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男人像哄小孩子一样的动作,幽十五微微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男人不想暴露身份。
自己也是因为得到义父的怜惜,有幸见到义父的容颜,才得以知道这些。
幽十五决定死死保守这个秘密。
这个人对义父一定很重要,如果世人知道义父还有个兄长,一定会有无穷的麻烦的。
“顾儿,路途劳顿,休息一下吧,我出去看看。”
幽十五点了点头,看着男人走了出去。
石之屏走到柴房,看到幽十三坐在灶膛前,似乎在发呆。
但当他走进一定范围,幽十三就马上警觉地看了过来,眼神带着不自觉地锐利。
“昕儿,在想什么?”石之屏拿过一张凳子坐在幽十三身边。
“这里热,你先去休息吧。”幽十三道。
“没关系。”
幽十三看男人不打算听劝,便问道:“那个人……他是怎么了?”
“顾儿啊,他的手腕脚腕受了伤。”
男人脸上看不出情绪,但幽十三马上明白了,那是对习武之人惯用的手法。
挑断手筋脚筋,既可以作为惩罚震慑他人,也可以让人无力逃走。
幽十三没有接触到这个情报,并不知道幽十五遭遇了什么。
但这并不是他最关心的事,他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治好了伤,他就会离开吗?”
“是呀,他很着急回去呢。不用担心,要不了多久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幽十三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仿佛是想赶人离开一样,他不由得生出一丝懊恼和后悔。
他哪来的资格管男人的家务事?
虽然幽十五不一定是男人的亲人,但在男人看来,幽十五是家族中的晚辈啊。
“别急,我都明白的。你不是排斥他,你没有那个意思。”
男人似能感知他的每一个情绪,幽十五的内心再度因男人的善解人意而五味陈杂,
“你总是能知道……”幽十三喃喃道。
“啊?”男人微微诧异后笑着眨了眨眼,“如果你希望我不知道,我也可以……”
“你不会累吗?”幽十三的语声里有淡淡的哀伤。
男人没想到幽十三会这么问,笑意收敛了一瞬,变为淡淡的浅笑:“不会,这是我的本能,我早已习惯,不必因为这个担心我。”
石之屏,本就是一道屏障、一个保障,为所有计划加一道砝码。
自然要考虑得多一点。
“你……”幽十三还想说什么,外面传来了动静。
“来了。”石之屏站了起来,迎了出去。
幽十三皱了皱眉,跟了上去。
叶明月推开门,将一个挎着药箱的青衫男人迎了进来。
青衫男人看起来有三十岁以上了,但显得十分年轻,在外的身体发肤都保养得很好。
他神情冷淡,身上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令人望而生畏。
或许是气质使然,他本来俊秀的容貌也带上了冷冽的弧度。
最影响他周身的气质的,还是他那双眼。
淡漠,冰冷,索然。
落在人的身上,没有丝毫的温度。
叶明月对他恭敬有加,不只是礼数上的周全,还有对他本身的敬佩。
神医之名,天下流传。
即使是站在阎五的身份来看,叶明月对之也是不敢轻慢。
神医的武功本身也是令人忌惮的。
世人不知他从何而来,师承何处。
他一出现,哪怕是在一个小镇随意问诊,也很快就名动天下。
医术之高明,武功之神秘,令人不敢得罪他。
这样一个人,正派□□都愿意与之交好。
可能入凌介之眼的,却寥寥无几。
他喜欢隐姓埋名,随意走动,兴致来了就免费看病。
若碍了他的眼,他也可以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平常大夫或许会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等话语说动,但凌介之不会。
若非他性子淡,喜干净,他甚至不介意亲手处理碍眼的东西。
救人是为了施展所学技艺,不救人则是随心所欲,很少有人能耐他何的。
面对这样一个人,石之屏却是神情温柔,微微笑道:“介之,好久不见。”
“恩。”凌介之淡淡地应了一声,眼神柔和了一瞬。
对于凌介之的冷淡,石之屏和叶明月都习以为常,只有幽十三有些诧异。
虽然早知神医性格淡漠,但男人总说凌介之是他的朋友,他以为凌介之对待男人会有所不同。
没想到凌介之对男人和外界传言中没有什么不同,他不由得怀疑,男人和凌介之真的是朋友吗?
