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呢,是个匠人,老是喜欢给我塞一堆小玩意,跟条求夸的小狗一样叼过来扔给我。”荆牧芜回忆着从前的时光,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后来呀,乎尔池的人来了,把他带走了,我找不到他了。”
兆寒雪叹气:“都是伤心事啊,人老了,就是容易回忆往昔。”
中午的休息时间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中过去了,到了点,荆牧芜去教课,兆寒雪赖在院子里睡懒觉。
甜口小狗早一步乖乖坐在课桌上,荆牧芜想起来兆寒雪的话上去揉了揉自家女儿的头。
聘齐没了,逝者已逝他无可挽回,只能珍惜眼前人。
上完一天的课,兆寒雪破天荒的陪露弱茹在门口等秦裴漪过来接。
露弱茹探头探脑的终于看到熟悉的红色身影,转头推兆寒雪。
“兆老师,我爹爹过来了你快走吧。”
“不用,”兆寒雪摇摇头,“我有事要跟你爹爹商量。”
露弱茹见自己劝不动老师也放弃了。
秦裴漪走过来,一脸疑惑的看着兆寒雪。
兆寒雪有点尴尬的开口:“尊……秦先生……我之前不知道你的事……”
“弱茹跟你说的?”秦裴漪一下子就猜到了。
兆寒雪点点头:“我一直以为你就是尊……蝣粟的。”
秦裴漪沉默了一会。
“兆先生,我其实……算了,太复杂了,有时候我自己都分不清,弱茹怎么跟你说的区分我跟他?”
“眼睛,黑色就是你,红色就是蝣粟。”
“不完全准确,”秦裴漪叹气道,“他可以模仿我的外貌与性格,如果感觉不对,就快跑,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我不会怪你们任何人的。”
兆寒雪看了眼秦裴漪,又低头看露弱茹。
八卦的心一下子就起来了。
秦裴漪这些日子的接触,兆寒雪也看出来了秦裴漪这人只要不触及露弱茹,可以说是很好说话的。
“我能问问吗?”
“什么事?”
“你跟那个……蝣粟到底是什么关系?”
秦裴漪沉默了很久,久到兆寒雪有点尴尬的想离开了。
“弱茹,爹爹跟兆老师要说一会话,你先自己回去好吗?”
露弱茹点点头离开了。
秦裴漪看着露弱茹的身影彻底消失后突然开口说话。
“你知道蝣粟分刀吗?”
兆寒雪瞬间瞪大眼睛。
“传闻蝣粟曾分离半身的血肉与灵魂,铸成一位与他一体同心的傀儡,他驱使傀儡突破古时仙门百家的层层封锁斩断天道链。”
“而我,就是那个分刀。”
秦裴漪转身看着兆寒雪。
兆寒雪眼神震惊的看着他。
“我本是与他同心一体,斩断天道链,惹得天道震怒,当时众祭天道的神明残留的意识尚未完全消失,降下诅咒让我无法回归本体,他只能选择将我投入轮回。”
“不过,我在轮回中大概经历了什么,导致我们融合的很艰难。”
兆寒雪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兆先生想问什么尽管问就好,他在血池中养身,不会出现在附近。”
兆寒雪摇摇头,盯着秦裴漪。
秦裴漪立马反应过来了:“我有一定的本体权能,我不愿意的情况下他无法探查我的记忆,兆先生放心问便好。”
兆寒雪这才松了口气,开口道:“那……你现在是想……?”
