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牧芜束起食指挡在唇前,露弱茹反应过来立马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屏蔽很快恢复,荆牧芜又变化成之前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露弱茹震惊的看上看下,拱进荆牧芜怀中闻来闻去跟小狗狗一样。
“好了,”荆牧芜温柔的把钻进怀里的甜口小白狗揪出来,“怎么跟条小狗一样。”
“你真的是孃孃师父吗?”露弱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荆牧芜。
“如假包换。”
露弱茹抱住荆牧芜,“孃孃师父,我这些日子好想你!”
“师父也想弱茹,不过,你一定要记得替师父保密,就是爹爹也不可以告诉他,师父过来是为了执行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不能有一点点失败,不然师父就会很危险,所以,弱茹一定一定要替师父保密。”
露弱茹小脸郑重的点头,“放心吧孃孃师父!弱茹一定会让孃孃师父成功!”
“嗯,我家弱茹真棒。”荆牧芜摸摸小白狗的头。
虽然失败了也没什么,他现在的实力,从乎尔池全身而退很容易,蝣粟不敢跟他正面拼上,就是没法带弱茹走,让仙门看到秦裴漪的计划也会泡汤,需要重新谋划。
“那师父这张脸是假的吗?”露弱茹伸着小手去拽荆牧芜的脸。
“是真的,只是上面有障眼法,弱茹喜欢长大后师父就教你。”
“嗯!弱茹喜欢想学!”
“好。”荆牧芜掂掂小白狗。
到了中午,荆牧芜带着露弱茹坐到小饭桌上正打算吃饭,兆寒雪照旧过来蹭饭。
只不过,兆寒雪这次蹭的有点尴尬。
不知道秦裴漪的存在前,他蹭饭蹭的没有一点愧疚感,反正蝣粟一个恶鬼,他不过蹭点饭,没去刺杀他已经算忍着了,如今知道秦裴漪的存在,想起之前他把人当蝣粟时的态度,嘴里的饭突然就有点咽不下去了。
荆牧芜夹了一筷子青椒炒肉放到露弱茹碗里。
“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肉。”
露弱茹扒拉饭,荆牧芜带着笑看着女儿吃饭,想起来曾经他也是这样投喂家里那只大白狗的。
兆寒雪看了看露弱茹,又看看荆牧芜,心里总感觉怪怪的。
这氛围,这表情动作,好像荆牧芜才是亲亲老师,他兆寒雪跟半路塞进来的一样。
甚至,在荆牧芜的身上看到几分秦裴漪对露弱茹的样子。
吃饭,露弱茹跟条小狗饼一样瘫在午休的小床上,被荆牧芜一把盖住肚子。
“睡觉,睡好了下午上课才精神。”荆牧芜摸摸女儿的头,露弱茹乖乖闭上眼。
兆寒雪看着心里酸,这小妮子也太双标了,他哄半天还不一定睡着,荆牧芜一哄就乖乖睡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露弱茹就喜欢恒月,先来后到在这里没用。
露弱茹睡着了,荆牧芜回自己的院子晒太阳。
兆寒雪哀哀戚戚的过去抱怨露弱茹双标。
“哎呀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啊。”
荆牧芜搬了张摇椅和毯子让兆寒雪也躺上去晒太阳。
“你是不知道,我之前哄她去睡觉那可是难如上青天!好不容易哄着躺下去了,没一会就又起来了。”
荆牧芜安慰他道:“小孩子嘛,这时候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
兆寒雪叹了口气,躺回摇椅上看着天空。
