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岗在京都城外山村旁,此山岗旁有条河水蜿蜒而过,清水两岸是宽阔的密草地,又有绵延起伏的山丘在不远处,春日里自有一派田园野趣,不少人来此踏青游玩。
已经到了青松岗下,苏蓉拉开车帘,探着脑袋向外看去,见山丘下的河流两岸有零散的几个孩童在追逐打闹,过了桥,又见有几辆马车停在村外。
她们的马车也缓缓停下,马夫拉开车帘:“姑娘,到了。”
小酒先钻了出来,安置好脚凳才扶着苏蓉慢慢下车。
苏蓉戴着幕篱,这个幕篱的白纱更长些,直垂膝盖以下。
“秋日里人倒是少了许多。”风将轻纱撩开些许。
二人一同往石阶上走,小酒提她提起半边裙摆:“雨才停没两日,想是怕路不好走吧。何况村里的银杏还没黄,那时人才多呢!”
苏蓉抬头看去,那棵足要三人合抱的银杏树就在村口,茂密的枝叶郁郁葱葱。
“这样也很好看啊。”她今儿心情好,自然看什么都觉着漂亮。
针线湾在村子后面,因四面环山湖水空灵清澈出名。
一路沿着山路拾阶而上,主仆两人爬上山坡,低头便看见如翡翠般清透的湖水,从高处看便如一根针,而拿针眼所在之处,是一座湖中小岛。
茅草店就建在上面。
两人需得走下山坡,再到湖水旁乘船才能到茅草店。
苏蓉擦擦额角的汗,方才看着和煦的暖阳,此刻觉得有些太热了。
小酒早为她解开了斗篷,拿在手上,她也出了些汗:“钟公子怎么约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苏蓉提着裙摆,继续往下走:“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小酒擦了汗跟上去。
走没几步路,两个大汉抬着个步辇迎上来:“可是苏蓉、苏姑娘?”
苏蓉虽疑惑,还是答了:“正是。”
“前面有位公子叫我们等在此处,姑娘来了,便请姑娘乘辇下山。”
苏蓉的脚底方沾了些泥,正有些苦恼。
“可是钟公子?”
“正是。”
小酒奇怪:“我们都走了一半了,为什么这会儿才过来?”
两汉子迟疑着没说话,片刻后才有人说:“是我们耽误了,还望贵人莫怪。”
“算了,”苏蓉动动手,示意两人将步撵放好“我们快去吧。”
一路到了湖水旁,果然船夫也是得了钟易川的令,在此处候着了。
乌篷小船划动着绿水,带着两位姑娘行驶在山间。
清风拂面,偶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自水天一色中飞过。
苏蓉不是在京都城里的阁楼高台,就是庙宇里的巍峨辉煌,鲜少在宁静的山水中轻摇。
碧水蓝天下,肩膀也放松下来,由阳光暖洋洋得照在脸上。
越是靠近,小酒越是紧张,望着越来越近的茅草店:“姑娘,起风了。”
她为苏蓉披上天蚕月白斗篷。
小船很快摇到岸边。
因地势原因,土坡挡住了苏蓉的视线,她只看见茅草屋顶以及一片青石地基。
她从未来过此处,只听说这儿不过是几间茅草屋和些杂草枯树,是文人附庸风雅之处。
走上坡,便见一处土坯房,房旁有茅草搭的凉棚,呈方形,凉棚下有木台,木台上摆有一竖列一竖列的矮几蒲团。
却没见人,放眼看去只有一位老翁在土坯屋外,看着上来的苏蓉。
正预备去询问,小酒喊她:“小姐。”
苏蓉看她一脸震惊,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她倒吸一口凉气。
“云、云起?”
在她刚刚绕上来的土坡上有一凉棚,这个凉棚邻水而建,棚顶呈圆形,四周有纱帘遮挡,看着比别处的风雅许多。
凉亭下正是许久不见的钟易川。
此时的他上身赤-裸,跪在凉亭之中,背有荆棘。
苏蓉呆滞在原地。
“这、这是什么意思?”小酒都惊呆了。
苏蓉才回过神,快步上去,结果因为情急,忘记提裙子,踩住自己的裙角,好在只是踉跄一下,她用手撑住了,手脚并用的爬上凉亭。
有风吹来。
苏蓉到他面前脚步反而凝滞住了。
他所有的头发被冠在头顶,上衣衣袍被全部解开,垂在腰下,露出上半身。
以往穿了衣服苏蓉觉着他瘦,如今脱了衣服却看见他宽阔的肩膀,胸肌鼓起,腹肌两侧各有一条线往下延申,收入精壮的小腹下面。
她眨巴眨巴眼睛:“好白。”
几根布条缠了带着刺的枝条绑成一捆,被他背在身后,刺条划过他的肌肤,有几道红痕在他肩颈后,艳丽非常。
反而衬得他愈发白嫩。
钟易川虽跪在地上,但由于他所在地势较高,且脊背挺直,与苏蓉平视。
他浓眉微蹙,目如寒星,英俊的五官透着不容侵-犯的严肃,不但没有软弱的感觉,反而因为有铁骨铮铮,跪而不屈之感。
“苏姑娘,”钟易川低下头颅,双手高举一条荆棘递上“云起给苏姑娘请罪。”
看着他五指指尖微微泛红,以及掌上被托起的新鲜藤条,苏蓉莫名吞了口唾沫。
她控制着疯狂打量钟易川的目光,红着脸快走几步,进入凉亭中扶着钟易川的胳膊:“你快起来。”
一手抓住硬却富有弹性的肌肉,钟易川尚未开口,她先惊了一跳,烫手般缩回手:“你、你不必如此。”
她捏着手,非常惶恐。
“那夜云起险些害姑娘丧命,请姑娘责罚。”钟易川将藤条往上送送。
那藤条通体翠绿,由宽至窄,只切割的边缘处有些发灰,钟易川甚至将稍宽一段的刺削去了,方便她抓握。
苏蓉下意识要拉他起来,但手伸-出去又无处安放,便缩回来摁在自己胸-前。
