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秋 第28章 第 28 章

勤学楼到了晚上只有一楼自习室亮了灯，想要去其他楼层就必须走楼梯，王乔赶到陈旭说的教室时，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她在微信上给陈旭发了个消息，没过多久就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夜晚的教室透着几分清冷，炙热的白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

陈旭的表情说不上的古怪。他一只手撑在墙上灯光开关的地方，将头低低地垂下来，过长的刘海遮盖眼睛，只看得到嘴巴绷成一条直线。

“啪—”地一声灯光被摁灭，眼前漆黑一片。

王乔皱眉：“陈旭，你要做什么？”

她过来只是想和他彻底讲清楚，既然事情是他做的，那只能在他这里解决。

陈旭突然抬头，那双阴郁的眼睛死死盯在她身上，然后又毫无预兆地笑出声。

“王学妹真是天真。”

他话里有话，又像是自言自语，王乔只觉得诡异。

然后就看到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王乔脚踝碰到桌子腿，她强行稳住自己的情绪：“你叫我过来，难道不是有话要说吗？”

“学校贴吧上的针对我的帖子是你干的？”

“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的声音清冷中又带着一丝沉稳，像一条不断流淌着的平缓的河流，那些突然的停顿和音量的拔高很快又融入河面。

黑暗中她的视力极差，陈旭将窗帘拉上的那一刻，她彻底陷入空洞的虚无中。

直觉眼下处境危险，她连忙打开微信，接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慌乱点开一个聊天框，刚刚把位置发送过去，头顶一片阴影闯进来，将她的手机抢了过去。

陈旭将她刚刚发送的信息撤回，然后摁灭她的手机，扔到一边。

王乔心中的恐惧愈发浓烈，只听到衣物摩擦的声音，她整个人冷不丁地被压住。

陈旭身上突然爆发的巨大的力量让她措手不及，她猛地将手摁在陈旭胸前试图拉开距离。

“陈旭，你疯了！”

男生不再应答，只是加重手下的力度，粗重的喘息声暴露了他同样紧张慌乱的情绪。

突然闷吭一声，王乔收回膝盖，从陈旭怀中逃脱。

她沿着桌边逃到讲台，摸索着有没有可以反击的道具。

宽敞的空间内充斥着喘息声、脚步声，还有东西碰撞的响动。

陈旭从痛苦中直起腰，再次抬脚走过来。

王乔只能摸到粉笔和黑板擦，因为看不清男人的身影而胡乱抛洒在空中，都被陈旭轻松躲过。

这一次她被压制得更加严重。

就像一块巨石不断挤压着她喘息的空气，直到一股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她全身像被冰块灌满，忍不住抖动的同时迸发前所未有的力量。

她一口咬在陈旭的耳朵上，下一刻从男生身下逃脱，跑到门边用力拍打和喊叫。

“有人吗！有人吗！”

陈旭捂着耳朵跪倒在地上，湿热的液体顺着他的手腕流淌下来。

他毕竟是个优生惯养的贵公子，遭受到突如其来的痛苦也只能愣在原地。

不知多了多久，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是一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清香。

手电筒刺眼的光芒照得她睁不开眼。

“乔乔，你怎么…”来人惊讶于她如此紧绷慌乱的神情，但在看到她身后的陈旭后，眼底刹那迸发出无比阴沉的情绪。

少女鼻尖酸楚，猛地抱上他，身子止不住地抖。

宴玳将人搂在怀中，凉薄的视线轻飘飘地扫过陈旭，却被王乔拉住衣角，少女沙哑的声音无比颤抖。

“走，我不要在这里。”

陈旭捂着耳朵视线模糊，只感受到宴玳身上巨大的威压。他似乎说了些什么，可惜他已经听不清了，痛感让他清醒过来，只剩下彻骨的恐惧。

王乔刚刚的敲门声也引来了不少自习的同学，等到看清楚这里发生的一切后，也只是拿出手机默默录像。

“王学妹！”人群中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孙千千一脸震惊地跑过来，“要不要去医务室？”

“我没事。”王乔勉强让自己站住脚跟。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应陈旭望来的目光，瞪大的双眼显得过分夸张。

王乔走到教室里拿回自己的手机，看了眼跪在地上痛到失声的陈旭，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

这件事的恶劣程度已经到了无法当场解决的地步。

她关闭手机上的录音。

尽管陈旭为了保持警惕一直没怎么出声，但至少这个录音能证明她是受害者。

她独自一人走出人群，外表看上去异常冷静，不知道被谁扯住衣袖。

“我没…”她下意识的否认，然后又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宴玳的手按在她的后脑勺。

“想哭就好好哭一场。”

宴玳的声音就好像是春风杨柳拂过河面，让她慌乱到虚无的身躯渐渐回暖。

很陌生的感觉。

她双手抵在宴玳胸前，轻轻推了一把却被抱得更紧。

寻常人遭受到伤害的时候，会因为安全感的缺失而寻求情感上的慰藉。王乔这样看似坚强的举动，不过是长久的独自承受而形成的惯性。

她一贯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这并不代表她就没有情绪。

实际上她只是将自己包裹起来，当有人试图破开她的防线，就会遭到抵触和反感。

但在宴玳这里，这种抵触和反感几乎为零，反而从心底生出依赖。

这种依赖又让她恐慌。

感受到怀中少女的小动作，宴玳另一只手轻轻拍在她的后背，这种安抚意味十分明显。

感到委屈的时候是忍不住落泪的。

王乔的鼻子一酸，泪水涌了出来，然后就像泄了闸般哭得厉害。宴玳一直抱着她，直到王乔感觉到眼皮些许沉重，心中那些琐碎的情绪被稀释无几。

她轻轻拽了拽宴玳的衣角。

“好点了？”

