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冥燃醒来时,入眼是一片粉刷得干净房屋吊顶,没有房梁、没有砖瓦,环视四周,房中摆设也也和认知中差距较大,身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让他时刻警惕。
在意识昏迷之前,司冥燃还记得,是跟着师尊的一息亡魂,寻了千年终于见到他本尊。
坐起身来,低头一看,很明显的就能看到伤口处撒上了细碎的粉末,这药上得很是随意和敷衍。虽是昏迷,五感犹在,褚灼每每碰他时都有感知,这药物对他的伤恢复作用也不大,这么多年,好久都没有这么踏实的休息过了。
对司冥燃而言,自身法力尽管不足五成,仍能够慢慢修复身上的经脉和血肉,只是这个地方空气中灵力稀薄,恢复也要慢慢来。
他耳力很好,在外面百仞内能听到男子的细细沉吟。
司冥燃下地,寻着声线靠近,屋子隔间不大,最里面的房内榻上,熟悉的脸庞近在眼前。
是师尊!
自己没有死,昏睡前所见到的一切也都不是做梦,他真的见到了师尊,哪怕头发短了些许,又穿着陌生的服饰,司冥燃也能认出来。
“师尊……”
内心的歉疚不断加深,有很多想问的话,都想跟他确认得一份答案。
褚灼躺在床上痛苦地低吟着,他这具身体不算太好,平时也就算了,昨天淋了一场雨,不出意外的感冒了,发烧烧到脑子冒气,脸颊通红,头晕目眩,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司冥燃看出了褚灼的不对劲,从前他们都是修仙之人,体魄会比一般凡人好得多,还从未见过师尊生病。
看着眼前之人难受的样子,这该怎么办?
回想起以前师姐生病的时候,师尊对师姐的照顾,降温、喝水、喂药,司冥燃也笨拙的模仿学习着,抬头正好看到面前床头柜上的一个透明器皿,拿着就要去找水给褚灼喝。
褚灼已经醒了,他睁开眼,身上没多少力气,连说话都费劲。
听见客厅有人不断的在走来走去,没多一会儿,见司冥燃端了一杯水进来。也不知道他是在哪里找的水,就要递到自己嘴边。
“师尊,你还好吗?”
眼中是急切的关心,一只手托着水杯,另一只手触碰褚灼额前的温度,确实烧得滚烫。
褚灼偏过头不肯喝,都没听见司冥燃用水壶烧水的声音,细想一下,屋外只有鱼缸里面才有生水,极大可能就是在那里盛的,褚灼喝不下。
司冥燃以为师尊是还因为以前的事情在生自己的气,连他奉的茶水也不肯喝,心里难受又憋屈。又考虑到他的身体,不喝水哪里能好起来,干脆心一横,强硬的往他嘴边灌了一点。
“师尊,得罪了。”
清水随着嘴角滑落,少许还是沾在了嘴里,褚灼被呛得咳嗽,润了唇舌后,终于能干涩的喉咙稍好些。
本来生病了就烦,看到司冥燃在面前,现在是双倍头疼和心烦。
就不该把他带回来。
不对,昨天就不该滥好心去帮他。
追溯得更早点,就不该加班,早点跟同事们一起离开,就不会遇见他。
得想想办法怎么把这人送走,这小子现在一身的法力,根本不适合在这个社会生存,万一哪天被逮去做研究可怎么办?
褚灼嘴边有被刚刚呛出的水渍,司冥燃顺势上手给他擦掉,半跪蹲在床前,“师尊要是还在恼我,打我,骂我都可以,徒儿任凭师尊处置,只求师尊能爱惜自己的身体。”
褚灼眼稍瞥过他一眼,顺着胸口喘气,额头还昏昏沉沉的,实在没精力跟他计较这些。
又过了好一会儿,还没听到他离开的动静,褚灼转过身来,瞧着司冥燃在一旁低垂着头,半晌未动,长吁了一口气。
褚灼身上难受,浑身没劲,想着今天也没法去学校,想摸手机,才想起手机还在昨天换下的衣服里,泡了一晚上雨水,也不知道有事没有。
想着想吃药后等好点了再跟领导请个假,面前的司冥燃跟盯犯人似得,一双眼睛黏在自个儿身上,深怕自己跑了。
有个免费的劳动力在面前,不差遣也白不差遣。
“你把这杯水倒掉,到外面的茶台……矮桌上,有一个银色水壶,再倒一杯水进来。”
司冥燃听话照做,这个地方的东西看着都很易碎,他不敢多碰,动作也有些慢。
褚灼拿到温热的水,又指派他到外面客厅电视机下面的柜子有药,让他拿进来。
司冥燃起身到门口,又回到褚灼面前。
“何为电视?”