“你先起来,穿好衣服说话。”
话虽这么说,她的眼睛却钉在钟易川弯曲的颈脖上难以移开,透过脖子往下能看见下面一块块肌肉,还有后背刺条划出来的红痕,有的只是泛红,有些擦破了些皮,但不觉血腥,只有些……香-艳。
苏蓉脸红的要滴血。
小酒则站在远处不敢过来。
“姑娘不消气,云起不敢起来。”
“我、我没生气,我真没生气,”她又想给他拽起来“我要是生气,我就不来了,只是、诶呀……你先起来。”
“只是如何?”他抬头,放下刺条,双目灼灼的看着苏蓉。
不知是冷的还是别的什么,他眼尾泛着与往常不同的红。
苏蓉站着,他跪着。
她俯视着钟易川,他仰头才能看着苏蓉。
她呼吸一紧,没说出话来。
只看他虽眉头下压,隐隐有股戾气,但微微发红的眼睛似乎更是委屈难言、不甘,嘴唇亦是紧抿着,下颌崩成一条线。
她长久的看着他。
什么风声鸟鸣,什么山清水秀,什么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了,她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
她不得不摁住胸口,唯恐心脏跳出来。
“你为什么救她,不救我?”她只是想问这个问题。
钟易川说:“周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
过了好一会儿,苏蓉:“啊?”
她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大脑被美-色迷惑,开始放空,一下子没转过弯。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了,”苏蓉捂着鼻子,半蹲下来,提起他的衣服往他身上盖“你快把衣裳穿着,你这样我根本没办法跟你好好说话。”
食指和拇指捏着衣角,什么也没遮住,手背反而蹭到他的皮肤。
到底是半大小子,还没开过荤,肚子被这样摸,钟易川呼吸也有些不稳,打好的腹稿也说不出来了。
另一边,小酒捂着眼睛,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看着远处的的苏蓉与钟易川,见她家小姐已经摸上人的肚子。
诶哟,羞死人了。
“好看吗?”耳边突然炸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酒吓的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夫、夫人。”
苏蓉那边,她听见了小酒的声音,回头一看,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十来个人。
她爹她娘,另有随行的丫鬟小厮。
苏蓉吓的魂儿都要飞了,满脑子的春-光旖旎都飞了:“快快快,快把衣服穿上。”
她蹲下来给钟易川穿衣服。
钟易川也被惊了,又看苏蓉的反应,他更惊恐,恨不得就地给她磕两个。
小姑奶奶,这样不是越描越黑吗?
“莫慌。”他挺直脊背,依旧跪在原地。
苏蓉慌死了:“欸,你快穿衣服啊!”
“穿什么衣服?!”她娘一声怒喝,苏蓉一屁-股坐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抬起头。
“娘……”
沈月兰恨不能踢她一脚:“滚一边去!”
她爹的眼睛也瞪的溜圆,抢上来给她拉起来站到一边去:“小祖宗欸!”
“爹……”苏蓉要哭了“你们怎么来了?”
她娘冷笑,看向钟易川:“我们不来,你想谁来?”
“不,不是,”苏蓉的羞-耻心总算长了出来,红着一张脸“娘你别乱说,这、我,我也没想到……”
钟易川仍跪在地上,将刺条托在双手:“公主莫气,要怪就怪小生。”
“好好好,”沈月兰气笑了“你要拐我的女儿,还要我来做这个恶人。”
她拿起那根藤条,裹着风就甩下去。
尖刺扎入血肉里,又被扯出来,登时就是一片鲜血淋漓。
苏蓉直至她娘要挥第二鞭才惊醒过来,看钟易川背上的血肉,再看挥下带刺的木条。
扑身去拦:“娘亲!”
苏敬宪却将她抓住。
眼睁睁看又甩了第二鞭、第三鞭、第四鞭。
苏蓉挣脱不得,咬了她爹一口,扑过去抓住那藤条:“别打了!”
藤条上的刺扎进手心,她的血和着钟易川的血从手心里流出来。
“娘亲做什么都要打人,动不动就要打人。”掌心里骤然一片疼,初始的疼过后这会儿反而没那么疼了,温热的血流出来,掌心里麻麻的。
苏敬宪忙过来把她的手掰开:“你快把手松了。”
沈月兰更怒,与她对着干,这无异于是火上浇油:“松开!”
“我不松!”却不想平日里划破一点皮都要哭好久的女儿,如长了一身逆骨,用更大的声音反抗她。
她到底舍不得把藤条从她手心里抽出来,甩了手:“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我捆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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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