王乔点点头，从他怀中出来，眼眶和鼻尖是红的，说起话来温温吞吞，像只小兔子：“好多了。”

她对上宴玳投来的视线，又假装不经意的移开：“谢谢你。”

“耽误你的时间了。”她不知不觉又拉开两人的距离。

宴玳挑了挑眉。

其实王乔给他发消息的时候，他确实在忙，看到是个地址，起初没有疑心，只认为是发错了人。

但是消息突然被撤掉，按照王乔这样的性格，起码也要说上一句抱歉。

他扣了个问号，却一直没有答复，这才觉得奇怪。

匆忙赶回学校也就用了十多分钟，好在王乔自己解决了问题，只是情绪受到了波动。

他眸光似水：“回去好好休息吧。”

宴玳将人送到寝室楼下，刚刚的视频被人发到了贴吧上，又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喻青青探过头来：“乔乔，你打算怎么办？”

陈旭侵犯未果这样炸裂的消息显然被有意隐瞒，大家现在在猜测是不是两人把话说开后引起的“车祸现场”。

王乔再次遇到陈旭的时候，他一个人走在校园里，左耳裹上白色的纱布，在看到王乔的那一瞬间，立马将头耷拉下去，并快速地穿过纷扰的人群。

季舒：“乔乔，你真就这么放过他？”

和季舒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截然不同的是，王乔在碰到累及自身的伤害时，只要自己受到的实质性伤害并没有很大，她都会采取妥协绥靖的政策。

理由是她没有足够的把握和能力。

仅仅是录音并没有成为强有力的证据，而陈旭完全可以用他左耳的伤口倒打一耙，加上陈家强大的背景和资源。

碾死她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可以说她懦弱，但她只是想保护自己，如果连她自己都不计后果，那结果也会给她当头一棒。

“嗯。”王乔轻轻应了一声，不愿再谈论这个话题，“我要去学校外面买点水果，你去吗？”校内的水果店实在太贵，还不卫生。她只要是有空，都会选择出去学校旁边，巷子里老奶奶的水果摊上买一些。

季舒点点头：“那行吧，我回去再补一觉。”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冬天下了最后一节课后，天空就是黑乎乎的，校外的餐饮店和小摊照亮了整条街。

王乔循着固定的轨迹来到摊位，老婆婆坐在冷风中，两只手插在兜里。她的摊位没有顶棚，一张脸被冻得通红。

她买了几个苹果橘子，用袋子装好，提在手上。路过路边摊又买了一份关东煮，她特别喜欢吃里面的拉丝豆腐和鸡蛋羹。

突然一粒石头落在脚边，她没在意，然后就听到一阵口哨声，抬头就看到巷子口几个男生勾肩搭背，看过来的眼神不怀好意。

王乔在认人这方面确实异于常人，更何况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见面。

陈明又吹了声口哨，一只手在半空中朝她勾了勾，示意她过去。

这里是大门口，来往的学生不算少，路边还有监控。

王乔没有轻举妄动。

陈明嗤了一声，将嘴里的烟头吐掉，用脚尖碾了碾。

一旁小弟见状，直接过来将王乔围住。

“我们老大叫你呢，没听到？”

“你们要做什么？”王乔警惕地看着面前几人，没有忘记上次被他们尾随的恐惧。

陈明走了过来，眼神在她身上一扫：“这么紧张干嘛？”

“认得我？”

王乔没回答。

“认得最好。”

“你要说什么？”

“上次你后面碰到的那个，叫什么，是他叫我跟着你。”

“那小子阴得很，下手又重。我看不惯，才来提醒你。”

王乔：“你觉得我会相信你？”

“随便你，我说出来也不是好心，纯属恶意。他想得手的东西，我不会让他如意。”

陈明气性不小，宴玳三番五次让他颜面扫地，他一直记在心里。

王乔疾步走在回去的路上。

记忆中的宴玳一直都是温柔的，但陈明的话让她想起了两人第一次的见面，尽管已经有意识地掩埋，但真实存在的画面又该怎么解释，一个人的伪装能够这么天衣无缝吗？

她刚走到宿舍楼下，【魔仙堡】里传来消息，喻青青语气夸张，并发来一张视频截图，上面两个男生，一站一趟，光线昏暗看不出脸。

青青：【快去看贴吧！霸屏了！】

王乔边上楼边打开贴吧，可能因为访问人数过多，等了一会儿，到了宿舍门口才进去，第一个帖子就是那段视频。

比截图要清晰不少，站着插兜的那个男生轮廓明朗，嘴角含笑，表情却是恶劣的，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奇怪到王乔都要以为这段视频是被恶意剪辑或者是高p。

倒在墙角的陈旭一手捂着肚子，嘴边流出鲜红的血液，两只眼睛涣散到虚无。

宴玳清冷如薄荷糖的声音此刻显得有些沙哑。

他伸脚踩在那人手背：“离她远点，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