或许是凌介之根本没把对方当朋友呢。
幽十三想着,心里为旁边笑得温柔的男人隐隐地担忧和不值。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又让他推翻了刚才的猜测。
传言中有洁癖不爱亲近人的凌介之,竟然会主动接近一个人。
凌介之走到石之屏面前后,拿起了石之屏垂下的手腕,两指扣住了对方的脉门。
石之屏的神色动了动,终究是任由对方动作。
凌介之的脸商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松开了石之屏的手,看了石之屏一眼问道:“病人呢?”
这下,幽十三才把凌介之的声音听得更清楚一些,果然如他本人一样,冷淡极了。
“在里面呢,介之,跟我来。”石之屏说完,走在前面,引着凌介之进入房间。
幽十五在房中听得外面的动静,凌介之冷漠稀少的话语加深了他对神医的印象。
让这样的人来为自己治病,一定十分不易。
他心中有了隐隐的抗拒,与其说是对凌介之,还不如说是对石之屏求来的帮助。
他不想成为别人的拖累。
偏偏他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
凌介之站在床前,对幽十五道:“我要检查你的伤。”
对于病患,凌介之的语气并没有什么不同。
旁边的石之屏对幽十五轻轻点头,幽十五才点了点头。
凌介之没说什么,石之屏走上前来,俯身将幽十五的手腕拿出来,轻声安慰道:“别怕,很快就好。”
然后,他才将青年手腕上的伤展示给凌介之,问道:“介之,麻烦你了。”
凌介之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检查起青年的手腕来。
期间,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检查完手腕,石之屏又将青年的脚腕展示出来。
凌介之一一看过,眼神示意着可以结束了,石之屏才又为青年盖好了被子。
待石之屏直起身来,凌介之才对石之屏道:“情况不坏,可以治。”
石之屏看了怔愣的青年一眼,露出淡淡的笑意,问道:“大概要多久呢?”
“半年,恢复武功需更多时日,他若再受伤会很麻烦。”
“我会看着他的,”石之屏看了幽十五一眼才问,“什么时候开始治疗?”
“现在。”凌介之道。
“好。”
————
待一切都准备好,叶明月和幽十三都出去守着了,房中只剩下了凌介之、石之屏和床上的青年。
石之屏端着碗一勺一勺地喂幽十五药汁,其实就是麻沸散。
凌介之在旁边准备工具,目光偶尔扫过两人。
没有人发现,他的眉宇间多了几丝柔和。
房间里很静,待药效发作、青年沉沉睡过去后,凌介之和石之屏带上了羊肠手套,开始了治疗。
石之屏拿着薄薄的刀片,飞速地切开青年的手腕,留下一道很细的伤口。
凌介之用银针穿鱼肠线,将青年断裂开来的筋脉连了起来。
他的手法很快,现出了残影。
正因为快,他才需要石之屏的帮助。
很快,凌介之就完成了工作,这个过程花的时间并不长,但凌介之的额头已经微微冒汗了。
集中精力的那一瞬间,他将所有人的精力都集中到了手上,停下后才深吸一口气。
“要休息吗?”石之屏为青年上好药包扎好伤口后,抬头问道。
“不必。开始吧。”
“好。”
石之屏很快又切开了青年的另一只手腕,凌介之如法炮制。
直到所有的工作做完,凌介之都没有喊停。
他的额头已经全是汗珠,他脱去手套,扔在清水中,这才用手帕擦拭额头面上的汗珠。
对于有洁癖的他来说,汗流满面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
石之屏处理好一切,上前扶着凌介之,将人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辛苦了,介之,”石之屏叹道,“还好有你。”
凌介之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石之屏的感谢,反而微微皱眉道:“我要沐浴。”
石之屏微微一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