褚灼:“……”
悬挂在墙上的薄薄一面黑色铁块,下面的第三格柜子,司冥燃照着褚灼所说的话,翻找了许久,把隔壁的柜子也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药,只有几个小方盒子,细闻也不是草药的味道,是师尊故意刁难他,还是师尊记错了?
房间里的褚灼再一次催促,司冥燃只好把这一堆小方盒子都捧进去,褚灼并没责怪他没找到药,反而在这堆盒子里扣扣捡捡,挖出几粒长条物状,顺着水服了下去。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与曾经大不相同,桌子、水壶、甚至是药都和以前认识的完全不一样。
褚灼没搭理他,吃了药后脑袋更是昏昏沉沉,困得只想睡觉。背上在冒虚汗,盖的被子不薄,却冷得他打寒颤。
司冥燃想起从前师姐说过,生病的人怕冷,要捂出汗来就好了。想着要让师尊好受一点,左手用法力催动一股温热的气流,缓缓输送到褚灼的身体,褚灼冰凉的手脚很快就热乎了起来,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最后是被热醒的,汗水沾湿了全身,黏在睡衣上非常难受。
褚灼头脑清明,烧退了下去,侧过脸看到的就是这张熟悉的面孔,本能反应的往旁边挪了一些。司冥燃一直就在这等着,侧在床头闭目养神。怕褚灼又会不见,一只手紧紧的将他禁锢住,另一只手撑着太阳穴,在师尊醒来前,先一步睁眼。
两人就这么双目对视了好一会儿,褚灼有意识到是他在这里照顾自己,这事该谢谢他,但对方是司冥燃,心情极为复杂,目光闪烁地撇开了视线。
司冥燃脑子里也正想着怎么跟师尊搭话,来到这里之后,对方很明显的在跟自己保持距离,不像以前那样,在无人时会摸摸自己的脑袋,相处自然。
褚灼身上黏腻,干脆下床去洗澡,出来时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还看到司冥燃岿然未动。睡衣被汗水打湿脏了,穿得是浴袍,大抵能遮住到膝盖的位置,胸口处也露出大片肌肤,司冥燃站起身,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看着师尊忙活,双眸微垂,似乎看哪里都不自在。
虽说自己算不上外人,师尊也不该穿得如此单薄。一双白皙的长腿几乎是一览无遗,这衣服把褚灼的身材曲线勾得跟没穿一样。
见他忙来忙去换了一套干净的床单和被套,加上脏衣服一起都丢在一个方盒子里,任凭铁盒子翻滚搅动,就没再去管。
无视司冥燃的存在,褚灼又到厨房在小箱子底下盛出一杯漆黑的茶水,然后到阳台打开了一个铁皮板子,上面都是些花花绿绿的内容,不断变幻着图案。
褚灼身体爽利了不少,家里没有钟,打开笔记本才看到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洗衣服时顺手取回了手机,还好只是表面沾了些水,并没有影响功能,早都来不及去学校,就在电脑上跟领导打了声招呼,说自己生病了,正在家办公。
领导批了给他批了两天假,让他先好好休息,别等带着病去开学,褚灼回复一声后,察觉已经是过了饭点,肚子有些饿,干脆点个外卖。
刚想点饭时,褚灼实在逃避不下去,叫了两份餐。
司冥燃的存在太玄乎了,他不是一个普通人,也不该在这个世界,褚灼需要跟他好好谈谈。
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阿燃?”
从前褚灼都是这样叫他,语气冷冷的带些疏离,远不及喊师姐的时候温柔。
司冥燃听见师尊喊他,拘谨的站在一旁,一双眼睛哀怜的望向对方。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褚灼问。
司冥燃实话实说,“师尊肉身损毁后,神魂还未全部消散,我用法器将您的神魂封存,本想重塑你的肉身,却怎么都无法成功,后来知道是缺了一缕魂魄。我追随着这一缕魂魄的方向,一直追到了这里。”
说起来时好像并不难,但是司冥燃为了复生褚灼,用了一千年,跟着那碎魂来到这个时空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身体遭受了不同程度的受伤,还被耗尽了巨量法力,这些都没有说给褚灼的必要。
听他的解释,褚灼也琢磨过来,正是那一缕魂魄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这个世界,才致使他有机会重新借助别的身体重新活着。
“你是怎么来到的这个世界?”褚灼问他,能找到来的办法,才有机会找到回去的方式。
司冥燃摊开手,好几个圆弧碎片显在掌心,拼凑在一块才勉强能看出原本的法器形态。
“往生轮,不过在我来这里时,不小心弄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