“我不愿意,”秦裴漪看向天空,“我以前一直以为融合是天经地义,但有了弱茹后,我改变想法了。”
“弱茹还需要我,弱茹待在蝣粟身边的后果,我接受不了。”
“……”兆寒雪沉默了,以他对蝣粟的了解,露弱茹放在他身边,绝对下场凄惨。
“可是……就算我不愿意也难以改变什么,我原本的身体毁的一干二净,现在的身体是蝣粟重新分离的一半血肉养成来的,跟千万年前一样,我无法离开。”
“本体一直不满意无法完全融合的状态,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成为蝣粟了,”秦裴漪看着兆寒雪,很是诚恳的开口。
“请你带着弱茹离开,要多快有多快要多远有多远的离开这里。”
“算我求先生您了。”秦裴漪向兆寒雪低头。
秦裴漪在托孤,他害怕有一天他无法对抗蝣粟,亲手伤害女儿。
“好。”兆寒雪正色应下。
秦裴漪离开了,兆寒雪朝后院自己的房间走过去。
等兆寒雪走了,阴影中走出来一个人。
荆牧芜眼神复杂的看向秦裴漪离开的方向。
庆幸的是,少游的独立意识还在且很强大,不幸的是,半身傀儡一旦远离本体,就会像人一样慢慢枯萎。
这是最后一次轮回了。
自从兆寒雪对秦裴漪没那么抵制了后,秦裴漪就逐渐放开胆子,一开始还只是在门外张望很久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后来直接想登堂入室旁听了。
“去去去!你一个大人听什么小孩的课?!”兆寒雪脑门上蹦了青筋,得亏在露弱茹面前忍着没一脚把人父亲踹出去。
“我是来陪弱茹读书的!”秦裴漪理不直气壮的说。
兆寒雪脑门上去青筋爆的更厉害了:“你放——你以为我瞎是不是?”
秦裴漪尴尬低头。
“弱茹啊你先出去玩一会,老师跟你爹爹要谈谈。”兆寒雪忍着火气对露弱茹说。
露弱茹乖乖出去。
“你知不知道恒月他已经有了家世了!”
“啊?!”秦裴漪猛的抬头,一脸不可置信。
“他是为了找人才进乎尔池的!你想干嘛!?”
秦裴漪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下去。
“他跟他丈夫感情很好的!!他找了好久才找到乎尔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死了也有带着衣服回去!你想把他置于不义之地是不是?!”
“……我就是单方面的喜欢……”秦裴漪犟嘴。
“那也不行!”兆寒雪猛的一拍桌子,把秦裴漪吓了一跳,果然,对老师的害怕是无论男女老幼平等的。
“恒月性子软,连弱茹都拒绝不了,他能狠下心拒绝你?万一到最后心软了他该怎么面对他的丈夫!?你只顾自己的感受,可曾设身处地的替他想过后果?!”
秦裴漪羞愧的低下头。
这样一想,他确实有点太不负责任了。
跟个硬要介入人家家庭的三有什么区别?
“可是……兆先生,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秦裴漪的眼神是兆寒雪没见过的真挚,像赤子的心一样,让他恍惚想起来他的将军也曾是这种眼神看着他。
热烈,如太阳一样,靠近便会被那炙热融化。
“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哪怕跟着他去当乞丐我也心甘情愿,就算需要我粉身碎骨,我也愿意。”
兆寒雪才从回忆了挣出来,一听到秦裴漪这一通经典恋爱脑语录,顿时有点无语。
“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哥们。”兆寒雪叉腰恨铁不成钢的说。
“人心人性易改易变,哪个热烈的爱人不曾发下山盟海誓?可最后都是物是人非,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我看过太多悲剧了,你这样的,最容易被辜负。”
“我不在乎!”秦裴漪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辜负便辜负吧!我不会怨他薄情,我只会悔恨自己留不下他。”
“恋爱脑没好下场!”兆寒雪被这头犟驴快气死了,“情深者多不寿你没听过吗?”
“我也没多长时间还能活着了!”
兆寒雪突然噤声。
“我不强求他也喜欢我,我只想在我还有独立意识的这段时候能多看看他,至于以后,如果你在带着弱茹后还能带一个人的话,你就带他走吧。”
“我不会强留,握沙反速流,捧沙却难漏,我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我不会有任何强迫他的意思,他拒绝不了就放任吧,反正我不久后就没了,他不会背叛他的丈夫的,就当我是路过的一个路人。”
兆寒雪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秦裴漪很久之后才明白,兆寒雪那眼神分明跟他当年被荆牧芜吃豆腐了还在为人狡辩时烛炎雀霖铃看着他的眼神一模一样,嫌弃加震惊。
经过秦裴漪这一番炸裂发言,兆寒雪也不知道该咋劝了,只能威胁秦裴漪安分点尽量别让恒月为难。
秦裴漪的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荆牧芜发现秦裴漪这些日子老是故意躲着他,明明都快碰上面他都在外边听到秦裴漪的声音了,结果下一秒秦裴漪就匆匆忙忙的出来头也不回的走了,他都没来得及拉住人。
就连通讯的小狗打开也不做声了。
荆牧芜决定逮着本人问一问。
终于有一次,他算好时间冲进去一把拉住想朝外走的秦裴漪。
秦裴漪被吓了一跳,猛的挣扎了一下。
“嘶——”秦裴漪的手劲跟以前只大不小,手腕被猛的一甩筋扭了下。
秦裴漪顿时僵住,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你……你没事吧?”秦裴漪不敢挣扎了,生怕再伤到荆牧芜。
荆牧芜松开秦裴漪,揉着手腕:“没事——嘶——”
秦裴漪紧张起来:“我我我给你拿药去!”