暖融融的温度催人昏昏沉沉。
“你知道吗?其实我特别嫉妒尊上。”
兆寒雪突然开口。
荆牧芜本来快闭上的眼睛睁开看着兆寒雪。
“他的女儿活蹦乱跳的站在我面前,就好像我的女儿一样。”
“有时候我会很坏很坏的想要是我突然有穿越时间的能力,我就带着露弱茹回去替换了我女儿,然后抱着尸体回来扔到尊上面前,他一震怒就会杀了我了。”
荆牧芜不言不语的听着兆寒雪的话。
他突然想起来烛炎在秦裴漪刚死去的那段日子,一个人坐在窗户旁边,一动不动,像一颗干枯的树桩。
他想,如果那时候烛炎也有得选,会毫不犹豫的推他进血涂阵,即便落得遗臭万年,也要保下自己的孩子。
闭关那些年他也怨过雀霖铃为什么明明知道真相却选择隐瞒,明明可以公布出来大家讨论一个可以多面俱全的方案。
后来他想明白了。
雀霖铃,比他对人性看的更透彻。
人总是很懒的又很贪的。
她也只是想保下孩子。
“初春,还是有点冷吧。”荆牧芜开口。
“她不是在初春的时候没的,初春走的是我的妻子。”
“我的女儿是走在一个盛夏,那天,我想带她逃出去那宫闱,她好像比我先一步知道了自己的命运,闹着说想吃御膳房的小点心,等我拿回来了,看到的就是熊熊燃烧的房间。”
“皇帝唾弃我的妻子,顺带厌恶我的女儿,即便那是他亲生的血脉。”
“人们常说虎毒不食子,我以前是信的,回来不信了。”
荆牧芜沉默了很久,兆寒雪也不说话。
良久,荆牧芜开口:“你身上有很多故事。”
兆寒雪突然释怀的笑了一声:“说故事算不上,都是些老掉牙的情情爱爱,你好奇吗?好奇我就跟你讲。”
荆牧芜:“讲吧,总憋在心里不是个事。”
兆寒雪看着院子里的迎春,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晋朝有一位国师,还有一位将军。
国师卜算不怎么样,能当国师纯属于嘴皮子功夫厉害,坑蒙拐骗的本事高,糊糊涂涂的在位子上混到了三十多岁。
将军的武力高强,用兵也诡谲,靠着将军,晋朝虽然国弱,好歹在乱世中活了下去。
皇帝不是个好人,什么坏东西都沾,所幸有一位嘴皮子厉害的国师兼外交官,和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
某天,国师咸的屁股发慌,跑去寺庙玩,碰到了过去为自己家人祈福的将军。
将军长的好看,眉目凌厉,很有少年将军的气派。
国师一下子就被将军的脸吸引了目光,直愣愣的看着人。
将军感觉不对劲,回头瞪了国师一眼,国师悻悻的低头,心想好凶的脾气,改天上朝参他一本。
第二天上朝,国师果不其然的跟将军在朝堂上吵了起来,皇帝厌烦,叫他俩滚到外边吵,两人在外边吵了好久,直到下朝才被拉开。
自此,两人的梁子算结下了,每次上朝不阴阳怪气对方两句就感觉一整天都不舒服。
直到外敌入侵,将军带兵在边疆驻守了半年。
没了吵架的,国师的生活索然无味起来。
将军回来了,一身的伤,国师第一时间去探望他,看着将军一脸惨白虚弱的躺在床上的样子,国师第一次没有跟他吵起来。
后来将军伤好了照旧上朝,却发现国师不怎么跟他吵架了,将军疑惑。
国师看着将军,老是想起来他惨白虚弱的脸,心里有点难受。
完了,国师想,我心疼他了。
将军发现国师这些日子都没跟他吵架,感觉怪怪的,后来实在受不了了,敲门质问他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国师被将军的不解风情气的头疼,一甩门把人磕出鼻血。
国师骂骂咧咧的把人拉进房间止血上药。
将军问他这些日子怎么怪怪的,国师一脸没好气的阴阳他。
这下对味了,将军听到熟悉的感觉,松了口气,他开玩笑的说:“我还以为你看上我了呢哈哈哈哈哈哈,现在对味了!”
