
她真的在水里吗?心中的疑惑不断腾起,这些副本究竟是什么原理,明明就是显而易见的虚假,但对身体的影响却是存在的。
安黎缓缓游出水面,突然冒出的白色脑袋顿时引得岸边警戒观察的村民骚乱一阵,很快她又再次下潜,安黎只是冒头换个气,并没有分给村民一个多余的眼神。
肺部储存的空气足够安黎潜到茎根所在的位置,随着视线拉近,安黎能更清楚的看见被困人类的面容。
她在其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是被她踩断喉骨的那个村民。
所以,被生命树带走尸体实际是悄无声息被拖进了河里,成了所谓山神的养料。
河底人类尸体的数量多得令人咋舌,更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这些尸体无一不保持着生前的状态,没有肿胀也没有腐烂,就仿佛被泡在福尔马林中。
安黎感觉肺部的挤压感逐渐加重,她加快了扫视尸体的速度,目光却在触及一张面孔后猛然顿住。
那是一张熟悉的孩童的脸,双眼和嘴部被细线缝住,脖子上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