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床上休息,看了一会儿四周用锦缎遮住的木架,又瞧了一会儿用绣花毛毡隔起的床顶,既温暖又温馨,她思绪渐渐飘到了叶枝身上
不知这会儿他在干嘛,她忽然重重的叹口气,感觉鼻子有些发酸,又翻转了身子,蜷缩在床上,她现在确定自己是后悔的,不该就那样走掉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天也黑了,阿宗过来敲门,她开门问道:“纪阳夏呢?”
“你跟我来,少爷在别处等你”,阿宗走在前面给她带路,樛木跟着一起,心思沉重无力说话
纪阳夏坐在一个小亭子里,旁边是一大片水池,阿宗恭敬的说了声:少爷,人带来了”,然后就退下
樛木走过去站着,斜靠在朱红色的柱子上,“现在是干嘛?吃饭?还是找书?”
纪阳夏端着面前的茶杯轻抿一口,神色轻松:“别急,藏书阁的钥匙我已经帮你拿到了”
樛木“唰”的瞪大了眼睛,激动坐在他面前:“真的,那我们现在就去吧”,她眼巴巴望着纪阳夏说道
“现在?我累了一天,想休息”,纪阳夏面对她的急切无动于衷,“你先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带你去”
“没事,我认床我睡不着,你先把钥匙给我,我自己去找”,纪阳夏想再次饮一口茶,却被樛木伸手截住拿掉,“钥匙在哪儿?”,她眼睛扑闪像天上的星星
纪阳夏内心一动,喉结滚动慌乱避开她的眼神,“早点休息,明日我来找你”,他起身就走,他怕自己在呆下去,再看着那张脸,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樛木看着他逃难一样飞快消失的背影,有些挫败,气的拿起桌上的茶壶往自己嘴里灌,然后再用袖子擦掉水珠才起身回屋
结果这一夜她睡的比谁都香甜,连噩梦也没做,还是阿宗来敲门她才醒来发现天色已经大亮,简单快速洗漱过后去和纪阳夏汇合
“走吧,去找书”,她一边拿着包子一边说道
“慢点吃,不急”
樛木两三口吃完,在自己身上擦了一下,拉着他袖子就走,“走哪边?这里?”,她冲着左边的小路点头问道
纪阳夏无奈,握住她手腕走向右边,“藏书阁很大,我让你好好休息是因为一天之内可能都找不到,你本来身体不好,不能在劳累了”
樛木不动声色挣脱他的手,默默跟在身后,小声说了一句:“谢谢”,纪阳夏呆滞了一秒,然后又恢复如常
两人来到一个荒凉的院子前,墙壁下方长了一些小草,看来是很久没人打理了,他们进去后,樛木才发现这里竟然空间巨大,还很高
眼前的这些书架就像昨晚看的那些参天大树一样,密密麻麻,高耸入顶,她不敢相信的侧着身子,往后瞧了一眼,纵向的空间似乎还要深邃,仿佛一个黑洞一样
纪阳夏拿来了一把椅子和梯子,率先爬了上去,“上面的交给我,你负责下面就好,对了你要找的那本书叫什么名字?”,他低头看着小小的樛木问道
樛木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要找哪本书”
纪阳夏无语凝噎,手伸在半空中半晌没动,然后高处传来一声叹息,“算了,我把感觉相似的书都找出来给你”
樛木深知任务很重,心里又有十分牵挂的人,于是也专心找起来,一会儿站着,一会儿半蹲,一会儿直接坐地上,就这样一直看一直看,直到累的腰酸背痛才发现自己不过才找完两个书架
抬头一望纪阳夏,他比自己速度快,已经去了后面第四排的书架,没办法只能再次投入找书大战中,两人一直在书房里从天亮呆到天黑,中间还是纪阳夏强行要求,把人绑出去,樛木才快速吃完了饭
这时地上已经堆了大约30多本书,纪阳夏翻阅着这些书,神色严肃,“我觉得这样太浪费时间了”,他拉住樛木说道
“我知道,可是我必须去找完”,樛木活动着僵硬的脖子和四肢,语气坚定
“我是说,我们要换个找法,否则再找三天也找不到”,他看了一眼里面黑漆漆的书架,又看着樛木有些发白的脸忧心忡忡
“什么办法?”