国师突然沉默下来,盯着将军。
将军看着国师的眼神,突然头皮发麻。
“不是你……哥们,人不能……至少不应当……”
国师失落的垂下眼。
将军看着面前像被雨打湿的傲娇猫猫,心里一软。
完了,将军想,我心疼他了。
将军很尴尬,后来的几天一直避着国师。
后来,听说国师这些日子郁郁寡欢,将军憋不住又过去了。
“好吧,我允许你喜欢我,但是,我不一定会成功喜欢上你!”将军说,耳朵有一点点红。
后来时间白驹过隙,两人的感情逐渐深厚下去,国师顶着所有人看笑话的目光向皇帝求婚,所幸,将军也跟着他跪下。
皇帝同意了,虽然是抱着看笑话的目的同意的,但那不重要,国师收拾收拾嫁进将军府成为将军夫人。
婚后,将军一直找借口逃避夫妻之事,说自己那方面不行,允许他纳妾。
国师生气了,摔碎了很多东西,说将军就算是太监又怎么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愿意一辈子都当活寡。
将军很感动,抱着他亲了好久,黏糊糊的像大狗一样。
后来将军又要出去打仗,国师让自己徒弟顶替自己干活,自己悄咪咪的伪装成小兵跟过去。
将军受伤了。
将军原来是女子。
国师很惊讶,将军只能将自己的原因一一到来。
没有什么父兄逼迫受难,没有任何身不得已,她就是单纯的野心勃勃,她想称王称帝,感受座下众人山呼万岁的痛快。
将军小心翼翼的问国师现在还喜欢她吗?
国师毫不犹豫的点头,“我要在乎男女就不会求赐婚了,你想称帝,我就辅助你,我就是你的皇后,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
将军问什么要求。
“称帝之前,只能有我一个皇后。”
“那称帝之后呢?”
“那我就自请离开,还当回国师,永远做你的臣子。”
“你不害怕我养面首吗?”
“害怕,但我能有什么办法?皇帝执掌天下,有了人的私心就相当于有了弱点,我不想成为你的弱点。”
将军一把抱住他,亲了很久,国师的嘴都亲麻了。
幸福的日子总是一闪而过,将军养私兵的事被手底下一个混混说了出来。
他们发现将军是女人了。
皇帝大怒,派兵灭了将军私兵,把人扣进殿中。
皇帝奸淫掳掠样样俱全,觊觎将军,用她的家人逼迫她成为她的妃子。
将军逃不开,只能接受。
国师就那样看着他的丈夫妻子,被囚禁成为一只笼中鸟,折断双翼。
皇帝允许国师进宫看他的妻子。
国师站在殿门口,看着里面那个形容槁枯的人,差点认不出来那是他的爱人。
皇帝洋洋自得自己折服了一位将军,在他面前放言就算是将军又怎样?还不是个女人,再厉害不也是成为他的所有物了。
国师恨皇帝,恨的牙痒痒。
将军怀孕了,国师自请进宫照顾她。
所有人都在嘲笑他戴绿帽子,他低头认了。
国师照顾的很用心。
将军好几次故意装疯挑刺想逼他离开,国师还是自顾自的贴上去,将军骂他绿帽子,无能的男人,怎么脏怎么来,他低头都认了。
将军哭起来了,一边哭一边骂他傻。
国师扫走摔碎的碗,过去抱着他崩溃的将军。
将军在锤他,将军的力气很大,锤的他胸口疼。
国师感觉自己应该哭的,但他好像哭不出来。
他的妻子,风姿狷狂的妻子,在大漠指着太阳放箭大笑,声音通彻整个大漠的妻子,成为一个被困在宫闱里的雀,一辈子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落了幕。
将军生产那天,血水一盆盆的端出来,国师不顾众人阻拦进去,握着她的手说别怕。
孩子生出来了,他看着妻子血淋淋的身体和狰狞的表情,只感觉心疼。
是个女孩。
他从产婆手中接下孩子,认真的听着产婆指导养育女儿。
这就是他跟妻子的女儿。
女儿很可爱,皇帝临幸过将军一次后就对将军失去兴趣了,国师就慢慢将女儿养到七八岁。
将军好像不太喜欢这个女儿,这是她悲剧的标志,她不喜欢,可看到女儿跟她要抱抱时,却也无法选择无视。
女儿很疑惑,她还小,不知道为什么娘亲一会亲她一会骂她。
“稚子无辜。”国师抱着孩子说。