转头想朝外跑。
“秦裴漪你给我站住!”
荆牧芜一声直接把人定在原地。
“这点小伤一会就好了,不用你着急。”
“……那我就先回去了哈哈……锅里还烧着水呢……”秦裴漪蠢蠢欲动。
“你跑什么?”
秦裴漪跟个被放了气的河豚一样蔫门口。
“你这几天为什么老是躲着我?”
“我没有……”
“还狡辩!”荆牧芜瞪了秦裴漪一样,秦裴漪蔫的更厉害了。
“前几天不是还送东西天天聊天吗?怎么几天不见就跟避嫌一样躲着我?”
“……”秦裴漪低头不说话,跟小孩一样绞着手指。
“那个……”秦裴漪吞吞吐吐的开口,“我是不是……很烦人啊?”
“……”荆牧芜一脸无语的看着他。
秦裴漪小心翼翼的抬头一看荆牧芜的脸上瞬间感觉天都塌了。
荆牧芜看着自家龙井大白狗突然身上一股自怨自艾的味,就明白肯定是兆寒雪不知道跟他说啥了。
“寒雪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
肉眼可见的心虚。
“寒雪他就是嘴毒,你不用往心里去,他连我都照骂不误更何况你?我看这些日子你俩关系不比以前好多了吗?”
“……我没被他骂……”
“那你在别扭什么?你都这么大了有什么难过的事说出来谈开了不就好了?生气了就喜欢自己拄墙角蹲着,什么坏习惯?”
“我没生气……”龙井大白狗还在嘴硬。
“你那嘴进过太上老君炼丹炉啊?硬的跟八辈子撬不出一句好话来似的。”
“……”
“说话。”
“那你就当我生气好了……”秦裴漪扭头不看荆牧芜。
“你闹够了没有?”荆牧芜被弄出了一点火气,从前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问也不说话,也不看他。
秦裴漪看样子是真的有点生气,挣开荆牧芜跑了。
“哎!”荆牧芜一个手滑没捏住大白狗后脖颈,让人跑了。
荆牧芜感觉自己迟早有一天被秦裴漪这凡事闷心里的习惯气死
兆寒雪终于睡够了慢悠悠的进来,刚到门口就被急匆匆跑出去的秦裴漪撞了一下。
“哎呦我——”秦裴漪劲大,兆寒雪一个文弱书生被撞的一个踉跄。
秦裴漪急忙回头道歉,又接着跑了,跟身后有鬼追似的。
兆寒雪呲牙咧嘴的进去,就看到杵房间里站住的荆牧芜。
“咋的自己拿自己练针扎僵直了?”兆寒雪开口。
荆牧芜撇了眼兆寒雪:“你喝水吗?”
兆寒雪没反应过来,回答:“我不喝谢谢。”
荆牧芜:“那你抿一下嘴。”
兆寒雪睡懵了脑子没带,下意识听荆牧芜的抿了下嘴。
荆牧芜:“感觉到了吧?”
兆寒雪:“啥?”
“砒霜的味道。”
“???!!!”
“恒月你个——”
“老师!!”露弱茹扑腾扑腾下来打断兆寒雪施法。
兆寒雪紧急刹车,差点被自己憋出内伤。
“哎呀弱茹怎么过来了?”荆牧芜一看到自家甜口小白狗,被大白狗气出来的气也散了,上去抱住露弱茹揉揉她的头发。
很松软,秦裴漪昨天才给她洗过,蓬蓬的手感非常好。
荆牧芜抱着女儿上去上课了,留下一脸愤怒的兆寒雪在底下忿忿不平。
兆寒雪冬天为什么不能抿嘴?
因为太喇舌头了[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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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