“我刚仔细翻阅过这些书,有很多内容是和奇闻秘录无关的,只是名字听起来有些像而已,而且这几本书都是同一个类型“,他拿着手里的四本书解释起来
”我刚在这些书的背面找到了符号和编码,这几本的符号都是一样,只是编码不同,所以我猜只要有这种符号的书籍,我们都不用再去看了,应该都是同一种类型”他小声温柔、耐心的给樛木解释
樛木眨眨眼,忽而跑去一个书架上,随机抽出一本书来看,果然背面都是一样的符号,这次是一个羊角形,她又翻看了其它几本书,全是羊角形只是编码不一样
“我懂了,所以我们只需要看每一排的第一本书是什么类型就行,对吧”,她浓密卷翘的睫毛放大了眼里的惊喜,“我这边是羊角形,你手里的几本是老虎形,所以我猜,你爹会不会是按照动物来分类的”
纪阳夏扬眉,没反驳她,而是了然点点头,“所以你们魔族有什么代表动物吗?”
樛木垂眉想了一下:“好像没有,但是很多凡人喜欢用黑蛇来比喻我们,但是在我们那里,黑蛇是最低等的生物,我们是嗤之以鼻的”
“那就先去找找蛇类”,纪阳夏越过她认真找起来,樛木也紧随其后,认真翻起来,他们的效率果然变快很多
大约十分钟后就听到樛木大喊:“找到了,在这里!”,她冲着纪阳夏招手,“这里是蛇形图书,所以我们只需要把这一个大书架找完就行了”
然后两人开始专注在这一排找书,但所花费的时间并不少,阿宗悄悄送来晚饭,过了一小时来取食盒发现里面的饭菜并未动过,只能加热了再端来
就这样反复三次,樛木在书堆里发出尖叫:“我找到了!就是这本书”,畅快的笑声传遍整个藏书阁,纪阳夏本来还有些倦意,被这笑声消散去了,他右手按捏着左肩过来坐下
“是这本吗?”
“当然是这本,这上面居然记录着从混沌时期到我魔族的整个发展历程,还包括一些连我都不知道的野史”,樛木兴奋地翻阅着,激动的眉尾都在上扬,她重新坐下在书堆上
双腿交叉成打坐样子,又往后翻了几篇,终于找到关于魔戒的记载,她看的入迷仔细,没注意到眉心和嘴角都紧紧闭在一起
纪阳夏坐在她旁边,自然也是能看到那些文字,两人表情逐渐凝重,樛木看完后脸色惨白,连着手有些抖
纪阳夏先是看她,脸色稍沉,后又敛眉,眸色变得更加阴冷,“魔戒不是消失了对吧”,他眼中闪过几丝不确定和诧异,带着怀疑的语气试探
樛木耷拉着眼皮,她的心在刚才已经沉入了海底,浑身像被灌满了冷铅一样,她轻嗯了一声
“要取出魔戒,宿主必死”,纪阳夏重复着书上的话,“那个宿主,是叶枝?”,他幽暗的双眸微微眯起,站起身低头看着她,“所以你接近他,只是因为魔戒在他体内?你不是真的喜欢他”
樛木呆滞的像尊雕像,听到纪阳夏发出三问后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就反驳了他:“不是”
纪阳夏往后退了一步,眼眸从刚才的带着一点亮光变为暗淡,他漫不经心靠在书架,“所以叶枝一定会死,就算你不愿意取出魔戒,魔戒也会慢慢蚕食他的身体,将他也变为一个半人半魔的疯子,直到他死亡”
“我不会让他死”,樛木合上书站起来,微微皱起眉头,语气里尽是笃定,“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她将书抱在怀里,抬头问纪阳夏
“不知道,也许明天吧”,他听见樛木的回答,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好像有点欣喜,又有点担忧,他活动了手腕,大手一挥将这些书全都归还到原位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藏书阁,纪阳夏看门口睡着的阿宗和天上月亮的位置,估摸着此时应该也11点了,转身对樛木说道:“明日一早我们回去,今晚好好休息,身体要紧”
樛木抿着唇十分严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出声:“纪阳夏”,她不自然往后挪动了脚步,深吸一口气说:“谢谢你帮我”
纪阳夏面色从容,假装仰看天上,将那抹苦涩掩去,“知道了,快去睡觉吧”,他温柔笑着推樛木先走。等人离开后,脸色忽的暗下来,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低声呢喃:“你和他也是这么客气吗”
第二日一早,樛木早早洗簌完毕在院子里等着,心事重重仿佛一整晚没睡,眼下生出两个乌青的眼袋,唇色也有些发白不似往常那般红润
纪阳夏来院子里接她,递来几块枸杞桂花糕,“吃了吧,补补气血”
樛木不扭捏,接过来吃下,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干涩难吞咽,“我们现在要去告别二夫人吗,真不好意思来去都这么匆忙,害得你们都没好好团聚”
“没事,要不是你有事,我可能也不会回来”,纪阳夏用眼尾宠溺地扫了她一眼,语气慵懒
两人再次来到幽客院,二夫人抱着猫坐在院子里一棵桂花树下,听见有人进来,给旁边丫鬟使眼色,示意倒两杯水
纪阳夏带着樛木坐下,抱过她膝上的猫顺着毛,“娘,今日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二夫人似乎不意外,也不留恋,只是端着茶杯轻嗅茶香,“好,知道了”,然后她看向樛木,浅笑道:“樛木姑娘是赤霄魔族人?”