将军不说话。
边疆又出事了,皇帝这时候才想起来将军,恬不知耻的逼迫她披甲上任,否则就杀了她的父母。
将军只能重新到边疆。
国师跟女儿待在深宫,宫闱一层层的像永远走不出去的笼。
那时是盛夏,闷热的空气捂的人头昏脑胀。
国师想带着女儿离开宫闱,女儿却好像提前洞察了自己的命运。
等国师带着小点心回来时,烈火熊熊燃烧,他扔下点心冲进去找女儿,只在角落里看到了失去生机的女儿。
没有被火烧死,被生生拧断脖子死的。
他知道凶手就是皇帝,但他找不到证据,他也不能找到证据。
将军回来了,听到女儿逝去的消息,只是愣了一下,继续干自己的事了。
国师怨恨的看着她。
“或许这就是命吧。”将军声音很低。
将军以前是不信命的。
后来,敌军入侵,逼进国门。
他怨恨皇帝,想打开国门让敌军长驱直入。
将军拦住了他。
他不解,他骂将军没骨气。
将军只深深看他一眼。
“百姓何辜?”
他愣住了。
将军披甲出城门,说她愿以自尽换百姓平安。
敌军很稀奇的也是个女将军,看了她很久,答应下来。
将军自戕了。
那天是初春,没化净的雪有点脏,混着热腾腾的血。
这世间只剩下他一个了。
敌军遵守了约定,改朝换代的很平和,没有一个无辜的百姓死去。
他终于逃出那座深深的宫门。
他站在宫门口,突然发现这座宫门分明很小,怎么会困住那么多人呢?
他孑然一身了。
新皇在追杀旧朝遗嗣,他只能逃。
新将军不知道怎么找到他的踪迹,告诉他她帮他埋葬了将军和孩子。
他缓缓跪下,给新将军磕了一个响头,然后起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国师跑啊跑,跑到深山老林,不得已成为乎尔池的一员。
故事,到此落幕。
荆牧芜沉默着听完兆寒雪的故事。
“将军是一位很好的将军。”荆牧芜说。
“是啊……只是……算了,过去的就都过去了。”兆寒雪假装洒脱的挥挥手,荆牧芜却敏锐的看到了他扭过去的脸上的水色。
释怀二字,从嘴里说出来轻松,真要人做到却很难。
兆寒雪没法不怨恨,可是他也没有地方去怨恨了。
“将军的名字叫什么?”
“驿凌阳。”
国师想起当年的大漠,夕阳西下,马在身下哼哧的喘着粗气,手被拢在一双粗糙的起了层厚茧的手里,拉开弓,对准西边的太阳。
“驿凌阳,意欲凌在太阳之上,我要这天下匍匐在我脚下,权势向我附身。”将军的声音从后背传来,将军的身形比他大了一圈,正好能把他牢牢的拢在怀里,像守卫珠宝的龙。
箭矢脱弓向太阳的方向飞过去,直到飞到看不见了,一声雁哀鸣隐隐约约的响起来。
“看,我厉害吧?走,去看看雁肥不肥,今晚我想喝你做的雁肉汤。”
马蹄踩在沙漠上,从后背传来的暖融融的人的热意烫的慌。
“好肥啊!大漠竟然有这么肥的!今晚我有口福咯!”将军拎着雁跳上马,从后背抱着国师,下巴在他肩膀蹭来蹭去。
国师看着将军,心脏一下一下的撞着胸膛,像祭祀的大鼓,震耳欲聋。
“……很好听的名字,驿将军下辈子会过的很幸福的。”
“借你吉言,”兆寒雪偷偷抹掉眼泪,“我也将这句话送给你和你丈夫,人间太苦了,下辈子还是投个好胎吧。”
“……”荆牧芜沉默。
“对了,我还没问你,你丈夫叫什么名字啊?”
“他啊,叫少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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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就这个gb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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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