樛木放开手中的茶杯,尊敬的回答:“是”,她不知道二夫人为什么这样问,心里打起鼓来,难道自己以前得罪过他们?正在她努力回想时,二夫人又说话了
这一回她的语气有些冷淡,“你不干净,你的魂魄是黑色的”,纪阳夏手一顿,看着他娘的脸色有些不好
樛木低头假意拂去腿上的落花,唇角勾起一抹好奇,“只听说南海有鲛青一族可识人观相,看得世间万千生灵本原,竟不知二夫人也会,不知您是如何学得的?”
纪阳夏抱歉看了一眼樛木,又望着二夫人,有些不悦:“娘,别乱开玩笑”,他将大黄猫还给她,拉着樛木站起来就要告辞
二夫人听出这两人语气的不悦,也不恼,只是依旧气定神闲,“樛木姑娘魂魄有抽离之像,好比那本该茂盛生长的大树,此刻却枝叶掉落,有些衰败,早日回到正途才好”
听到这儿,两人脸色都彻底挂不住,樛木不再呛她,恭敬的作揖:“多谢二夫人提点”
纪阳夏神色复杂看了二夫人一眼,也恭敬的抱拳说了告辞,两人一路未发一言,直到下山来到边际线,纪阳夏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里,望着家中的方向叹口气
两人打开结界,这里依然是一片漆黑,如同前几日她们来时一样,樛木觉得呼吸困难,头晕目眩赶紧上了车,纪阳夏启动车回程,往外开了大约几十里才依稀看到远处闪烁的灯光
樛木打开车窗发呆,脑子里想着二夫人说的话,“你娘挺有意思的”,她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句宽慰的话来
纪阳夏右手搭在方向盘上,左手支在车窗上,模样隐晦暗沉,语气不咸不淡:“你别听她乱说”
“当然啦,我就是觉得挺好玩的,好奇你娘是在哪里偷学的鲛青本领,下次我也去偷偷学”,她大方的笑起来,语气很是轻快,“对了你手机呢,我看看现在什么时间”
“没带手机,放家里了”,纪阳夏认真开车,语气也不自觉轻松一点,也许是错觉,也许是樛木归去心切,她总觉得来时九个小时的路程被缩短了一半,两人回到城里居然还没天黑
纪阳夏将她送到屋外,看着她下车还特地打开车窗喊话:“过两天我给你送补药,有任何事情一定联系我”
樛木歪着头耸肩,冲着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知道了,快回去吧”,她觉得纪阳夏婆婆妈妈的很,催着他赶紧走
“诶诶,等一下”,看着纪阳夏关上窗,她又急忙喊停,“说真的,谢谢你,这是真心话”,她有些尴尬,十分不自然的小声说道
虽然纪阳夏非常不喜欢她说谢谢,但听到最后的真心时,心里拂过一点欣慰,“好好休息,走了”
樛木看着他离开,笑着转身上台阶,可跨上一步却愣住了,自己刚刚居然说了“真心”,两个字,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竟然会脱口而出这两字